《[聊斋]狐妻》夸父逐日

1、楔子

　　我迷迷糊糊看到十四穿着一件她常穿的绯色裙衫，披着一件红色斗篷站在我面前，周围是大片绿幽幽的竹林。

　　十四一直是我们姐妹中长得最好看的，即使是这样浓烈的红色，穿在她身上，也不会令人觉得轻佻，反倒显得端庄大方。她眉眼中有一股飘渺仙气，斗篷极规整地散在地上，就像年画里的菩萨……哦，对了，十四已经成仙了。

　　可是，十四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对，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明明记得我是站在南楚皇宫高高的城墙上，南楚初夏的风带来楚京微微绽放的牡丹花香，宁仲就站在城墙下，风刮起他红色的披风，像跳动在南楚天空下的火焰。他身后不远处，是渐渐升起的太阳。这让我想起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清晨，太阳初升，他披坚执锐，像一个战神。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他看着我，是在和我告别吗？

　　突然，风沙大作，遮天蔽日。我透过肆虐的狂沙，看到宁仲骑马狂奔而来，他的前方，东阳门大开，他的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五千黑甲铁骑。

　　仿佛就在那一刹那，南楚的城墙，肆虐的狂沙，黑压压的铁骑，都不见了。

　　而十四就站在我面前，唤我“四姐”。

　　十四对我道：“四姐，你可愿斩断尘缘，随我离去？”

　　“斩断尘缘，我还能做人吗？”

　　“你本来就不是人，而是妖，人妖殊途。四姐，当断则断。”

　　人妖殊途，人妖殊途……可是，妖却多情，人往往无情。

　　“十四，你离开冯生，可曾后悔过？”

　　十四微微摇头，道：“未曾。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从不后悔，我离开他之后，也从未后悔。人之一生譬如朝露，我们终不能长久。”

　　“但是快乐的日子大概会长一些啊。”

　　“可是，四姐，你快乐吗？”十四问我。

　　我一愣，快乐……

　　你快乐吗，四娘？我自问。

　　南楚很美，但再美，我也更喜欢我原先修炼的小山。宁仲待我再好，但我根本不明白，宁仲到底在想什么。我穿的衣服再精美华丽，但我们狐狸，是从来不讲究穿着的，我们的皮毛就是最舒服的衣服。我所食用的山珍海味，对我来说，也不重要，因为我早已经辟谷……

　　“我不清楚。但是，我不想成仙，至少现在不想。十四，我想做人，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想知道，真正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开始是喜欢的，后来又不喜欢了，人都是那么善变的吗？”

　　十四告诉我：“朝秦暮楚，人之常情。只有心中的道才是亘古不变的。”

　　“可是你又不是人。而且，十四，你说的我听不懂，你的道也不一定是我的道呀。”

　　十四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到底尘缘未了。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后，我再来找你。你若想做人，我就如你所愿，你若想成仙，就随我而去。”

　　十四说完，就不见了。

　　我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竹林，四顾茫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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