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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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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睡下,七点起床,三个小时,几乎真的只是闭了闭眼睛。黄芪起床洗漱时盯着镜子里的脸看了会儿,果然是一脸没精神的样子。才往脸上拍了水和乳霜,她就听见了卫川下楼的声音。
黄芪从卫生间里探出身去,男人居家服下的不是睡衣,已经换了衬衫,显然不打算再睡下去了。
想到男人昨晚也没睡好,黄芪冲他喊道:“你再睡会儿吧,修车店开门没这么早。”
卫川回答:“生物钟,习惯了。”
黄芪哦了一声,缩回了卫生间:“冰箱里有粥,热热当早饭吃好了。”
卫川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你在家吃吗?”
黄芪:“不了,路上解决。”
在脸上涂了层比昨天厚一倍的粉,黄芪抓起包出了门:“我走啦。”
“路上小心。”卫川回道。
公式化的回应,黄芪却顿了顿,在门口转过身来:“你在家里也要小心,虽然现在是白天。”
卫川点点头:“我明白。”
“那我走啦。”黄芪挥挥手把门关上,十几秒后门外传来防盗大门自动合上的“嘭”一声响。
粥已经热好,卫川盛了一碗端上桌。冰箱里还有一些黄芪昨天招待客人买的卤菜——蜜汁鸡翅,酱肚,豆腐干,卫川也统统端了出来。
有肉菜,这顿早饭可谓丰盛,黄芪喜欢吃,买的东西味道都不错,卫川吃得满足,心里却有点空。
空落落的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昨天黄芪离开后,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也产生了相同的感觉,所以他出去晃荡了一圈。回来后看见黄芪,他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心一下落到实处。虽然因为有客人在,他只能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但因为知道楼下有人在,心里仿佛突然就有了寄托,孤单的感觉一下消失了。
一个月的相处,卫川已经完全把黄芪当做了自己人,或者说,家人。
昨天,他脱口而出“我在家里等修车店的人”,开口时的“家”不过是个地址的指代,说完后卫川心里却产生了些不一样的滋味。
家。
一个月而已,他已经不怎么想起卫氏的事情了。
为了利益的尔虞我诈,乃至后来的陷害和追杀,他现在回头看看,当时的心情还能回想起来,却已经是一种看别人故事的感同身受了。
大概十几岁的时候,卫川就觉得自己在感情方面恐怕是有点问题的,他尊重父母孝顺父母,几乎没和父母发过脾气,这在外人眼中绝对是好孩子,但在自家人的角度看,孩子一次都不向父母发脾气其实是不讨喜的,太客套了,不亲近。
这和他的成长环境有脱不开的关系。
卫川的母亲不幸的是基因向短寿方向突变的那类人,在卫川有记忆开始身体一直不好,一年里有一半时间躺在床上。
你妈妈身体不好,要乖乖的,不能惹她生气。
所有人都对卫川这么说,于是小时候卫川对妈妈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战战兢兢。又因为卫母身体弱,带不了孩子,母子间缺乏必要的交流,两人间的距离随着时间越拉越长。
卫川的父亲是个企业家,忙于生意,对家人的关怀自然是不够的。他尽了丈夫,父亲的责任,却没有——或不懂如何——让家人感受到自己的爱。
妻子身体不好,他尽自己的可能请最好的医生来治疗,儿子生日时绝不会忘记送上一份礼物,即使把会议推后也要参加儿子的家长会……他尽力把能做到的都做到最好。
可作为董事长,有些习惯是很难改掉的,比如他把在公司里说一不二的架势带回了家。卫母病弱,自觉是个累赘,又因为卫父的决定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从不反驳。卫川年纪小,又是儿子,自然也不会反驳。
爸爸都是为了你好。
他让卫川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从一开始就把儿子的人生贴上精英的标签。
性格使然,卫川从小就不需要别人操心,又因为精英教育,他样样都做得很好。他的优秀却进一步减少了和父亲本就不多的交流机会。
后来,家里把他送去军营历练,周围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新兵们在夜里偷偷抹眼泪想家,卫川却一点感觉没有,他为此感到恐慌,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生居然缺少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他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父母。他想着从军营回去后要好好弥补,可是,没机会了。
妈妈走了。
他伤心,遗憾,却没有难过到要哭的程度。
三年后,卫父娶了续弦。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家庭背景也差不多,后母对卫川客客气气,周周全全,卫川回以相同的态度,一家三口也算和和乐乐。
但影响终究是有的,卫川住在家里的时候越来越少。他考上了地下城最好的大学,课业重,离D区远,没时间回来,不方便回来,然后是实习工作,在子公司赚资历……太多的正当的理由。
时间与距离让亲情越发的淡了,父子间尚且如此,更何况和其他亲戚呢。
所以最后当自己被有血缘关系的人追杀,他居然都不怎么愤怒。
卫川的概念里没有亲近,自然不亲近的定义也是模糊的,他遇到黄芪,没什么抵触的就接受了这个人的存在。
一个月,朝夕相处,陌生人变成熟人,卫川感情上的缺失在接近的过程中被渐渐填补。黄芪不在,他一个人竟然会觉得孤独。
卫川看着沙发上黄芪时常坐着码字的地方,心想: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她不寂寞吗?
在卫川抒发心情的时候,一个人走在路上的黄芪是不寂寞的,她一手豆浆一手包子吃得正欢。有朋友陪伴,她一整天都没寂寞。
L区没什么好玩的,作者们又都有更新任务,呆了两天就都走了,黄芪送他们去车站,回家时没忘了在小区附近的菜场买份炸猪排带回家。
“车子没问题,明天送回去就行。”卫川汇报工作。
“好的,辛苦啦。”黄芪把装猪排的盒子塞到卫川手里,“趁热吃。”
已经吃过晚饭的卫川没有拒绝这份加餐,他当然也没忘了帮黄芪拿双筷子。
吃完猪排,黄芪心满意足地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脑,停更是开玩笑的,作者们都有存稿。
开了电脑首先做的是刷下微博,然后才是打开文档,黄芪现在在连载的文章存稿已经写到结尾,正一个个抖着包袱。
写着写着,黄芪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件事,凌晨发出去的短信到现在都没收到回音。
黄芪掏出手机看看,又查了查邮箱,自己什么都没收到,这不符合那人的一贯作风。
黄芪看了看时间,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短暂的沉默后,冰冷机械的女声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黄芪一愣,把电话挂了,一股不安感拢上心头。她又播了秦鹫的电话,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杂音非常重。
“喂?”那头短暂的招呼了一声,没有加称呼,直接问,“什么事?”
“你知道拾忆在哪儿吗?我打不通她的电话。”
地下城最外围防线的司令室里,夹着电话的秦鹫看着眼前屏幕上陆拾忆发来的通讯信号,足足呆了有五六秒,然后转头就吼:“技术部!查清楚这信号是哪里来的!”
秦鹫的吼声在电话里激起了刺耳的蜂鸣,黄芪没敢让手机离开耳边:“出什么事了?”
秦鹫没顾上和她说话,迅速的下了好几道命令,随后一阵脚步声通过电话传来,电话中的杂音减弱了些许:“拾忆在地上。”
黄芪的声音陡然拔高:“她一个研究员去什么地上?而且你们难道没人跟着吗?!”
陆拾忆是中央研究室的一名研究员,在计算机和通讯方面极有天赋——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她在程序里做了手脚,在自己,卫川和黄芪间架起一条独立的通讯渠道,可靠性远远超出民用水平,可以说只要有一丝信号,他们就能联系上。
“当然有!而且她随身带着信号中转器,不该联系不上!”
地面上也有微波通讯,但和地下不兼容,信号中转器的作用就是调频,连通两个波段。
陆拾忆是那么仔细的一个人,绝不会闹出因为机器故障而失联的乌龙,她绝对是遇上什么情况了。
黄芪联系不上陆拾忆,秦鹫也不该联系得上,诡异的是他一直能收到陆拾忆用军用密码传回来的消息。
消息不可能是陆拾忆发的,要命的是他一直根据这些消息调整战斗策略。
地上信号干扰,异能波动干扰,派出去打丧尸的队伍和总部的联系虽然一直有,但断断续续,杂音强,声音失真,秦鹫现在完全没法确定哪些消息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联系不上她的?”
“我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她一直没回。”黄芪一边说,一边把腿上的电脑搬开,扯了张便签纸拿笔写了“位置”两个字。
“帮我确定她现在的位置。”
“已经在做了。”
纸和笔被异能带走,送到不知身处何处的姑娘手中。
半分钟后,黄芪反向运用异能,和便签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张沾了血的地图,地图某处用原子笔重重地圈了出来,那一处周围有许多斜线划下的阴影,破折号引出的注解是——“丧尸!!”
黄芪手抖了下,把地图送到了秦鹫手里。
等待的半分钟里,电话没有挂,秦鹫简单的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地上人代表进地下走的是K区的出入口,正好在L区的卫川就被调过去帮忙,异能波动比晶核制剂更吸引丧尸,完全抑制异能波动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做到,秦鹫没有意外自己迎接的不仅是蜀脂,还有一大波丧尸。
地上人也知道会这样,所以出来蜀脂和她的几个随从之外,还有来了一队人留在边境帮着打丧尸。地上地下合力,防线非常稳固。那么多活生生的材料放在眼前,研究室坐不住了,他们一直只能接触到丧尸尸体,活体丧尸,尤其是经过多次进化的丧尸很难见到,地上地下合作,边境异能者突然多了一倍,防线稳固,肯定能分出人手来保护研究员,怎么能不派个人去收集一手资料?
派谁去?研究室的头头们一个个的对一手资料心痒,又不想冒险。
“拾忆一头钻在研究里,对研究室里的弯弯绕绕一点不懂,不是她去还能谁去?”
“保护她的异能者一半是我的人,一半是地上的。”秦鹫把自己收到信息的事说了说,“我怀疑地上的那一半人里有人捣鬼。”
黄芪沉默了会儿:“地图用好了吗?”
秦鹫:“怎么?”
“用好了就给我,我还有用。”
“拿去吧。”
地下访问已经结束,边境丧尸还没清干净,和地下合作的小队不撤,蜀脂先一步回去。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漂亮姑娘嘴角微微扬着,看上去心情不错。但当异能波动一闪,发现开车的男人手里被硬塞了张纸后,她的表情就不怎么好了。
“头儿?”
男人停下车,摊开挤在自己手掌和方向盘中的纸张。
正是黄芪从秦鹫那儿要来的地图。
和秦鹫看到的不同,打圈的地方多了个标注——十一。
把地图拿在手里,男人踩下油门:“去接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