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熊孩子的人生八“苦”》ai笔妖

10、9

　　白逸觉得自己很累，真的很累，虽然他知道自己只有十岁，但是他真的很累。
　　白逸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一半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里面，八面都留有缝隙，但是从来都不会有光从缝隙中泄入，给自己温暖的感觉。
　　有的只是一道道又一道道的黑色的水从这些缝隙中灌入，不断得冲刷着自己。这些水很奇怪，他们明明只是水而已，但是他们每次冲刷自己，都会让自己觉得全身发疼，就像是被一次又一次地刀割一样。
　　很疼，但是没有受伤，只是疼。疼痛顺着自己的表皮一点点地往里渗，到最后从内部开始发疼，伴随着疼痛的还有那些黑色水中凄厉的嚎叫声，就像是催眠一样让他痛苦不已。
　　不管白逸怎样地去逃脱，怎样地去四处冲撞，他发现自己最多只能移动一步，到了后面就会撞上盒子的边沿，那很疼，真的很疼。
　　但是他无法离开。到了最后白逸已经学会去习惯这些疼痛了，它们已经持续得太久了，从身体的表面，再到身体的里面，它们时时刻刻都存在，无时无刻不发作，时刻提醒他它们的存在。而那些嚎叫声也从未停止过，反复地在耳边回响。
　　白逸后来已经彻底习惯它们了。这些疼痛挺好的，是他活着的证明，不管是表皮痛还是身体里面痛，到最后都代表他的身体内外都还没有失去感觉。
　　而那些嘶嚎的声音，它们想要这么叫就这么叫好了，无聊的时候他可以听听这里面有多少的高低音，心情烦躁的时候就随着它们一起尖叫，当然更多的时候白逸就把他们当做是背景，全当他们并不存在，催眠自己他们是悦耳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得回旋。
　　白逸知道另一半的自己不是生存在这么黑暗的，不见一丝光明的世界里，而是生活在一所大房子里面，在那个地方有花有草，他可以躺在草地上，吹着暖暖的风，看着蓝蓝的天。
　　但是白逸也知道另一半的自己虽然没有生活在黑暗中，但是他却给周围所有的人带来黑暗。他不哭，不闹，也不说话，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按照本能进行。
　　饿了，吃饭。渴了，河水。累了，睡觉，但是又睡不长久，没有人告诉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身体也没有明显的变化来提示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所以另一半的白逸就这么麻木地生活着。白逸就看到另一半的自己就这样让周围所有的人都变得伤心，看到他们在自己面前一次次露出伤心的，不忍的，疲倦的，绝望的声音。
　　白逸想要开口，想要让他们不要露出这个表情，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他们要这么伤心。但是他开不了口，只是麻木地看着其他人在自己面前露出更加悲伤的表情。
　　为什么他们要那么悲伤？一半的我被困在黑暗的地方，没有一刻停止过疼痛，耳边全是那些诅咒一般的声音，另一半的自己明明拥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但是却从没有美好的心情可以去享受，另一半的自己甚至不知道美好是什么。
　　哪怕自己不断地对着那些美好呼喊，但是总有一大片玻璃挡在前面，不管他怎么用力地撞，都无能为力。
　　白逸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那么伤心，明明他也很伤心，他希望那些人不要再悲伤了，但是他不能说话。他明明可以伸出手去安慰他们的，但是白逸却发现在另一个自己的心中根本没有这样的念头，这些想法只是持续了瞬间便消失了。另一半的自己没有力气伸手阻止他们的继续悲伤。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安安静静地跟随其他人做好自己的每一件事情。
　　然后白逸就开始细数自己究竟度过了多少这样的时日。他一天天数，一秒秒数，到最后连自己都忘记了时间。
　　白逸知道有两个自己，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个自己究竟算什么，他就好像是跳脱在两者之间的存在，一开始他还想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但是在他认识到自己是不会被认识到的时候，他就彻底地放弃了。
　　他就这样不甘却昏昏噩噩地过了那么几年，后来他发现就连自己都开始有了意识断层的时候，每次当他从断层中恢复过来，他都会发现活在黑暗下的自己似乎长大了点，但是自己却越来越看不到他了，好像他和黑暗要融合在一起。
　　白逸也知道另外一个自己很累，每一次意识断层后他都会很累，感觉身体要爆炸了，但是那半个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去触碰什么，所以这些都被压抑在了身体里面。
　　起初白逸真的以为自己会爆炸，而且他意识断层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他可以感觉到拥有光明的自己让身边的人越来越伤心，他不知道怎么办，他也只是个孩子。
　　后来意识断层的情况他也已经适应了，他甚至在意识断层之前已经可以捕捉到一只蝴蝶飞舞的场景。每次看到那只蝴蝶，每次看到它翅膀上紫色的格外惑人的花纹，白逸就知道自己又要意识断层了。
　　他已经习惯两眼一黑然后等待着又一次的清醒。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很快就醒来了。以往他醒来的时候面前都是那些人绝望的眼睛，但是这一次他是在烟雾缭绕的浴室里，自己的浴室里，平时照顾他的女佣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洗脸上的脏污。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所以他跑出了浴室，白逸发觉那个自己在愤怒，是完全茫然却强烈的愤怒。
　　为什么愤怒，因为这个人拦住了自己，不要自己去那个地方！白逸那个身体的全部细胞都这样叫着。
　　可是我不想去那里！那个自己趁着一秒的清醒大喊，随后又沉入了麻木的漩涡里。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好看的男人，但是他脾气很坏，竟然用那只蝴蝶威胁他。但是很有效，白逸发现那个自己体内翻涌的愤怒一下子就泄了气，平静下来后的自己虽然仍然对一切都没有反应，但是对他却始终更愿意亲近一点。
　　白逸想那个人可以相信，因为他不会露出绝望的表情，看上去很开心，很开心。
　　后来白逸听到那个男人愿意帮自己，他很开心。那个男人愿意帮自己，那他就可以让黑暗中的那个自己和拥有光明的那个自己重新交融在一起，那样他就可以有个归属，这个感觉很好。
　　但是白逸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是件那么痛苦的事情，在重新合为一体的过程中白逸感觉自己要被拉扯成两半，而他又用力地拉住那两个自己，把它们拉向自己。
　　不疼，不疼，只要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了，白逸这么告诉自己，但是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感觉有什么贴着自己的脸，白逸下意识地张嘴就是一口，然后他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感觉，不属于自己的心疼和鼓励，所以白逸强迫自己停止挣扎。
　　虽然白逸咬得他很疼，但是感觉到白逸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沙流锦松了一口气。
　　白逸远比他想像得要坚强，那怕遭受了之前那么多的痛苦，他仍然咬着牙，不对，是咬着他的肉挺了过来，直到最后。
　　当痛苦过去之后白逸总算是松开了嘴，镜湖水从白逸的身体里面离开，最后的黑色物质从白逸的口中流出，顺着沙流锦的脖颈滑下。
　　白逸咳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沙流锦惊喜地抱住了他，＂白逸，你是真的没有问题了吗？看着我，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是谁？＂白逸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不再是原本那双空洞的眼睛，而是有神的，带着神采的害怕的小鹿一样的眼神，＂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对于白逸来说这就是他的新生，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都是新生的。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白逸觉得一瞬间有好多的东西朝着自己涌来，好吵，好吵，周围的一切都好吵。
　　白逸痛苦地捂住了自己耳朵，成功阻隔了那些声音，但是却有另外一个声音闯进了脑海，有个刚硬的可怕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响。
　　它一次次呼唤着它，叫他白逸。刚刚那个好看的男人也是这么叫自己的，所以自己的名字是叫做白逸？
　　但是白逸不喜欢这个声音叫他，像是魂魄要被拉走，但是那个声音一直回响着，不依不挠，让白逸觉得头都要爆炸了。
　　不要，不听，不听！白逸大声叫道，但是那个声音还在说话，＂记住，你就算逃开了也是要回来的，你永远离不开，我会吃掉你！＂
　　再然后白逸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血盆大口，然后他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