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惘然》Luna-lulu

28、 第 27 章

　　深夜了，李汉阳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似乎是突然之间，他意识到自己又走回了校园。草坪一个夏天没有修剪过，没过脚背的野草中有阵阵虫鸣。汉阳顺着小径静静走着。路灯的光温柔的洒下来，夏夜里的校园静谧的有点过分。向远处望去，星光下是宿舍楼，食堂，图书馆那些熟悉的轮廓。其实他很想回宿舍再去看看，可他知道暑假中宿舍楼已经封了，要等到开学才能敞开大门再迎接新的学生。

　　汉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校园的空气中总是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闻味道。似乎只有回到这里，他的心才能慢慢平静。而平静之后，又泛上一丝温柔的酸楚。

　　他踱到草坪的长椅上坐下。今夜的月色很好，像一层薄薄的绡铺在天地间。过去的四年里，有太多这样美好的月色。可他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静静的一个人，只为欣赏月色而来。他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只有十分钟？在这样的月色下，时间的概念变得那样模糊，这时候他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汉阳。”

　　汉阳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去，长发白裙的晴川披着月光走过来，像一个精灵。她的眼角尤有泪痕，嘴角边却带着一个楚楚可怜的微笑。

　　直到晴川在他旁边坐下，汉阳还没有回过神来。倒是她先开口：“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来不及说什么，便一把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晴川本能的想抗拒一下。可在她的耳畔，她察觉出他呼吸的不平稳，他抱着她的手臂也在微微的颤抖。其实她已经在一边看了他许久，越看越觉得心软。而此刻他的拥抱，粉碎了她最后一点委屈。

　　静默了许久，汉阳终于放开了晴川。他看着她，满怀歉意：“对不起我不该出去接电话。是我以前女朋友打来的，她从我家里要来的我的号码——我应该跟你说清楚。”晴川摇摇头，她的表情倒十分平静。她站起来，拉起汉阳，说：“走。我们去操场上走走吧。”

　　操场上空荡荡的。沿着环形的跑道慢慢散步，晴川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回学校来了。”她抬头看看月亮：“在这里心情很平静。”

　　汉阳问她：“还生气吗？”

　　晴川说：“不了，我们都有对对方隐瞒的东西不是吗？”

　　汉阳停下脚步，不，这不是他预期的答案，她的心里显然还有没打开的结，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化解，他自己也有需要被释怀的疑问，想了想，他说：“你打算出国，是什么时候的事？”

　　晴川轻叹了一声：“汉阳，这重要吗？”

　　汉阳又被噎住了，他转回头来，想了一会儿，他说：“不能改了吗？”

　　晴川只觉得瞬间又有眼泪要涌出来，她仰起头看月亮，说：“今晚的月亮很漂亮。汉阳，今天我不想再谈这件事，这些事。我想要一个完整的，美好的一天。我们别去想晚饭时的事情，还像下午那样开心好不好？”汉阳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你觉得我们想不想就能不想吗？”
　　晴川偏过头笑了一下，说道：“那我问你，如果现在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选择让我出国深造还是留下来？”

　　汉阳被问住了，他只说了一个字：“我……”便接不下去了。

　　晴川笑道：“你看，你也答不上来。”她翻翻随身的小包，扯出她的随身听，分了一只耳机给汉阳。他被动的接过来戴上了，lover’s concerto,那轻柔的音乐流水一般，瞬间席卷开来。

　　……Some magic from above.
　　Made this day for us,
　　just as fall in love.
　　You hold me in your arms,
　　and say once again youl love me.
　　And that your love is true,
　　everything will be just as wonderful

　　听着这样的歌声，汉阳只觉得他的眼睛也渐渐潮湿了。晴川轻轻的贴近他，在他还没觉察到之前，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他的唇上。这个吻是平和的，可是汉阳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喜悦，他分明觉得，今天的她是那么捉摸不透。他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她发脾气或是质问他。他游走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晴川问：“你爱我吗？”汉阳收回思绪看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晴川笑起来，她的眼睛闪亮亮的，她说：“这是我今天唯一想听的话。至于其他，哪怕是告别，我们都留到以后再说吧。”

　　汉阳抱紧晴川，他觉得此刻言语变得那么无力。他们拥抱的很紧，影子在地上合成一个人，他们看不到彼此，只有月亮看见两张流泪的脸。

　　一个星期后，汉阳又来到了校园的草坪上。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微风阵阵。可他无心关心这样的天气。他和晴川已经整整七天没有任何联系了。上次分别时，晴川说她需要一段时间整理她的思路，汉阳完全同意，他也想要一段时间想想何去何从。而今天，就是他们交会彼此决定的日子。

　　汉阳慢慢的顺着小路走过去，他知道晴川会像往常一样在那条长椅上等他。可此刻他的心情是这样的忐忑，心跳的又快又急。他忽然想起那一次刚刚开学，他报到出来便直接走上了通向草坪的小路，他明知道在开学的第一天，再次遇上她的机会是微乎其微，可是他的心还是跳的快了起来。此刻也是，他知道她会在那里，可他竟不能抑制自己的激动。这七天来他想了很多，爱情，未来，此刻他只想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他不想让她走，他想他们两个人一起为着共同的明天而努力！他从来理性而现实，但这一次，他想，就让他放纵一次，做一次大胆的决定。
　　可她会怎么想呢？会答应他吗？

　　转过小亭和栏杆，一眼看到那长椅还是空空的，汉阳有点失落，但旋即又有点安心。他想这样也好，他从来喜欢等着她的感觉。

　　然而走近一看，却分明有人来过的痕迹，长椅上搁着一块石头，下面是一个白色的信封。汉阳心里“咚”的跳了一下，他伸过手去移开那石头，信封上赫然写着：“李汉阳启”。

　　“汉阳：
　　对不起，我比约定的时间来早了一小时。

　　汉阳，我走了。我已经定了今天晚些的飞机，去北京签证。我父母打算陪我在北京游览一段日子，然后我就直接出发去国外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说再见。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我想一切的不如意也许只是因为我们遇见在错误的时间——真得很遗憾不是吗？在校园里来来去去四年，为什么直到最后一刻我们才确认彼此的相爱？

　　静敏曾说：在坚持和放手之间，有一个不会受伤的平衡点。我想我现在找到了，我依然坚持爱你，但我不会再留连你的身边。我们不必再为现实的不完美受伤害。

　　今天天气很好，云淡风清，坐在这里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不管将来怎样，这一刻我记起的，全是你给我的美好。

　　汉阳，保重！

　　晴川。”

　　汉阳放下了手中的信纸。他抬头望向天空，她走了，她没有说再见。她离开了，如同在这里经过的那些美丽时光，他的学生时代——这一刻他完完全全的确认，那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