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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hapter 1.第十三声钟响(三) ...

  •   *

      “斯!佩!多!”

      “停止你的吵闹,想被铐杀么。”

      第二天我忿忿地擦着自家瓷杯,阿诺德依然坐在一边看书。“这是我家,我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嫌吵你回自己家里去好了。

      杯口已经被反复刮了好几次,可是我依然觉得不少茶垢没去除。于是拿着布头的我更加烦躁,食指裹着白色的布料来回蹭着,“还有,你不是认识那个贵族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塞缪尔告诉我了,你的手铐里夹过蓝毛。”

      塞缪尔是阿诺德家的男仆,是个爽朗的小伙子。他曾经跟随阿诺德一起出海过,我也碰巧见过他两次。第二次他就把手捂着他的嘴和我的耳朵告诉我,比起斯佩多,我的可容忍度要高得多。起码我没有考虑过怎样用骗人的把戏来战胜阿诺德。

      “看吧,你自己也跟他不对盘。你敢发誓在心里你没用牙齿磨过手铐?”一边随口回复阿诺德的沉默,一边继续和茶杯奋斗:杯口上究竟是什么东西,始终有几条线嵌在里面。

      “那是小刀的刮痕。”尽管阿诺德还没移开钉在书页上的目光,但他终于被我的言辞或者擦杯子还擦不好的低智商行为刺激出了反应,“你已经丧失观察能力了。”

      小刀的刮痕?不太可能吧:“……之前伊罗的匕丨首?”

      ——我自己都觉得一个人没事拿着匕首在茶杯面前晃悠八成是脑子开了鱼塘。所以当即,阿诺德面无表情地阖上书:“我想,”

      阿诺德在我的注视下站起来,把书本放回书架,停顿半秒后回过头,对上我疑惑的一直追随他动作的目光:“是你的牙痕。”

      “……你刚刚不是说刀痕么?”

      过了好几秒我才反应过来,从书房跑出去追阿诺德追到了门口:“你磨出的牙绝对比手铐还硬!!”

      没想到阿诺德这么严肃的人竟然还会耍人,啧啧这是不是受到我的影响。我正这么想着,却发现当话音落下的时候,阿诺德突然停下脚步。

      “……”

      阿诺德没有回头,但是周围的气场明显冷了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阿诺德在压制着什么,——但是他的口吻明显地变了,就像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压在他的舌头上:“这么擅长说冷笑话,结果发现不了自己被诓。”

      “只要接触有关洛克的事情,你连基本的理智都不剩多少。”阿诺德回过头,目光直接与我的并成一条线,“你自己注意到了吗。”

      “……”在确定我要做阿诺德的助理后,这是他第一次用上司的口吻和我说话。

      其实面对他这种态度,我并没有不服气。而且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我不会想走过去。

      但是,伊罗是我在这个时代里唯一想死守的人。所以,结果,我又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幼稚可笑的话:“……没关系,反正将来做任务也扯不上伊罗。”

      ——后来我才知道,阿诺德没有反驳我的顶嘴是因为他没有找到证据。他早就注意到我的弟弟——伊罗——他的病娇和反常另有蹊跷。而且,这个蹊跷牵连的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沉默的几秒里,阿诺德一直不容我逃避地与我对视。其实我最不擅长与这种清净的人对视,阿诺德的清净不是由于无知,而是看透一切却依然的清净的对视。随着时间的拉长我会撑不住这种对峙的,于是我抢先开了口:

      “……他不想接受医生的治疗。另外,奥莉芙虽然是女管家,但是精通医术,她会注意伊罗的。”伊罗刚察觉到我要送他去医院,当即跪下大哭不已,我的衣服都快被他捏得变形了。这种情况下,不说我,在场的奥莉芙向来呆滞的神色也有了波动。“我也有我的责任。”

      “如果你见到了斯佩多,你会怎么做。”或许是觉得我的话有道理,阿诺德的口吻终于缓和了下来,却思维跳跃地跑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不过我也经常这样与他交流,而且这个问题太简单,所以我完全没介意他再一次的反常。暗地松了口气,我开始咬牙切齿地摩拳擦掌,“那还用说。据说他喜欢冬菇,把自己的发型都做成了冬菇。——我一定把它们统统剪光!!”

      正常的气氛终于恢复,阿诺德的眼神里马上参杂了类似于“我就知道你不正经”的神色。后来我猜,那是因为那时阿诺德以为我虽然能力强,懂的道理也不少,但这一切只是纸上谈兵。我涉世未深,所以他没有用原始的问题——

      你会为了伊罗杀人么?

      ——或许当时他问出了这个问题,一切的结局就会换一个模样吧。

      可是那种结局,我只能期待所谓的平行世界了。

      *

      “布莱尔小姐,久仰。”

      “呵呵,久仰。”

      此刻,被我多次用来磨牙的人名的主人像涂了机油一样,在路人一片惊艳的目光下圆滑地朝我扬起嘴角。在外人眼里,这位英俊的贵族该有的礼节一项不少,还和英国是一致的:“因为布莱尔小姐是伊罗的姐姐,所以来这里我做了不少功课呢。”

      我维持着死鱼眼的表情安在脸上,看他装腔作势地把一个同样用来装腔作势的帽子取下,然后放到胸前向我鞠躬。不过,我想他这一举动主要是想让帽子里面蓝色的冬菇发型重见天日,“斯佩多先生,刚刚我看见您在下船之前戴帽子了。”

      ——果然老师说得很对,这个人就是显得狡狯虚伪。——其实关于D斯佩多,我在21世纪时也看过他的资料,他和阿诺德一样,未来都为彭格列打工,好像和阿诺德同级,是雾之守护者吧。并且,彭格列第一届高层领导后来全都隐退了,就斯佩多还蹭到了第二届的雾守。

      而且,据说彭格列之所以会变成最强大的黑手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人。从现在来看,这个人就很有一套骗人的功夫。

      “这也是功课之一,帽子并不是我所喜欢的。”斯佩多对我的直言好整以暇,直起丨身丨子笑容不改,“布莱尔小姐不愧是将成为阿诺德助理的人,观察得如此细致周到。”

      “谢谢斯佩多先生的夸赞。斯佩多先生也不愧是将成为在我剪刀下秃头的人,虚假得如此登峰造极。”

      “哦?布莱尔小姐真会开玩笑。”斯佩多笑的同时还耸耸肩,蓝色的眼珠轻微地绕着我们转动了一圈,“伊罗没有来呢。不过伊罗以前就告诉我,布莱尔小姐十分幽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对不起,英式幽默请找我身后的菲洛德。另外,您知道的,他可是加百罗涅先生的长子。”

      我已经态度明确地提示这个浑身上下除了脸皮好点以外一无是处的贵族不要再跟我讲话了,而且一想到伊罗——我真的很想把他的头发剪成一瓣一瓣的泄愤。然而这个人明显就是吃错药,仍然没有与别人打招呼:“这怎么可能,伊罗告诉过我,布莱尔小姐很喜欢读《三人同舟》。”

      “哦是么,我相信斯佩多先生会喜欢那位开头就说‘我有病’的男主角的。”

      “布莱尔小姐的父亲是学士,布莱尔小姐怎么可能如此理解优秀作品呢。”

      “斯佩多先生的家族是贵族,斯佩多先生怎么可能如此喜爱冬菇发型呢。”

      “斯佩多。”正当我们各自逞口舌之快,阿诺德一步走过来,挡在我前面的同时也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不过,果然他和斯佩多不对盘,他把对我还要无机质的声音扔给了这位远道而来的贵族:“你代表的不是个人,注意你的形象。”

      我也需要换一副公事公办脸:“刚才我们可以当作没看见。不过,斯佩多先生身为贵族,主动解释为什么迟到了十五分钟,是贵族应有的行为吧?”

      “Nufufu,果然是情报局首席和助理小姐呀,一唱一和?”一阵诡异的笑声出现后,斯佩多手撑着额头笑意不减地看着我们。我很难推测接下来他是要继续与我互嘲,还是按照阿诺德和我所说的去做。他的眼神总是不软不硬的,但是我敢打赌,里面的叵测的玩意儿绝对不少。

      “好吧,在上船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信。”与在场所有人打过招呼之后,斯佩多向我们解释道,“上面说,今天我们可以连续听见十三声钟声。”

      “十三……”这明显不是一封吉利的信件。昆娜似乎联想到了以前听说的不好的传闻,便忍不住捂住嘴轻声重复道,双目微微瞠大。

      “是的,伯拉菲小姐。”

      “拜托斯佩多先生,请您不要以讲鬼故事的言行在这里渲染气氛。”果然跟这个人打交道就不会听到什么好东西!“您的意思就是说:你刚来伦敦就惹了麻烦,对吧?”

      “哈哈,朱莉真是毫不留情呢。”虽然斯佩多不可能不会恰到好处地反驳,但是菲洛德依然笑起来帮我们圆场,“没关系的,斯佩多先生。您可是女王重要的客人,女王会派人保护您。”

      然而,斯佩多还没来得及回复,这片支撑不少人的码头某处突然然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

      人群先是一愣,紧接着一片哗然。然而这个声音还没有停止,紧接着又在不同的角落里,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尽管这种声音就像乘着两个世纪的海浪冲到我的耳朵面前,遥远虚幻又带着血腥的真实,我依然能马上知道那是什么——

      枪声。

      “啊,汤姆!!”在诡异的一瞬间的安静下,一位中年妇女失声惊叫起来。被点名的对象已经瞪着眼睛倒下,一滩红色的液体还在地面蔓延。

      妇女不知所措地摇晃着男子,但是男子的生命已经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了。

      “啊————!!!”

      人群终于反应了过来,在令人恐慌的喧嚣声中杂乱无章地寻找逃离这里的道路。贵小姐们提着裙摆拼了命地奔向马车,她们从未如此痛恨那些繁复的衣服;还在做体力活的壮汉迅速扔下手中份量不轻的箱子;站在船外的人在短短几秒内全部缩进了船舱,有几艘船已经发出声音准备离开。码头上的人流像是被搅乱了的潺潺河水,水花飞溅水流杂乱。即使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枪声已经停止了。

      “当——”

      菲洛德迈开步伐想去查看死者的情况,但被斯佩多拦了下来:“加百罗涅少爷,请仔细想想,我们还什么都不能做吧。更何况,现在开始敲钟了。”

      阿诺德斜睨一眼菲洛德,“先考虑如何自保吧。”

      “当——”

      “十三声么?”我们被包围在混乱的人群中,昆娜和凯文似乎想离开,但是斯佩多、阿诺德、菲洛德和我还没有行动的意思。他们便没有提出这个建议。

      菲洛德担忧而不确定地抬起头,朝着敲钟的地方望去。

      凯文面对着逃跑的人群冷笑一声,“枪声已经停止了。我倒是认为,我们应该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

      “不……这件事情没有结束。”这件事远远不止枪声那么简单。

      我已经看见了,“你们看那里。”

      “当——”

      所有人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在这暴动的人群里过分显眼和安静,更加奇怪的是,这个猝死的人看起来身上没有一处伤口。

      紧接着,我们又在他身边看见一位狂奔的青年,他刚刚目睹朋友的死去,但是此时显然保命重要。

      “当——”

      然后,我们所有人,目睹这个因恐惧而跑步快速的青年突然捂住胸口,头部直直地摔在的地上。

      (……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真的死了?装死吧。”斯佩多瞧着那两个青年开口道。

      “当——”

      “我想装死只有你才会想得出来。”那就是死亡。

      (呵……如此一来……根本不能自保啊。)

      “……怎么回事。”此刻的场景极大地震吓了昆娜,她本来就是呆在象牙塔里的柔弱女孩。我上前赶忙上前,同时思考着如何安慰无意识后退一步的她,“不然,昆娜你先回去吧?”

      “当——”

      没想到昆娜像是被我的话点醒了什么,她避开了我伸出的手。我讶异地抬头看她,她笑着朝我摇摇头,手中紧紧捏着菲洛德刚刚送出的玫瑰:“没关系的,你们都留下了,我也会努力。”

      “当——”

      几束目光落在了昆娜身上。“伯拉菲小姐真是坚强呢。”斯佩多你终于说了一句好话。

      我们之中不少人虽然想行动,但是死亡的路人接二连三,根本不能轻举妄动。“我们会不会也有人死呢?”

      “那一定是你,斯佩多,废话多就算了,还喜欢当乌鸦嘴。”

      “当——”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在合适的范围内移动起来,尽可能多地观察暴动的人群的情况。昆娜跟在了我身边。

      伦敦港人这么多,而且枪声结束后还有人在死亡,这个暴动明显是有预谋的。

      而且那种死法……

      “当——”

      似乎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人就莫名其妙地死亡了。

      毒杀?

      “当——”

      真的那么简单么?

      “当——”

      我想先偷偷移动到刚才我们看见的两具实体附近。但在那之前——

      “——昆娜!!!”

      我回头,却看见昆娜的身体向后倒下。
      我抛开了玫瑰想接住她,却在触到她的手的时候被她推开了。昆娜苦笑着捂着心口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在我呆住的双眼面前闭上了眼睛。

      昆娜死死捏住的玫瑰也因她的脱手而摔到了地上,花瓣摔得四分五裂。

      “当————”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要有十几个人诈尸有人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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