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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如果时光会变老 ...

  •   八。蝴蝶
      其实他们应该知道夏青岩是什么病的,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
      甚至我去问夏青岩的主治医生张钒,他也笑得苍白无力,摇着头,说:“青岩他不让我告诉你。”他的语气,就好像是跟夏青岩熟识多年的老友。
      我憋出了眼泪,几乎是要下跪央求他:“您告诉我,我不会说什么的,我只是想知道他什么病……”
      他一把扶住我,转头不愿意看我溢满泪水的眼睛。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他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倔,跟青岩一样……算了,我最看不得女人哭。说实话吧,其实青岩的病也不是多严重,只是经常性会呕吐,他前几年又不注意按点吃饭,胃病倒是有点严重,不过还没到老月说的那个地步。”
      “可是何叔说,他那天晚上吐了好多血……”我抹去眼泪,正要接着说,可门忽然被推开,进来了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张口罩,带着副无框眼镜。
      那个医生看见我脸色就有点不对,一脸疑惑地看着张钒。
      张钒跟他点点头,说到:“病人的家属在问情况,你那边有什么事吗?”
      那医生忽然走到我身边,一把搂过我的肩,回答到:“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看看。”那声音嘶哑难听,却带着几分熟悉。
      我抬头望向他的眸子,却透过镜片看见他眼中的笑意,那种淡淡的,带着几分疼惜的笑意。
      “小白,你这是……?”张钒紧盯着那个医生搂住我的手,诧异着。这几天来他已经知道我是夏青岩的女朋友了,但现在又出来一个男人搂着我是什么情况?
      “咳咳……”那医生忽然捂住嘴咳了几声,声音变得更加嘶哑,就好似什么深深勒住他的咽喉:“没事儿,有点上火,前天做手术的时候不小心感染了,过两天就好了。”
      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医院里,认识我,还会这么张狂地搂住我,并且跟张钒这么熟的人,也只可能有白易凉。
      “……哪一场?”张钒忽然紧张起来,注意力不再放在白易凉的手上,而是紧盯着他的脸,想要看出什么睨端。“是染了流感的那场吗?还是肺炎那场?你别告诉我是艾滋病那场……”
      我心里忽然就紧张起来,抱住白易凉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问到:“白易凉你不会有事吧?”
      他大笑,把我抱在怀里,他的肺部像是有痰一样,他一说话我就听到他胸腔里一阵呼呼的声响。“我有事了你怎么办呢?我就算再怎样也要留下条命陪着筱筱不是?”
      我忽然心疼起他来,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问到:“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瞬间严肃起来的表情,温柔地笑了:“流感而已,打两天针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感觉到他口罩后的那抹温柔。他说,“筱筱,我们好几天都没见到了。”他按过我的脑袋贴在他胸口,末了,补了句:“我很想你。”
      ……
      我跟学校递交了休学申请,留在医院专心照顾夏青岩。
      过了有两个月吧,他的胃病渐渐转好,张钒说他现在可以不用待在医院了,可以回家治疗。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每天必须要按时吃药。
      何月找了我几次,很清楚地告诉我,现在的夏青岩就跟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样,任性,娇纵,天真,甚至还会有点无理取闹。他跟我说,筱筱,现在他可就交给你了啊,好好照顾他,让他的病……他顿了好久,才小心翼翼说出那五个字:“早点好起来。”
      我含着眼泪,用力点点头,“嗯,我一定要他好起来。”
      何月看着我,眼睛里忽然渗出湿漉漉的、痛得撕心裂肺的泪光,他搂住我,用早已不再温热的手轻拍着我的背,用颤抖得尾音上扬的声音,说着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会的,会好起来的,他会,你也会,我们都会好起来……”
      自从肖梦晚找过白易凉那天以后,她就很少再来,而过了元宵节之后我才知道,她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找了工作,因为是新人,所以忙得根本抽不开身,甚至连跟我、跟夏青岩打电话的时间都只有周日晚上的十几分钟。
      其实我听到她询问夏青岩的病情,嘱咐他要按照医嘱好好吃饭吃药休息的时候,心里总不是那么舒服的。
      夏青岩是我的男朋友……就算我很清楚肖梦晚喜欢他,就算肖梦晚于我也是非常重要的人——可是我作为一个有正常情绪的人,一个会有占有欲和嫉妒心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做到视而不见,怎么心平气和地去接受他俩关系越发展越近的事实?
      于是那天他俩通电话的时候,我就吊着一张脸,坐在床边把玩着还没干透的头发。
      夏青岩叫我跟肖梦晚说话的时候,我整张脸皱得跟咸菜一样,任性地说,我不要。
      他一直没有血色的脸惨白惨白的,忽然勾起一抹无奈的笑,看着就很诡异,他说:“筱筱,怎么了又,不开心啊。”
      我笑,“夏青岩你知道你是谁男朋友么。”
      他从窗边走过来,放下手机,诧异地看着我,不解地问:“怎么了?”
      我冷笑到:“难道你不知道你跟别的女生走的很近我会不开心吗?”
      “筱筱,我没有,我只是跟梦晚……”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着急忙慌地拉住我的手想要跟我解释,却发现我根本就不理他。
      我站起身,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就像裂了条缝一样,开始隐隐泛疼,还有往外扩散的迹象。我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默了许久,凉凉地开口:“你都叫她梦晚了不是么……”
      我记得当时我搬过来了以后,夏青岩就把小卧室的黑色铁纱窗换成了银白色的合金纱窗,他还特意挑了拧着编出花纹的那种……我当时看见了特别开心,以为他都换了,但是我基本不进他房间,进了也很少注意窗户,所以一直没发现其实他自己的纱窗还是略有些残破的铁纱窗。
      透过纱窗看向外面,只觉得眼前蒙了一层灰,暗沉得让人压抑难受。天气预报说好的晴天呢,为什么整个天空看起来都阴沉沉的?
      忽然我的电子表响了一声,我低头看看,九点了。
      仲春的薄暮还有点小冷,不过天一阴,便显得潮湿闷热。地上星星点点的深色痕迹,约摸是下起了蒙蒙的小雨。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谁都不说话。
      “筱筱……”他忽然从身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跟吹气一般柔声到:“你不信我是么……那你是不是也不信梦晚……”
      我推开他,愤怒异常地厉声到:“你还在叫她梦晚!”
      他连退好几步,一脸心疼地看着我,声音里都渗透着疼痛:“那你呢,你跟白易凉,你们不也这样……”
      我打断他的话:“我说是朋友,可是夏青岩你信过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忽然笑了,笑得那般心疼无奈,甚至带着自责和嘲讽,“可我分明就看到他抱着你,吻着你,你让我怎么相信呢?我和肖梦晚不过是打电话,互相询问情况,只是作为普通朋友之间的问候关心而已,你就这样跟我发脾气闹情绪。筱筱,不是只有你才有占有欲,你知道我那天在肖梦晚家门口看到你和白易凉的时候,多想冲过去把你拉开,告诉他白易凉,桐筱筱是我的人。在医院走廊里他吻你的时候,我难受得心里不停地翻,绞着疼,当时我脑子里只在想一件事,就是要把你打断腿锁在家里,谁都不给看。”他别过脸,冷冷地嗤笑到:“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觉得我不在意你,是不是看我跟肖梦晚走的近了些就觉得我不爱你了。她也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可是她会主动来靠近我,主动关心我。筱筱,你不会。”他像是下了定义一般,盯着墙角,漠然地继续说到:“你觉得我对你好,从你十一岁那年开始,我带着你出去玩,到我在你十六岁那年开始养你,一直到现在。筱筱,我从你十一岁开始就觉得你很有意思,我应该会喜欢你这个小表妹。然后你妈妈去世那次见到你,看到你哭成那样,只觉得心疼,想要把你护在手心里。我看到你被剪刀划伤,多恨我自己要提起那件事……筱筱,我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爱你的了,或许是你受伤在医院吻我的那一刻,也可能是你七夕那次跟我索吻……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亲吻这种事情很重要,所以在我还没完全确定的时候,我不愿意回应你,我也不愿意把我的喜欢和爱说出口。但我越是不说,看着你跟别的男人走的那么近,我就越是闷得难受。我这是不是就叫作死?”他转过脸,看着我一步一步靠近,抬起我的下巴,抹去我脸上早已断了线的泪珠,轻轻说到:“别哭呀,傻丫头。我不愿意把这些告诉你的,但是你看,如果不说,你是不是又要跑出去了?现在的我可没有力气也没精力满大街找你了呀……”
      他说的是八年前,我还在上五年级那会儿。早已不记得那时是什么原因,我们吵了起来。他当然是无奈地笑着跟我斗嘴,我却是动了气,气呼呼地跟他吵架。后来我吵不过他,便把门一摔,跑出了院子在大街上失魂落魄地游荡。他几乎是跑了大半个城才找到蹲在路边哭花了脸的我,虽然气,但还是把我抱回了家。
      我苦笑着看着他,抓住他的手腕,轻声问了句,夏青岩,那你现在,爱我吗。
      他笑着颔首,还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我轻轻闭上眼睛,扬起了嘴角:“要。”
      他含含糊糊说了句“那这次我吻的可不止是脸了”,然后吻住我的唇。
      ……
      晚饭的时候我跟他撒娇要他喂我,他就真的喂了。
      用嘴的。
      我也是醉了……妈了个蛋的,我的意思是让你用筷子喂我,你特么怎么就想到上嘴……
      吃完饭我就去煮热水准备让他吃了药就睡吧,结果他刚拿到水杯就开始胃疼,然后趴在床边一直吐,直到只能吐出胃液和唾液,还是在一阵阵干呕。
      我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他吞下一口热水漱口,然后吐掉,抬起头对我说:“没事了……”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就心疼得要死,收起都是呕吐物的垃圾袋,我边往外走边掉泪。
      等我扔了垃圾回去的时候,夏青岩开了空调吹风,他在浴室洗澡。
      我皱皱眉关掉空调,屋子里还是有一股刚才的味道。喷了些空气清新剂才好一些。
      夏青岩他……最近吐的越来越频繁了……有些时候甚至还带着血丝。张钒说是因为胃黏膜出血,可我怎么都觉得不对。
      我坐在床边等他,见他只穿着条大短裤就出来了,连忙把长袖睡衣给他披上。
      我隐隐约约看到他腰上有一块红色的印记,那形状像是蝴蝶,淡淡的红色隐于皮肤之下,就感觉好像要有蝴蝶从他腰上飞出来一样。
      可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用衣服连忙遮挡住,慌张地跟我说,那是他的胎记。
      我把他塞回被子,坐在床边看着他,捂嘴偷笑:“急什么啊,我又不会笑你。对了,饿么?”
      他皱皱眉,一下又如同释然一般笑了:“不饿。过来,给我抱抱。”
      看着他伸出的手,我忽然笑了,踢掉拖鞋,钻进他的被窝,紧紧搂住他的腰。
      不知何时,我们再一次吻到一起,然后就抱住彼此,纠缠着再不放开。
      我忽然意识到这样不行,会出事的,于是挣脱开,想要翻身下床。
      可是该出的事还是出了。
      并且这一晚以后,几乎每晚都在出。
      夏青岩一下伸手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轻喘息着:“筱筱,筱筱,我……”
      我眼睛紧盯着他的枕头,不敢看他,说:“夏青岩,你别这样。”
      “筱筱。”他忽然紧盯着我的眼睛,深吸了口气,说,筱筱,我要。
      “要什么?”我看着他眸子里翻涌着的暗沉,忽然预感不好。他该不会是……
      他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捏住我的下巴,鼻尖贴着我的,像个孩子一般任性到:“要你。”
      “……”他一个一个地解着我的扣子,眼看就开了一半……“夏青岩你药磕多了吗?”我连忙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施行罪恶的事。
      “药?哦对了,我今天的药还没吃……”他直起身子,骑在我身上,低着头,眼中茫然一片,“等会儿做完了你喂我。”
      “……”卧槽他这是要动真格的么?!还做完了你喂我?!做你大爷……“夏青岩!你醒一醒!醒一醒!”我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想要把他摇回魂儿来。
      可那只是徒劳我发现……
      后来吧……就……那啥了(咳,你萌懂)。
      ……
      他忽然抱着我倒在床上,断断续续地说,“筱筱,我们明天去民政局好么……?我不想,和你……再分开了。”
      我心里一阵悸动,伸出手搂过他的脑袋,满是汗水的下巴抵在他的发心,呜咽着说了句:“嗯,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他靠在我的胸口,缓缓闭上眼睛,呼吸渐渐轻缓匀长。
      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他在我胸口闷闷地说,“筱筱,如果以后,我们,能天天这样,多好。”
      只是,我发现,我根本,就等不到他和我一起去民政局,我们根本,做不到他说的,以后天天能这样。
      ……
      第二天早上,我先醒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睡颜,心里忽然就涌起一种奇怪感觉,带着淡淡的愉快,淡淡的无奈,淡淡的恐惧。
      或许这是所谓的幸福的感觉吧。
      看着他,看着他,我不自觉地就吻上了他的唇。
      “筱筱……别闹,”他懵懵乎乎睁开眼,看着我,一下惊醒:“快起床,要迟到了。”
      我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我说:“夏青岩,我申请了休学。等你好了,以后每天都叫我起床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抓住我捂着他眼睛的手放在胸口,让我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淡淡地说:“筱筱,我的这条命都是你的。”
      “呜呜……夏青岩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忽然抽出手,在他脸上狠狠咬了一口。他还在诧异,我却不给他猜的机会:“这么矫情的话从你嘴里蹦出来真的是太惊悚了……”
      他吃痛地捂住被我咬过的地方,沉沉地笑出声:“所以都感动哭了是么?”
      我挤进他怀里,终于放声哭出来,把这几天的担心害怕恐惧压抑宣泄得淋漓尽致。
      夏青岩,我这哪里是感动,我分明是……怕你哪一天消失不见……你能明白吗?
      他起身的那一瞬,我再次清晰地看到他腰间那只将要飞出的淡红色蝴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如果时光会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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