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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世间艰险幸得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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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寒得知蒋云婷在戒堂罚跪的消息时,已经是亥时一刻了。白天父皇在云婷走后,就温声勉励了他一番,还直言“望汝一生平顺,夫妻安闲富贵”,他还在为得到父皇千年不遇的祝福而心生激动,转而父皇突然安排他到翰林院去修复一本格外“珍贵”的古书时,也更是没有丝毫多想,转头便去了,连吩咐下人去告知云婷的功夫都没有。而当他忙到双眼发黑才回家的时候,却听到府中下人道,王妃自早上之后,就根本没有回府...
萧寒这才察觉到今天在宫中的蹊跷之处,他心里涌动着不详的预感,连官帽都没有摘下,就立马发足狂奔,骑上快马朝宫里跑出。
夜晚的西市早就空无一人,家家都在宵禁后和乐团圆,进入甜蜜梦乡。而只有他,一个大齐朝的六皇子,在新婚的第二天,却在本应该是自己的家的地方丢了新娘子。马儿跑的飞快,凛冽的风刮在脸上是刺骨的疼,萧寒的眼睛干涩的几乎像是进了沙子,怎么眨都是疼,他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脸,压抑着唇角就要溢出来的悲鸣,咬着牙往前冲。
好歹他也是皇子,虽然极不得宠,但宫门还是进的去的。只是马儿是绝对不能骑的,不骑就不骑吧,萧寒下了马,随即就跑着往皇帝的寝宫去了,一路上的宫女太监侍卫,纷纷侧目而看,今早六皇子妃以下犯上的事迹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现在看见六皇子这般惊慌失措,心善的宫人们,皆唏嘘不已,而更多的人却是幸灾乐祸,这个世界是不会同情弱者的。
萧寒冲到了皇帝寝宫,却被宫人远远拦在了外面,这个伺候皇帝多年的老太监腆着肚子,一脸倨傲的道:“六皇子且留步,皇上正在休憩,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萧寒半晌静默,乾清宫里的灯火通明,里面宫女穿梭不断,似天上仙境。他站在门外,终于弯下膝盖,跪在了石头铺成的小路。
什么叫以下犯上,什么叫不孝不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警告罢了,他犹记得,他与云婷成婚前夕,父皇将他叫到了御书房,他以为会是慈父殷殷嘱托,却没想到竟是声色俱厉的辱骂,“蠢货,你以为自己娶了护国将军的女儿就能步入青云了吗?不过还是蝼蚁!也罢,你既然娶了蒋正德的女儿就好好哄住他们父女俩,若有异动,便即刻大义灭亲...”
恶毒之言犹声声入耳,他不忍再想...这就是父皇给的所谓的警告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将自己当做“蝼蚁”“蠢货”“贱种”,认为自己一定会像傀儡一样的任由他们利用呢,为什么每个人都可以欺辱自己,甚至于设计自己的妻子?!他想到云婷,她还尚在戒堂,那个地狱一样的佛堂,他眼角渗出了泪,低下了头,一下一下的重重的磕在地上,很快,石块上染上了点点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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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云婷感到自己身上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离,眼前慢慢开始模糊起来,墙上的观音像开始旋转起来,然后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温暖阳光,目光所及处是一方不太宽厚的肩膀,被融融阳光包裹着,暖的不像样子,她百无聊赖,遂起身悄悄伸出食指欲要戳戳面前人的后背,手还未靠近,却被那人一下子捉住了指头,她惊呼:“你后背长了眼睛吗?”
那人回过头,眼睛含笑反问道:“你才知道?小妖,哪里逃?!”
她微微嘟起嘴,抱怨似得撒娇:“那个人偶儿做好没有啊?有没有把蒋小姐天下无双,英姿飒爽,美轮美奂的气质雕刻出来啊!”
那人浅笑,道:“不好意思,本人刻得人偶无一不是傻乎乎,笨兮兮的,小姐所说的那种气质还真的没有!”
她张牙舞爪的扑上去,准备抢了他手里的木偶,却被他左闪右闪的躲开,两人滚做一团,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传遍山野,云婷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此时面前人的面容,眼前却总是模糊一片,但唯一的感觉就是暖洋洋,这可真舒服啊,她蹭蹭青草的叶子,鼻尖被勾的痒痒的,全身都像躺在棉花堆里一样,她惬意的翻翻身,耳边是温柔的男声“云婷...云婷...云婷快醒来啊......”
云婷被这声声殷切的喊声扰得耳朵痒痒的,她挥挥手,想要将那声音阻断,却被紧紧攥住了手,偏偏那手有很用力,一时间抓的云婷手疼的紧,她再也忍不住了,低呼一声“痛”,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却见眼前一阵发黑,她稳稳神,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还是这阴冷的佛堂,但是她却靠着一具温热身体,那身体的主人不正是萧寒吗?
外面的天色早已经全黑,佛堂里不过是燃了一只蜡烛,烛光飘摇,将小佛堂照的昏暗晕黄,蒋云婷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不太能看清萧寒的脸,她抓住萧寒的手道:“怎么回事?你的手好凉,是生病了吗?”
萧寒的声音有些奇怪,鼻音很重,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摸了摸云婷的额头道:“傻丫头,不是我手凉,是你的手太热了,你好似是发热了,来,咱们回家吧!”
蒋云婷呼呼的喘着气,感觉自己的气息灼热的好似是烧着的火,她低低的“嗯”了一声,任由萧寒将她抱了起来。等到萧寒真的走了两步,她突然如梦初醒,揪住萧寒的衣襟道:“阿寒,我还在罚跪!你来这里,皇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寒打断,“云儿,放心!都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咱们回家!”
蒋云婷得到他笃定的回答,方放心的闭上了眼,终于又沉沉睡去...
萧寒看着她烧的红彤彤的脸颊,手上的青筋慢慢暴起,眼底的眸色越来越黑,似有黑云翻滚漩涡迭起,最后却又慢慢归于平静,一片暗沉。
宫门外是护国将军蒋府的马车,蒋大将军一身官袍在旁凛然站立,看见萧寒抱着云婷走出,他脚步微动,上前两步,欲要接住昏睡的云婷,却被萧寒不动声色的躲开,上前一步就跨上了马车。
蒋大将军虎目一瞪,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见萧寒额头上那一块暗红新疤时顿住了,他轻哼一声,嘟囔道:“臭小子!”
但是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只随即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快马扬鞭,赶紧回府。蒋府的马都是退休的战马,脚力极好,马车平稳又快速,蒋正德看着面前小心翼翼将女儿护在怀里的男人,只觉得碍眼之余,又有些隐隐放心,总算是女儿拼了性命要嫁的男人目前看着还是不错的,就是有些懦弱了些。
他叹了一口气,道:“萧寒...你是一个男人,现在也是有室有家之人,若是还是这幅温吞不争的性格,还怎样保护你的妻儿...”看着萧寒越来越青白的脸色,蒋大将军还是讲话说完,“作为男人,不争就意味着失败,避世?归隐?藏拙?那都是屁,都是懦弱者的借口,你好自为之吧,总不能让云婷每次都挡在你面前!”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中了萧寒的软肋,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一颗心就像被铁钳紧紧夹住,一动就是拧着的疼。怀里的人昏睡着也不轻松,似是全身都不舒服,眉头蹙的紧紧,嘴角溢出痛苦的哼哼声,他心疼的碰碰她滚烫的额头,心里的苦涩渐渐弥漫开来,眼角的泪水沁下,此情此景,他脑子里不断浮现的竟是三年前他与云婷第二次见面的情景......
自从那次竹林事件后,萧寒已经好几天都没看见那个英气勃发的小姑娘,他的心里竟然有几分空荡荡的,他甩甩头,轻嘲自己果真是习惯成自然吗?猛然看不见那个小姑娘在身后伸出的毛茸茸的头,在背后发出的自以为别人都听不见的啧啧称叹,像小尾巴那样怯怯的可爱...咳咳,自己果然是病了...竟然会隐隐牵挂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可是她脸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难道又跟人打架啦,她的武力值虽然堪称爆表,但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别不是自大的挑衅到高手了,对了,她就是这样,上次还说要教自己武功,难道自己上次说话太难听了,把她吓退了?还是...
萧寒还在胡思乱想,没发现手上的木雕已经逐渐成型,等到他回过神来,木雕的小人儿已经隐隐显现出轮廓来,他仔细一看,怎么越看越像那个一身红衣,头发高高束起的利落小女孩,他正举起木雕发愣,不防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野蛮的一把抢走了木雕!
萧寒怒目而视,眼前的这位不就是那个木雕上的人儿吗,萧寒恼羞成怒,上前一步就想抢回木雕,奈何蒋云婷个子虽小,但胜在身形极其灵活,她左闪右闪,萧寒也是半点奈何不了她,萧寒的脸涨得通红,一把扑了上去准备仗着身高优势硬抢,谁知蒋云婷却突然将手背到了身后,这下好了,萧寒完全是用一个标准的饿虎扑食的动作扑倒了面前的云婷妹妹...
这画面太美,作者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