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博弈论争锋 ...
-
“这是一个简单的成绩博弈。”短发教授一边在讲台上来回走动一边念着手里的讲义，“在不被你同桌看到的前提下，请在方框中填写字母α或字母β，把这看做成绩的赌注。我会随机把你们分成两两一组，你和你的对手都不会知道对方是谁。”
波拉克教授轻松的挥着讲义，“那么，下面你们就要决定自己本门课程的成绩了——”学生一片哗然——“别当真，只是个游戏（博弈）。”
“请按如下方法给出成绩：如果你选α而你的对手选β，那么你的成绩是A，你对手的成绩是C；如果你们都选α，你们的成绩都是B-；如果你选β而对手选α，当然你得C而对手得A；如果你们都选β，你们两个的成绩都是B+。”
艾琳盯着老师画在黑板上的表格，思维突然不受控制地飘回霍格沃茨。
我知道这是个怎样的游戏了。不但是“利他”或“利己”的利益博弈，也是一个合作与竞争的心理博弈。
霍格沃茨的魔药课堂，六年级以下，总是两个学院一起上课。分在一起的两个学院，一直是格兰芬多加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加赫奇帕奇……
“下面考虑一下我们的选择——不如举手表决吧。”年轻讲师微笑着转向学生，“多少人选了α？”
回答他的，是整个教室了齐刷刷举起的手臂。
“全部？！”
波拉克教授满脸笑容地说，“那么，就算以防万一——有没有同学选β？”
令人意外的是，一只孤零零的手，在艾琳同排、靠边座位的地方举了起来。
手的主人随后沉静地站了起来。
教室里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我愿意选β。我知道这样的结果是什么——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都选α的话，所有人的成绩都只能B-；但，如果我们能合作，如果我们都选β，大家的成绩都会是B+。B+显然是比B-更好的结果。我们为什么不能那样做？我们为什么不能换一个选择？”
那一瞬间，轻柔的的声音似乎在教室里回荡起来。尽管掩不住一丝紧张，却异样的坚定。
——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她和艾琳，是这间教室里仅有的两个女生。浅金色的长发，淡青色的眼睛，秀丽温柔的五官，苗条而优美的身姿——艾琳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位勇敢的姑娘。肯定成年了嘛，艾琳偷偷地扁扁嘴。不可否认，和这位美人姐姐比起来，艾琳更像个孩子了。
不过，在霍格沃茨的话，她会进拉文克劳的。因为她的选择不是因为天真或莽撞，而是因为看到一种破局而出的方法。而且，如果她的真实目的……是那种打算的话……这位温婉美人的智商就可谓秒杀一众斯莱特林了。
“非常好！”教授鼓励地说，“这位小姐的名字是？”
“丽贝卡·克洛格（Rebecca Clog）。”金发女生有些紧张地回答。
“好。刚才丽贝卡提出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设想。我要提醒你们，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博弈。无论你是α，还是像刚才的女士那样倾向于合作性的β。也许你在意的是自己获得更高的成绩，也许你考虑的是其他人的反应，也许，”教授轻快的敲敲黑板上写着ABC和Alpha、Beta：“你会出于道德上的高度而做出利他的决定。那么……哦，后面那位黑衣服的男士，你有什么问题？”
一个男生的声音从教室后面传来：“我想，也许我可以回答刚才那位小姐提出的问题。”他用词彬彬有礼，却隐然藏着某种冷酷：“因为我们面对的是对手，而不是朋友。”
那个声音顿了一秒，补充道：“而且那是个未知的对手。即使你有意把他当做朋友，他也会把你当做对手来防备。这一点，”那个男生似乎向正回头看向他的金发女孩示意了一下，因为女孩脸上突然浮出一抹红晕，“无关个人，只是第一反应；而且，冒昧地讲，有些绅士也许根本没有如克洛格小姐那样敏锐地意识到——‘合作’的收益，可以比‘倾轧’更大。”
————————
教室里罕见地出现了低声的交头接耳。一半的学生都费力地朝后扭着脖子。艾琳几乎也要回头去看看这位发言者的真面目——然而那个声音却突然让她想到了什么，使她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而那个男生却对教室里的反应毫不为所动，平静地继续说下去，“我猜，如果教授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也许有些人——会放弃上一次带来B-的α，转而用β来获取更好一些的B+成绩。”
一抹冷笑浮上艾琳的嘴角。
没错，你所说的正是我所想的。而且，没搞错的话，你用言语下了一个相当高明的圈套。
你绝对是个百分百的斯莱特林。不过……我可没兴趣知道你是谁。
——————
“非常精彩，”波拉克教授全不介意刚才的喧宾夺主。“这位先生的名字是？”
“托比亚斯·斯内普（Tobias Snape）。”
“既然如此，正如托比亚所说——何不再做一次选择呢？”年轻的讲师继续在讲台上轻快地走动。
“这一次，让我们把条件改成更友好一点——假设，你虽然不知道你的‘队友’是谁，却可以匿名和他（或她）进行讨论和约定，然后再作出选择，”来自耶鲁商学院的教授，这次特地选用了体现尊重女性的“him or her”句型，“请举手——现在，谁想选β？”
艾琳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些。她向四面略做环视。前排的学生，先是有几个稍显犹豫地举起手，然后，接下来有不少人也跟着把手举了起来。
唔……看来第一次时的那些“Alpha”们不全是斯莱特林嘛。显然有不少人是出于格兰芬多式的率直，更多的恐怕是赫奇帕奇式的跟风，而拉文克劳……
艾琳把视线投向金发少女。她再次作为‘Beta’举起了手。
原来她是个好孩子啊……艾琳有些失望地想。不过，也是呢，要是这姑娘这次却不举手，大概……
“那么，有多少人继续选择α？”
艾琳毫不犹豫地举手。
波拉克教授笑了，“看来刚才那位女士的阐述给我们带来了战略性的转折——这一次，‘Beta’人数好像已经超过‘Alpha’了。”
“现在，我们来找一位‘Beta’——后面那位穿条纹衬衫的男士，就你了，请你告诉我们，为什么第一次选择α的你这次转而选择了β？”
“因为第一次所有人都选择了α，实际上构成了一个‘囚徒困境’，”被点到的年轻人声音略有些激动，“那时如果不选α我只能得C，β是一个绝对劣势的策略。但第二次，因为瓦妮莎小姐的呼吁，”这个声音顿了一下，“很多人改变了选择。我是在选β的人接近一半时举的手，因为Beta的基数大大增加，通过合作，可以改变这个教室‘囚徒困境’的结果，更多人都可以从原来的B-成绩变成B+。”
拉文克劳的审慎，以及……守规。艾琳暗自判定。
“很不错的阐述。可见你考虑的不仅是自己得高分，也在乎别人的成绩。”年轻讲师微笑，“这位绅士的名字是？”
“菲利普斯·伊万斯（Philips Evans）。”
“但是，和坐在他旁边的菲利普不同，”波拉克教授用讲义指指教室的后面，“我尤其特别地注意到，刚刚鼓动我们选择β的托比亚，这次依然坚定地站在了‘Alpha’的阵营……”
“因为他是有意在劝诱别人。原本他的成绩只会是B-；但现在，因为对手有一半以上概率选β，他给自己争取到了一半以上的得A的机会。”
黑发少女冷淡而锐利的声音直接打断了讲师的话，让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糟了……艾琳怨念地想。明明是最喜欢的课啊，为什么只要一开口说话就又变成这样……
“啊，说得很好。”波拉克教授短暂的愣了一下，倒是丝毫不以为忤，“小姑娘名字是？”
为什么人家是“小姐”“先生”“绅士”，我是“小姑娘”啊……
但艾琳还是迅速、冷静，甚至反射性地报出名来：
“艾德勒·张（Adele Chang）。”
——————
“张……小姐，”波拉克教授似乎和多数西方人一样难以确定中国人到底叫姓还是叫名，“在你眼里，这是一场怎样的博弈？”
“第一次博弈，不论大家是出于洞察、出于直觉、出于审慎还是出于跟风，选择的都是α：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我们所有人的成绩都是B-。”
艾琳出于骑士精神（果然无性别生物吗），好心没有提及金发少女那位捡到A的对手，“正如伊万斯先生所说，教授，你给我们的是一个改良版的‘囚徒困境’。按照绝对利己的思维，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而这条路只有输。”
艾琳毫无压力地对自己的导师眨眨眼。后者在她过分犀利的言辞下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第二次则不然。因为丽贝卡小姐敏锐指出了‘反囚徒困境’的策略，更因为某人刻意的引导——”艾琳忽然感觉这个叫法挺解气，“在座诸位中，有相当一部分转而选β，选择‘合作博弈’。不要忘了，这一次，教授允许我们选择之前与对手进行协商和约定。”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激起微微的回响，“协商的话，我们和对手当然都不会接受‘对方得A、自己得C’的结果，那么我们只好选择同一个字母了。同选α，两个人都是B-；同选β；两个人都是B+。那么，毫无疑问，我们的协议肯定是——‘两个人都做Beta’。”
“下面就是有趣的地方了。协议是匿名定下的，我仍然不知道谁是‘对手’；即使知道，我也不能确定对方是否会背叛协议。我该怎么办？最好的策略显然是——”黑发少女的唇角勾起冷冷的笑意，“我来背叛盟约。协议要我选β，但我仍然选α。即使对方背叛，我的分数也和上次一样是B-；如果对方不背叛，那样最好——我能得到的就是A了。”
艾琳话音刚落，托比亚的声音便迅速回击：
“这位指责我背叛盟约的同学，似乎有意忘记了自己也选择α的事实。”
“没错。”艾琳笑眯眯的说，却仍然没有回头，“谢谢这位先生让我们撘了顺风车。不过，我只不过凑巧是选择优势策略的‘Alpha’女孩而已——而诱人入局的，只有你一个家伙啊。”
那个声音却没有动怒，只是继续冷冰冰地说，“那么请问这位高尚的Alpha少年，你有什么办法、保证那些诚实善良的Beta不被我这样别有用心的家伙算计吗？”
教室里一下笑开了，而波拉克教授更是一步跳下了讲台走到学生的座位：“我可听说，普林斯顿今年是第一次有女生加入的。托比亚你这也是没想到、女孩子会是这么厉害的角色吗？”
不过艾琳还是一样毫无压力地微笑着：“办法肯定有，只是恐怕仍然保证不了Beta们的B+。最先想到的——很明显，只要把博弈方式里‘匿名协议’改成‘实名协议’就是了。”
“没错！”几个赞同的声音冒了出来。
“如果你与对手彼此知道对方的身份，那么，想单方面背离协议，就要担心对方的报复了。不过……”艾琳看着导师赞同的眼神却话锋一转，“如果发现对方是你的前女友的现男友之类的存在，肯定毫不犹豫地要选α坑死他吧？”
男生们哄然大笑，有人还吹起了口哨——不过艾琳感觉到笑声里充满的“敬佩”。这女孩子还真不当自己是女生啊——在座男士们默默感叹。
“够犀利，艾德勒！”波拉克教授笑着摇摇头，“那么，真正保证选β的同学不被利用的方法是什么？”
“很简单，要求双方递交选择之前互相检查对方的选项！”艾琳一语道破，“如果发现你现女友的前男友打算选α坑你，你就把β也改成α好了！你们可以一起B-，不用影响好基友们一起B+嘛！”
在男孩子们一片赞叹的嘘声中，艾琳大小姐漫不经心地补充：“或者，如果你的对手是我，你还是选β好啦，反正记住了——我不管怎样都选α！”
告诉教授自己名叫艾德勒（Adele）的艾琳小姐，一定不知道——‘Alpha Girl’，就此成为她的名号！
——————
“合作，或是倾轧。”
离开教室时，刚刚大出风头的艾琳却不由自主地咀嚼起那位托比亚斯·斯内普的话。虽然跟这个家伙彼此都是“只闻其声、素未谋面”——不过确实和自己是同一种人呢。
倾轧……其实未必需要是倾轧。单纯“竞争”也是一样的。
各自为战，或是结成同盟。
这一刻，艾琳第一次发现，其实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说是同一种人。
而另一种人，是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
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你直接拿着这份问卷闯进霍格沃茨的魔药教室，告诉一头雾水的小巫师们，他们要用这样一种智力游戏来决定自己至关重要的O.W.L.S成绩……
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合堂，绝对不用多想。
两个学院所有学生的成绩确定、一定、肯定都是B-。
就算不知道打分的“对手”是本院同学、还是最讨厌的学院里的混蛋，格兰芬多的小巫师都会选α：反正第一眼就能看出，选α才有得A（Outstanding）的可能，至不济也能捞到B-（Acceptable）；至于“对手”怎么选……管他呢！
斯莱特林的纯血呢？
我要选α，因为无论对手选α还是选β，我选α时成绩都会比选β高；没错，“对手”（本院还是最讨厌的学院的都是对手）为了得更高的分数，肯定也会选α——但是我绝对不会选β的，那样不就牺牲了自己、便宜了不知道哪个泥巴种“对手”了吗？
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合堂，又会怎样？如果你拿着这份博弈题目闯进去，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只要允许两个学院的孩子在做出选择之前讨论一下——他们的成绩普遍会比“格兰芬多vs斯莱特林”那组高。
拉文克劳的学生里，会有一个人和“金发少女”一样，指出“竞争”与“合作”两种走向之下的结果。
当然，即使是以睿智而非狡慧闻名的鹰院，也必然会有学生在孤注一掷之下悄悄背离盟约；然而，无论如何，他们不会是一片愁云惨雾、绝无余地的“集体B-”。
因为格兰芬多眼中，对手就是对手。那么，让我们堂堂正正拼个你死我活。
因为斯莱特林眼中，利益最大化才是永恒的追求。那么，聪明如我，一定要选择最有利的策略。
然而，拉文克劳与赫奇帕奇眼中，一切可以是不同的。
你和我，互相决定自己和对方的命运。
出题的人说，你是我的对手。
但我觉得，不是。
我们可以合作，不管以前、也不管以后是不是朋友。
也许我最终会选择背叛你，也许你已悄悄背叛我。
但不管怎样，也许，我可以相信你不会，你或许也会相信我。
至少，我们有另一条路可走，不会听任命运把我们带向它想让我们去的地方，不会只有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可是，我……
托比亚斯·斯内普，你也一样啊……
都是只会选择α的，斯莱特林的人呢……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博弈论争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