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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子惠思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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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征舒会有你这样的侍妾,倒是他的运气,”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张开胳膊将面前的女子抓住。
叶蓝吓了一跳,发觉错料了面前这个人,想要挣脱却被他铁一样的胳膊匝住无法动弹。
窗外白雪纷飞,窗内燃烧着的炭火旁,楚国国君在享受着他的战利品,他怀中的女子不再流泪,只是一脸漠然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被人一层层剥开,又抬起头望向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箭囊。
在楚国,没有女人不在王的面前表现出顺从,所以当一个女人在楚王面前驯顺和听话的时候,他感觉很正常,然而当那个女人突然用难以料想的力气将他使劲推开,从地上一跃而起,楚王竟无法缓过神来。
叶蓝从楚王手中逃脱,跌跌撞撞向对面的墙壁跑去,几次差点踩在裙角上跌倒,头发从头顶上散落下来,恰好遮住了因为衣裳凌乱露在外面的肩膀。
楚王醒悟过来,感到很恼火,向她追过去,她已经跑至墙根,仰起头望着墙壁上挂的很高的箭囊,然后伸长手,跳起来将它一把扯下,箭羽零落的散了一地,她的脚落在地上,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顺势靠在墙壁上,抓起一只箭羽,抵着喉咙。
追她的人吃了一惊,连忙停住脚步,伸出手:“别!”
她抬起眼睛,将面前的人瞥了一眼,感到几分绝望,是她自己想错了,楚王不过把她当作一个侍寝的女子对待。
叶蓝疲惫的将身体斜靠在金银云纹的墙壁上,双手握着锋利的箭羽抵着脖子,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头发滑落在地好像一片流动的乌云,宽大的衣袖和长长的裙裾在她四周飘散开去,使她好像要沉没在一片淡紫色的绸缎里,她的眼睛里闪着悲悯和因为绝望而显出的淡漠,那其中却透出一种她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诱惑。
她面前男子目光逐渐变的幽暗下去,“随着寡人回楚国去吧,寡人会给蓝姬任何想要的东西!”他喑哑着声音说道,一边说一边悄悄向她靠近。
听到他的话,她的眼睛突然变的明亮起来,楚王见状连忙向前跨出一步,半跪在她面前,抓住她的脚,带着一脸贪婪盯着她,头上渗出冷汗。(小声问问,这个算雷吗?)
女子没有挣扎,暗自将手中的箭羽握紧,咬着牙说:“如果大王能给夏征舒一个活命的机会,蓝姬不会违逆大王!”
楚王的脸迅速变的阴沉下去,忽尔冷笑一声,带着几分厌恶,说:“蓝姬是在与寡人讲条件?”
她闻听,艰难的抬起眼睛将他瞟了一眼,抓住箭羽向脖颈扎去。
“慢着!”看着面前女子真是下了决心,楚王着急起来,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却对她拿在手中握着的箭羽没有办法,只好张开手臂,带着几分无奈说:“如卿所愿!”
她垂下眼睛,面前的人将她手中的箭羽拿掉,扔在一旁,她的睫毛像两团浓浓的黑色迷雾,中间散落了一些水晶样的光芒。
最后一抹灯花从灯台上盘旋着掉落在地,一切都复归于黑暗。
……
“更加好看了!”娇雪将一件很重的金饰插在她头上,然后对着着镜子中的女子羡慕的说道,镜子里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厚厚的粉遮盖了她本来的样貌,使她看来就好像一只玩偶娃娃,头后盘着的髻上插着四只横笄,据说那是地位的象征。
“就说蓝姬跟我们不一样呢,蓝姬是有手段的,要不王怎么就只看上蓝姬?……蓝姬不知道,王赶出蓝姬去,之后都没了心思与我们说笑!”娇雪笑着说道,带着一脸的奉承。
一滴眼泪从叶蓝脸颊缓缓的滑落下去,一道浅浅的粉渍出现在扑满粉的脸颊上,这该算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因为要交换的是另一个人的生命。
……
楚国人回城的车队有些混乱,装了几十车的财物(搬空了整个株林),车后跟着成群结队的俘虏,(那些人都曾是株林的护院、家丁和奴隶)车上坐着一堆女人。
叶蓝走出院子,跟在娇雪身后匆忙的穿过纷乱的人群,她突然停住脚步,在她左侧,一群士兵正围着一辆囚车,一个人站在囚车里,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神态显的很疲惫。
“蓝姬!”娇雪悄悄的拉了拉她,她连忙向他转过头去,尽力展开脸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又匆忙转过头,跟着娇雪继续往前走去,让他看到她笑总比让他看到她哭着要好许多。
子南吃惊的看着她远去,眼睛突然变的暗沉,她的装扮和身上的衣衫早已向他说明了一切。
……
人群中,两个女子急匆匆的向前走着,前面淡粉色衣裙的女子将拥挤的人群分开来,红色衣裙的女子跟在她身后,两个人都很年轻,有着佼好的面容,如削似琢的身材,人们侧过身让她们过去,脸上显露出各种表情:疑惑,惊讶,羡慕,贪婪,遗憾……前面的女子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跟在后面的女子却平静而淡漠,脸上看不出任何喜乐与哀伤。
看着她们过去,一个人忐忑不安的对身旁人说,“大巫!我……”
“罢了!”大巫打断他,摇了摇头,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带着几分疑惑。
楚王的马车很高,很宽,铺着厚重的羊毛毯,楚王靠在一只锦纹垫子上,见到她进来,向她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
“送给蓝姬一些礼物!”看着怀中女子,楚王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笑着说道,女子抬眼将他瞅了瞅,没有说话。
一个从人捧着一只托盘膝行到他们身旁。
楚王取下盘上的红缎,里面是一些首饰。
他拿起一串玉饰,叶蓝瞅着他手中的东西,蓦然睁大眼睛,继而苦笑,被抢去的东西竟然这样迅速的又转手回来。
“果然是精美绝伦!”他拿在手中一边观赏,一边赞叹着给她戴在头上。叶蓝抬起手摸着碧玉头饰上温润光滑的玉片,那是子南送给她的礼物中她最喜欢的一件,曾经让她珍之若宝,但这时她却开始讨厌它,因为此时它已经成了面前这个人的东西。
他又拿起她的胳膊,在她手腕上套上一串金丝镂刻的凤纹手镯,然后说:“寡人会带蓝姬回楚国,蓝姬会喜欢那里,……”
靠在他怀中的人却早已离了魂魄,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满眼都是囚车上那名男子眼里的伤心。
…….
楚王回到陈都苑丘,被公子婴齐迎进陈国王宫。
……
稍做休息后,楚王提审了夏征舒。
云台宫
楚王坐在大殿正中,两旁各自站了一排人,一面是全副铠甲的耀武扬威的楚国将军们,一面是吓的浑身哆嗦的陈国大夫们。
夏征舒被人从囚车里提出,押上来摁倒在楚王面前。
楚国的将军们都开始交头接耳,因为跪在地上的男子长得太英俊了,楚王也皱起眉头。
“夏征舒,你可知罪?”端坐在当中的宝座上,他带着满面的愤怒向他质问道。
夏征舒仰起头晒笑起来,斜睨着他说:“成者王侯败者贼寇,夏征舒之罪,罪在败于楚国人!”
楚王闻听恼火,从坐上站起来指着他,义愤填膺的说:“谋弑国君!篡位自立!岂能否认?”
夏征舒冷哼一声,瞅着他,面上没有喜怒。
“好!”楚王见他态度强硬,气的够呛,冷笑说:“寡人今日就替陈人治你弑君篡位之罪!”
然后向殿上诸人说道:“传寡人号令,将夏征舒囚出隶门,车裂以殉陈公!”
夏征舒冷笑一声,从地上艰难的站了起来,挪动脚步向外面走去。
大殿侧边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冲进来,跪在楚王脚下:“大王,求求你!”
殿里站着的人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子,宫殿里突然变的沉静。
楚王的脸变的铁青。
“大王答应过我!”女子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秋水一样的眼睛闪着光。
楚王转过头不去看她。
“不要去求他!”夏征舒在她身后喊,声音竟颤抖的厉害。
叶蓝直起腰,仍旧望着楚王,眼里带着几分期望,她在宫外守了很久,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心里感到难以置信。
楚王被她看得的不自在,兀自叹了口气,然后向从人说,“蓝姬不适,送她下去休息!”
叶蓝摇了摇头,知道自己被骗了,子南说的对,不该去求这种人,更不该去相信这种人,她转过身,向站在殿中的囚犯跑去,抓住他的胳膊,向他说:“死,就一起死!”
大殿上站着的人都吓了一跳,看着他们傻了眼,楚王霍的站起来,瞪着他们,目光变的阴沉和冰冷。
征舒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痛苦,叱责面前的女子:“不要碰我!走开!”说着,不带一丝怜惜的抬起带着镣铐的手推开她,叶蓝猝不及防,被退倒在地上,有人连忙将她的手臂抓住。
没有再看她,他提着手脚上的镣铐,转过身,哐啷,哐啷,哐啷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的向殿外走去,他的背影是那么冰冷和沉重。
叶蓝呆呆的望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他心中也变做了那串碧玉头饰,因为经过了别人的手就被厌弃了,不禁傻眼,然后感到一肚子的委屈。
走出殿门,夏征舒的眼睛却湿润了,叶蓝不懂,她不会懂得权术的残酷和卑劣,更不会懂得经营权术者的无耻。
看着他出去,她才醒悟过来,跟着他向外面跑,几个从人连忙抓紧她的手臂,让她无法动弹。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回过头向坐中人骂道:“昏君,你……”娇雪连忙捂住她的嘴巴。
坐上的人愤怒的站起来,却又坐下,冷着脸向抓着她的人们急躁的说道:“蓝姬病的不轻,速速送她去休息!”
从人们手忙脚乱的将女子弄出宫殿。
旁边陈国和楚国的官员们都别过头去,只当没有看见和听见什么。
夏子南在宫殿下停住,回头,看到那个女子被人拖了出来,哭着喊着,心里有些后悔,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他要死了,但她还要活下去。
……
将夏征舒定罪后,楚王命人查清陈国版图,灭陈做了楚国一县,拜公子婴齐为陈公,驻守在陈地。
…….
这是陈国宫殿中很普通的一间,和其他宫殿一样的雕梁画栋,一样金银装饰,没有什么自己的特点,叶蓝被从云台宫中拉出来,就关在了这里,她在屋子里呆坐着,面无表情,若有所思,旁边娇雪和几个从人搓着手拿她没有办法。
楚王将陈国收为楚县,心里很舒畅,但看到她,不由皱起眉头,显出一脸的无奈,走到她面前扶住她的肩膀哄道,“哭亦哭过,闹亦闹过,即使寡人你亦骂过,可也该消气了!”
叶蓝抬起头,对于面前这个人的多变感到难以置信,又感到愤慨,使劲推开他,自己向后退出几步,指着他骂道:“昏君!你言而无信,小人,你不配做一国之君,你不配做春秋五霸!”
楚王闻听,脸顿时沉了下去,几步上前抓住她,用胳膊将女子拢住,任她在自己怀中挣扎着,冷冷的向她说:“夏征舒必须死!无人可能救他,何况你一个女子?”叶蓝听了,感到吃惊,见她变了脸色,带着几分满意他又说,“虽不能救夏征舒,你却救下自己,讨得寡人欢心!”
看着面前这个人的无耻嘴脸,叶蓝气的说不出话,身体因为愤怒打起哆嗦,连牙齿也颤抖起来,等到嘴巴终于尝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她的眼泪流出来。
楚王感到胳膊一阵疼痛,低下头,看到女孩双手扳在他的胳膊上,死死的咬着他手臂上的一块肉,似乎不咬下他身上的一块肉来便死不罢休一样。
“来人!”楚王没了办法,忍着疼喊道,人们冲进来,七手八脚费尽力气才将她拉开,她扯起嘴角冷笑起来,眼神变的冷冰。
……
这天正午,很少见的看到阳光普照的景象,阳光带着纯粹的金黄,洒了一地的灿烂。
云台宫上,丝竹管弦声中,人们觥筹交错,欢歌笑语,胜利者们在这里举行庆功宴会,楚国人怀中抱着美人,得意洋洋的喝着酒,陈国的大夫则坐立不安的陪侍在一旁。
大殿正中,几个陈国乐者在轻盈起舞,她们的舞姿说不上最好,却也不差。
但楚王却一直皱着眉头,让一旁陈国人和楚国人心里都惴惴不安起来。
“听说陈人善舞,今日看来也不过尔尔!”楚公子侧忍的难受,突然冷笑着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