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心动》月光船

4、16-20

　　十六、内线还是外线
　　史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又像是在哭：“师妹，我……”他半吞半吐的说不出话来。
　　祝梓讶异之色一闪而逝：“原来……你们是这么回事儿，抱歉，在下真的不该搅了许姑娘的场，那么可以放在下离开吗？”
　　许巧天可没那么好的脾气，该硬时绝对不会软：“你？休想！没有个说法，别以为我会让你们俩完好无损的离开这儿！”说着，她亮出了自己的紫晶匕，“师兄，老实说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这个么……”史恒抓耳挠腮，眼珠一转，“师妹你让他进了园子，那么他跟你也有一定关系咯，你干什么不问问他呢？”心内暗道，这会儿只有拖一步算一步了。
　　随后又道：“是我抓住他，他告诉我说和你关系‘非同寻常’，于是我问他懂不懂阵法，他亲口说你摆的阵全都是小玩意儿，我就要试试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才会记下你的落花大阵让他来破，不知道师妹怎么想，才让他窥探到了你的破阵之术，我这就帮你教训他一顿！”
　　他把责任完全推给了祝梓。
　　“够了，”许巧天不太相信史恒的话，问祝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祝梓看一眼史恒，淡淡的道：“公子，在下想和公子商量一件事，公子肯不肯出一千两白银，然后全身而退？我看姑娘这次是真发怒了，弄不好公子可就成了跛子……”
　　史恒是花花大少，兜里总带着千八百的银票，半信半疑地问：“就凭你？”
　　“试一试吧，不行的话再下把银子还给你就是。”
　　“可是一千两……”
　　“嫌多？哦，那八百两。”
　　史恒还在犹豫，他实在舍不得银子，许巧天见祝梓若无其事旁若无人，怒道：“你们两个说够了没？还不快讲！”

　　祝梓笑着感叹：“公子不仁，我讲义字干什么？不错，我是公子派来的眼线，任务就是打探姑娘摆阵的方式，如果时机合适就再盗一两本书回去。什么生病了，什么身体里的锁，什么诗词之类，都是编来骗人的。许姑娘轻信了我的谎话……”
　　望着许巧天越来越狠的神色，祝梓继续说下去：“事成之后，公子还没有给我银子，我只好实话实……”
　　“讲”字尚未出口，史恒猛地掏出一小沓银票塞到祝梓手里，“八百两！”
　　“我点点。”祝梓停了话头，“……嗯，够了。”
　　而后，他扬一扬头，挺一挺胸，掸一掸衣衫，朗声道：“不错。许姑娘，对于在下来说，姑娘摆的阵，至少现在摆的阵，在在下看来并不需要处心积虑的破解。”
　　一石激起千层浪，好大的口气！

　　十七、纸里藏得住火吗？
　　许巧天寒着脸：“祝梓，你就是这样的人？”
　　史恒在一旁，暗吸一口凉气：“祝梓好大的胆子，这话都敢说出口？”
　　许巧天一挥手，说声：“你走开。”心中暗道，等以后我再找你算账，“祝梓你是不是太狂了？”
　　祝梓绝对不是像他自己所说“一个普通人”，可他真是个骗子吗？还是故弄玄虚？听他给师兄诊脉，还有摆阵的时候，俨然是位高手。不会武功是真的还是装的？我得试试……许巧天一霎那心里分出好几个想法。
　　再看祝梓，正眺着如蒙大赦的史恒走远，一只手顺势把银票塞到怀里。
　　看见银票，许巧天更生气了：“祝梓你是什么意思？拿了师兄的钱替他说话！”
　　祝梓低了低头：“姑娘的事，在下本来不该干涉，在下很怕以后公子找上我，为了保命这才大胆妄言。”
　　他柔声解释：“姑娘试想，在下如果说了真话，公子必定被姑娘折腾一番，而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公子若再对在下怀恨在心，私下将在下折腾一番，在下的生死可就真难说了。只好做个顺水人情，还请姑娘恕罪。”
　　嘿！
　　这个祝梓又没说实话，许巧天心想，我就将计就计盘问几句：“你说这是顺水人情，你没想过我会拿你怎么办嘛？”
　　“在下想，姑娘见多识广、通情达理，一定不会杀了在下的。”
　　“这倒是不错，你既然没手无缚鸡之力，那么我一定不会杀你。但是，你怀揣着八百两银子，师兄有可能找你要回去。”
　　“他不会，因为我可以说实话。”
　　“他会杀人灭口！”许巧天步步紧逼。
　　如果祝梓说“不会杀我，他找不到我”，我就问“既然找不到你，为什么还怕被他折腾”。
　　如果祝梓说“不怕，我有应付之法”，他一定会武功。
　　如果祝梓说“请让你保护我几天”，那么我就拒绝。
　　但是，祝梓的答案又是出乎意料：“其实，他根本不想再遇上我。”
　　“为什么？”许巧天很疑惑。
　　“他根本没给在下任何银子。”
　　“明明是银票。”
　　“假的。”祝梓掏出那沓银票，“没有一张能用。”
　　“可是你却收下。”
　　“因为在下不想让他拿着很多假银票去骗人。”祝梓说，“他抓着在下，让在下给他带路的时候，给在下的第一张银票就是假的。”
　　“这你不早说！”许巧天把升起的怒气压了下去，“我怎知道你没有说假话？”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是在下的一贯原则。有些话，在下宁可不说，也不会在姑娘面前说假话，”祝梓道，“实在是一些苦衷，无法开口。姑娘，如果实在恼怒，就教训在下一顿好了。”
　　“你方才在我面前说，我摆的阵轻易可破，也是真的？”许巧天气又上来，追问。
　　“在下另一原则是，在假人面前不说真话。与令师兄在一起，没有必要句句是真。他说真话，我可以回一两句真话，他使诈，我也使诈。”
　　“这我也姑且相信你，但是你给他诊脉时可没说假话。再不把话全说明白，我真要教训你一顿了！你不怕被师兄折腾，那我现在就来折腾你！”
　　许巧天口中说着气话，双眸仔细观察祝梓的神态。

　　十八、有什么办法？
　　祝梓没有继续分辩，坦然站在那里，笑而不言。
　　那表情仿佛在说：姑娘，你愿意将我如之何，就如之何好了。
　　按理说，许巧天不该出手的。
　　可事情总不能全部“按理说”。
　　许巧天这次真的出了手，真的没留情！
　　——我知道有一门自闭武功的心法，叫做龟息功，到要看看他是不是用龟息功来骗我！
　　“这下我要动真格的了！”许巧天对自己的武功很有把握，“祝梓，接招！”
　　紫晶匕刷地飞过去！
　　飞向——
　　祝梓！
　　胸、
　　前、
　　血、
　　溅！

　　祝梓没动。
　　许巧天惊呆了。
　　一弹指仿佛一千年。

　　笑。
　　惊。
　　带血的笑。
　　带泪的惊。

　　双眼模糊。
　　泪眼模糊。

　　紫晶无光，紫绸滑落，血如桃花。
　　衣上如画。
　　打翻了猩红颜色，在宣纸上未被吸收而蜿蜒滑下，犹如一条条赤色小蛇。

　　十九、把握
　　许巧天对医术有把握。如今这次，是含泪的把握。
　　她以为已经给足对方足够时间解开龟息功，两人能够好好较量一番的，哪里想得到祝梓竟、然、躲、不、开！
　　不，祝梓竟然不会躲开！
　　淡青色的紫晶匕，匕首尖上一寸多都是鲜红。
　　手术，包扎，静静的等候。
　　许巧天第一次遇到祝梓这样的人，芳心已乱。
　　一夜未眠，清晨眼中尽是红丝。许巧天望着祝梓苍白的面容，嘴角仿佛仍有笑意，静静睡着。
　　摸摸他的额头，所幸并没有发烧，许巧天暗自松了半口气。
　　另外半口气在黄昏时也松开。
　　祝梓已经没有危险了，伤口没有感染，余下的就是疗养。
　　许巧天怔怔地注视着祝梓，祝梓的笑哪里去了？定睛细看，祝梓的眉毛有些紧，口唇轻动。
　　“发生了什么事？”她俯下身去听。
　　“……我不是……我不是……我谁都不是，为什么想这些……为什么！”祝梓猛一动弹，结果嘴唇上有一阵轻软，他诧异中睁眼一看……
　　许巧天的脸红了，刚刚猝不及防，两人靠得太近，所以就……
　　祝梓飞快地把眼闭上，脸色苍白。
　　许巧天抚着脸颊，想心事。
　　好久，祝梓才轻轻地说：“在下……不是故意的。”
　　许巧天马上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是的。姑娘，在下刚刚醒来，伤口不很痛。”
　　“不能乱动，要什么我来帮你。”
　　“谢谢。”
　　“不客气。”
　　夕阳西下，银烛如星。
　　屋中二人默默无言。
　　屋外呢？可有人么？

　　二十、请慢用
　　“先服药，再喝汤。”
　　汤和药都是许巧天亲手做的，祝梓本来坚持自己服药，许巧天不忍见他动一动就冷汗直冒的表情，拿起药碗命令：“别动。”
　　不动就不动，祝梓垂着眼，喝完她为他舀到唇边的药，也不管冷或者热，一口一口咽下去。
　　然后是汤，亦是如此。
　　许巧天收拾好碗，烧水煮了壶茶，自己胡乱吃些东西，将茶壶放在桌上，自己坐在桌旁，浅酌慢饮。
　　祝梓轻轻的，极轻极轻地自言自语：“……这茶是龙井，好极了……井是哪一宿，纵横交叉该哪路，生死休伤陷囹圄，回头路休顾。”
　　“你懂阵法？”
　　“在下很想跟姑娘切磋的，不知姑娘肯赐教否？”
　　许巧天想起前日他的变阵，自己尚未研究，于是道：“你将上一变阵重新布置一番，让我见识见识。”
　　祝梓当即口述，许巧天思索片刻：“前三转七分做五，西北上，着苍，而后折南。”
　　“不错。”祝梓微笑着，“姑娘果真厉害。”
　　“不必过谦。”许巧天正说着话，一股热气窜上丹田，动作不自觉的有点异样。
　　祝梓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连忙问：“姑娘怎么了？”
　　“天气好像……有点热。”许巧天心头乱跳，双颊绯红，眼波似醉。
　　祝梓一怔：“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