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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辣手摧花 ...

  •   “如此残暴怪异的癖好,其实,Y中你最惦记这三角梅的吧?!”天晴闻言抬头笑骂道,然后下了个结论,“熊孩子一定是小时候电视剧看多了,想学天女散花,实际上是辣手摧花啊!”

      陈希笑着掐了她胳膊一下,天晴也不躲,笑着继续说:“不过除了你,没想到Y中还有人跟你一样喜欢摧残它们呢。”天晴顿了顿,像是又想起来什么,“我告诉你,关于三角梅,你走后可错过了一件有趣的事哦,如今我还记忆深刻呢。老潘头你还记得吗?”

      “嗯,那个胖胖的教务长,我记得。”

      “对,就是他。”天晴清清喉咙,压低声音粗着嗓子模仿,“每次讲话都是挥挥手里的话筒潇洒的说,‘接下来,我就不多说了’,然后半个小时后还处于唾沫横飞意犹未尽,最经典的中国领导讲话模式。”

      陈希抿着嘴,脸上的挂着安静的酒窝,她看着天晴一连串生动的表情,心也跟着轻快起来。

      记忆中一人多高的拱门,繁华似锦,鲜亮热烈,藤蔓不规则的在空气中伸展,如蛟腾跃,似是有用不完的力量去朝气去蓬勃,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机簇拥,真是漂亮。

      树下站着一个笑得眼都眯起来地傻姑娘,踮起脚,翘着指尖努力捏住那攀作门辕的三角梅藤蔓,仰起头用力地晃着手,开得正艳的三瓣花轻盈地旋转,像在空中舞动的精灵,伸展着旋落出美丽的弧度,又像春日轻柔的细雨,缓缓飘落在她的肩头、身侧。

      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抱着篮球突然来到树下,不说话只挑眉看着她。

      明明是最简单最普通不过的校服,她却愣愣地,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见一少年过,白服群帽,风采甚都。”

      她悠地松开手中的藤蔓,轻咬着牙,脸上讪讪地牵着嘴笑,心里却在不停地腹诽: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潘老头带过他们高一下一整学期的政治,总是恶狠狠骂底下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他们:“我在Y中三十几年,就没见过哪个班级像你们这么不思进取!”怎么会不记得。

      陈希好几次拉着天晴路过男厕所,偷偷瞥见他一个人站在洗手池前,神情一派严肃地洗手,然后站直身子甩甩手,左右端详自己。然后皱着眉略微犹疑一下,又拧开水龙头接一点水拍在掌心,对着镜子小心地抬起被西服裹得有些紧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把头发捋直了顺到头皮上,确认无虞后才满意地离开。

      那时候老在背地里鄙夷他,常常是潘老头在台上老生常谈,他们在底下嗤之以鼻。

      “就我们高考那年,据说我们年级有个男生,可能压力太大,有天晚自习下课后把这几棵三角梅只要能够得着的都打下来了,场景凶残可想而知。”
      “要不是听说是个男生,我们都以为是你回来了。” 天晴看了一眼陈希,笑道。

      陈希有点不好意思的别了别头发,自从那次被班里几个打球的男生碰见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她这癖好了……
      “然后呢?”陈希出声问道。

      然后准备下班的老潘头从行政楼走出来,看到一地的三角梅惊怒得头顶冒烟,举着保洁阿姨的拖把就追,绕着行政楼又喊又打。

      好巧不巧的,他们班刚上完美术特训课晚归的阿P背着画板,站在石阶下,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这个以艺术生身份进入全市最好高中的人来疯,张着嘴看着老潘头“咚”一声扑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撑起手瞪着眼大口喘气。

      阿P眨眨眼睛,乐了。当即取下画板,就地取材,刷刷刷在宣纸上描了幅香艳的美人卧榻图。第二天还大摇大摆贴在老潘头每天去行政楼必经的公告栏上,名为《有奖竞猜》。

      陈希想象着天晴描述的那个场景,老潘头圆圆的脑袋闪亮亮衔着花在耳畔,忍不住扯着嘴角,酒窝更深。有奖竞猜,答案肯定在妙不在对错。

      老潘头,这是吐血卧榻?
      血尽已歇?
      错,这明显老潘出浴图。
      你们这群斯文败类,琵琶掩面之岂容尔等瞻仰亵渎。
      。。。。。。

      纵使公告栏上的画纸很快就被撕掉,原本只是小范围低调地调戏,但是挡不住Y中才华横溢的各位批量生产同款《有奖竞猜》,甚至有更闲的人制作了小册子……

      那个守旧派教务长遭自己桃李如此挑衅,气急败坏,以卫生检查的名义让学生会搜了一大摞纸。传言很长一段时间,学校的园丁已经在考虑要引入新花品种,冷藏开得热烈的三角梅。

      那时候没有微博,学生还不会灌论坛,只有最传统最实在的小纸条。这应该算是那个时期,学生在学校私下里最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的交流方式了。

      他们班教化学的老头,是市里出了名的优秀教师,学术精湛,难得的不拘泥陈法,课堂一直很活跃,学生都很喜欢他。但他每周两次出台亮相的装束,已经不能用不修边幅来形容。

      化学课前,气氛总是格外高涨,因为大家都纷纷猜他今天的装束,然后下注。上课后,这老头一走进教室,小纸条就传开了。

      “外套换了,毛衣还是上节课那件。穿反了!!”
      这张纸条会从第一个传到最后一个,不时有人在上面留言补充:“太特么不容易了,他刚才弯腰捡粉笔时,总算让我看见他的袜子,一只是蓝的一只是黑的,陈希你猜错了,明天公共区归你了!哈哈哈哈……”

      往往再回到她手上时已经换了另一张更大规格的纸条,各种字体鬼画符都有了。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正襟危坐,颔首低眉,乖巧安静,其实一个个鬼得很,小纸条在桌子底下,甚至高空中传过来飞过去,明褒暗贬冷嘲热讽。

      陈希有些怅然的抬头望着修剪规整的藤蔓,心里百转千回。

      那个穿着校服的男孩,不着颜色,却风度翩跹,让陈希忍不住懊恼自己的势弱。她小嘴微嘟,昂头骄傲地问,“看什么看!没见过三角梅啊?”

      “是没见过有人这样破坏三角梅。”
      陈希硬抬起头开始胡扯:“打下来的是旧花本来就要掉的,我促进他们新陈代谢呢,这叫催花,催促的催!”她很认真地加强语气。

      顾望继续挑眉,破坏花草被抓现行还能如此理直气壮:“我只听过辣手摧花的摧。”顿了顿又故意称呼她一声,“小屁孩。”

      陈希脑袋自动过滤不想接受的信息,站在比顾望高两级的台阶,挑衅地扬扬下巴:“什么都不懂就说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不懂三角梅的习性。”

      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朗朗道:“给你科普一下吧:三角梅,又叫九重葛,叶子梅。花期极长,只要温度不低于15℃就会开花,开花期间本来就会有很多落花落叶。”

      言下之意:我没有错!

      她大声背着不久前在图书馆查到的资料,一直保持侧着头下巴朝上的姿势,恨不得能再趾高气扬些。

      看着顾望有点无语问苍天的表情,陈希更加得意,滔滔不绝鬼扯:“那些古代文人骚客写梅兰竹菊的多,极少人看到三角梅。我倒觉得这花好,兀自绚烂,你放眼整个学校里有什么花敢开得像她这样张狂。她的花语是真的应景:坚韧不拔,顽强奋进。”

      其实那时候陈希对三角梅知之甚少,不知道问什么就想这样在他面前扬眉吐气一番,特别痛快。没错,就是扬眉吐气。

      小时候爸妈经常忙生意,没时间照顾她,很早陈爸爸就动用了关系,把比别的孩子小了整两岁的陈希送到学校。

      从小她在班里都是年纪最小,个子最小的一个。上了高中后,那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已经有了成长后的模样,只剩她着白急地干瞪着别人一下子窜得老高,自己还在一点一点慢慢地长。

      在那时候按身高坐在最后一排的正班长顾望面前,陈希有很明显得低人一等的感觉。

      陈希现在想想,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都自觉是个男人,所以总喜欢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好几次商定班级大事的时候,陈希上蹿下跳忙前忙后,最后总会深刻地意识到,五班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人是他,顾望。

      小陈希,很不服气!

      也许那时年少,顾望竟也一直幼稚得记得被陈希将的这第一军。过了好几天,有次晚自习下课,他不顾陈希的反抗,径直把摸不着头脑的她拽到三角梅底下,没头没脑地问:“三角梅还有另一层花语,你知道是什么?”

      “啊?”
      “这花的花语。”他努努嘴,又强调了一遍。
      “那天不是告诉过你吗?坚韧不拔,顽强奋进。”陈希莫名其妙地瞪着大眼看他,大半夜的拉她出来就想确认这个?

      “那你知道三角梅还有另外一层花语?”

      那晚繁花相簇,流裳照影,陈希却一眼扎进顾望那一泓墨色眼眸,寥若晨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一下子漏了半拍,脸上竟然微微有些发烫,以至于她没听清他说的另一层含义。
      “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

      那晚,是2002年5月16号。

      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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