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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败将之君,颓于朝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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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合将军前线战死。
太子听闻消息,脸色如常,只是手中青玉被子被捏得有了几分裂纹。
传事太监弯腰许久,不敢抬头窥见天颜,整个大殿内寂静的可怕,只听到自己略带恐惧的喘息声。直等到腿肚开始些许僵直,后背也被濡湿,才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知晓了,退下吧。”
小太监领了命腿脚一软,险些瘫倒在大殿中。
太监管事李元守在大殿门外,紧张的来回踱步,大殿里听着许久了还未有动静,难不成太子听闻此消息,一怒之下竟然把小太监杀了?
正当李元魂不守舍,眼看要冲进大殿时,才看到慢吞吞出来的小太监。李元心中不免有些庆幸,敲了他头一下,“笨手笨脚的,传了消息也不晓得赶紧出来,等着殿下将你处死么,笨东西!”
小太监哭丧着脸,吓得险些哭出声来,“师父,以后这样的事,还是您自己去吧。”
方才那慑人的寂静实在是太恐怖了,夜间的凉风呼呼刮进大殿,翻飞的布帘让他觉得下一瞬间就会有人从后面冲出来杀死自己一般。
李元叹气,说来自阡陌死后,他就一直随着太子,伺候太子的时间最长。即便是未曾见到昔日将鸣祁国内搅得天翻地覆的赤合将军与太子宠臣临池,可宫中本就耳目混杂,个中原因也是听得不少。临池自裁,赤合将军被发配边疆,若是如此也便罢了,如今又魂断他乡……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李元不得不说是存了私心,这样的消息原本是该自己去传达,但是赤合将军和太子之间的种种纠缠,亦是让他拿捏不准如今该以何种情绪将此事告知太子,索性偷个懒,派了个自己信得过的徒弟去面见太子,也当是对徒弟的一种试炼。可是如今看来,这徒弟胆子太小,实在是不适合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生存。
“罢了,你胆识还是如此之小,收拾收拾出宫去吧。”李元说得苍凉,他已经老了,眼见鸣祁不久亡国,留再多人在宫中亦是无用。到了,还不是被叛军杀死,不如让他如今就找条活路去。
看着小太监欣喜地跪拜自己转身跑走,李元抹了抹眼角,仿佛见到了硝烟滚滚中自己身首异处。
本以为太子会盛怒,亦或狂喜,不料竟是这般平静。正在自己若有所思的时候,听到太子的声音。
“李元,传几个美姬过来。”
李元刚想劝说几句,就看见皇宫森严的上空飞过几只乌鸦,呀呀的叫声惹人烦躁,想来即便劝说了还不是自己招惹不痛快,转身叫过身边的小太监去叫人来。
想着过几日太子三年守孝期满,下个月便是要登基为帝了。可是赤合将军战死,边关又无人可守,不知这原本就支离破碎的鸣祁国,还能撑几年。
太子看着殿下轻纱曼妙的美人,配着清扬悠远的编钟声翩翩起舞,心里有了稍许踏实感。
赤合一死,奏本便如潮水般递上来。
这群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之徒,昔日赤合说要上前线之时万分阻挠,待他有了功绩便歌功颂德,如今兵败又上奏本说他通国卖贼才致使乾州失守。
钦天监亦是来了奏本,说要举国发丧,特来与太子商议以何种规格下葬。
太子通通拒之门外,恍惚间听见祭司离去时的叹息声,像极了之前的他。
想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烦躁,白玉杯子擂在地下,四分五裂,把众人下了一跳。殿下幔帘灌满了风,猎猎作响,一晃神仿佛看到了那人还站在柱子后看着自己,眼神里的东西他也说不清楚。
太子咬牙切齿,你既是死了,难不成还要纠缠孤王不成!自赤合被派往边疆之后,太子每每寻欢作乐,总是能感觉到他幽幽地望着,仿佛与之前一般,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边。昔日太子觉得心中烦闷,可今日听到那人的死讯,恍惚间觉得一块巨石落地。
可这安心未持续半晌,太子就看到那人身影又站在帷幔后,难不成是不死心见自己最后一面吗?
太子被这个想法攫住心口,一把扫下了桌几上的果品珍馐,殿下的舞姬乐手都吓得不敢出声,更不敢抬头看面目狰狞的太子。
太子喘口气,努力压下要迸出眼角的泪水,双手亦是握得青筋暴起,看那人身影仿佛消失在大风之中,才开口说道,“继续。”
美姬本就是千挑万选,但总是有些姿色平平,官职不大不小的人把自己的女儿抑或是亲戚子女填充进来,渴望一朝得恩宠,自己也好平步青云。太子自是知道其中利害,若是此次不挑几人出来,过不几日便会又有新人填进来,这群大臣贪婪之心,犹如荷花池中不知餍足锦鲤一般,非要吃得肚子朝天了才好。
太子瞧着台下莺莺燕燕的人群,其中一人的眉眼还算过的去,淡淡的,透着一股疏离感,便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那美姬也不扭捏,倒了一杯酒,说道,“妾身听闻赤合将军前线战死,况且现今又是为太后守孝,殿下便要这般饮酒作乐,传出去怕是污了您的名声。”
“既是怕污寡人名声,又何必倒这杯酒。你叫什么名字?”
“洛琊。”
太子看着她始终眉眼间的感觉,像极了偌池,便知道献上她那人打了什么主意,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淡淡说道,“今夜便留下来吧。”
太子虽是揽着美人入怀,心中却始终感觉空荡的没有着落。若是当初没有答应他带兵之事,若是当时,他没有如此逼他,此时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可惜一切哪有重来之说……
幔帘遮盖处,一个不甚清晰身影随风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