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闻天

1、第1章

　　二零一五年四月。巴黎日落之后便没了春日应有的温度。晚上七点半，卓天穿着黑色的A字及膝连衣裙，踩着半新的栗色平底皮鞋，站在冷飕飕的地铁站边，战战兢兢似地接完电话，不得不裹紧带着大毛边帽子的黑色呢子大衣。

　　刚才电话那头的急躁倒是没影响她丝毫的淡定，右手轻轻地把齐肩短发拢至耳后，露出白皙圆润的耳朵，看上去没有佩戴耳钉的习惯，抬起头慢慢地再次检索小火车时刻表，踱步找地方坐下，随即把手机收进斜跨的黑色Furla链条小包，静静地等待。

　　今晚，在巴黎歌剧院有场上海芭蕾舞团的演出。载淳约了朋友Adam，又叫上卓天一起去看。接近观众入场的时间，载淳打电话询问卓天到了哪里。卓天一如往日应付了载淳，耐心地等待地下铁。

　　国内高中毕业后，卓天就来到巴黎理工读书。四年半的工科学习生涯过去，上个月刚开始毕业实习。卓天从小就是学习优异的那一类学生。初中开始格外喜欢数学，也一直被培养参加奥林匹克竞赛，拿到过省级的一等奖。进入高中，转而喜欢文学，虽然依旧选择了理科，却在私下疯狂地阅读和笔耕。按部就班地出国读父母口中更加实用的工科，可直到如今开始做实习，卓天似乎都没有找到心底像文学点燃自己的那样一份热爱。毋宁说她正步入了人生的迷茫期吧。

　　相比于传统工科生给人外表粗枝大叶不拘小节的印象，卓天相貌十分精致，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嘴巴小小的，皮肤白皙，五官的比例很漂亮。平时偶尔会画一些淡妆，咋一看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工程师，倒更像人事、会计或者语言类的学生。卓天热爱健身和慢跑，身材纤细匀称，穿衣打扮方面追求简洁，喜欢zara、uniqlo和keds，拿工资开始慢慢喜欢acne、the kooples这样类型的品牌。不热衷过分的配饰，搭配得体有自己的特色。性格和穿衣风格一样，简单纯粹。生活规律单调。不能和混世魔王载淳相提并论。

　　载淳是卓天的远亲表哥，相比于卓天精致的长相，载淳就比较普通。他的脑袋很大，眉毛浓密，眼睛小小的，有近视。鼻子中规中矩地架着眼镜，嘴巴有些小，牙齿不太整齐，因为频繁喝咖啡显得有些黄。皮肤上零星留着青春痘的痕迹，即使热衷皮肤护理和牙齿美白也不太能挽救现状。喜欢奢侈品牌和休闲潮牌，用葆蝶家的钱包与手提包，穿巴宝莉的风衣，范思哲的T恤，却租住在小巴黎一个普通街区九平米见方的四层阁楼上。

　　通讯专业毕业，如今在小巴黎的一家咨询公司做通讯项目。刚毕业就业的半年内，载淳从国铁到咨询公司，果断地跳槽。觉得北部小城的工作太过轻松，载淳权衡利弊，选择了回到巴黎做咨询领域的工作。相比于按部就班的工程项目，企业新技术咨询对他来说很有挑战。每天都有成山的文件需要阅读处理，必须在期限内找出符合利益的条件，集合并做成报告递交给上级。工作刚上手的时候，载淳的报告每每被上级批评，压力很大，可他并不泄气，每天工作之余必呼朋引伴地用餐泡吧。喝得迷迷糊糊才能安心回到廉租房里洗个澡闷头睡觉。

　　RER小火车B线坐到中转站Les Halles，又换了RER A线。在巴黎地下辗转多时，卓天抵达歌剧院。走上地面，呼得一阵妖风，四月的晚上绝不能算巴黎的好时节。微微打颤地独自走了一段路，卓天在十字路对面一眼找到了载淳。作为快三十岁的男性来说，载淳的身高可能永远停留在了初中生的程度，欧洲人群里很好辨认。每天都会用心打理的发型，显眼的白色全框眼镜，巴宝莉风衣、深色牛仔裤以及黑色皮靴。卓天确实只用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载淳也找到了卓天，朝她挥了挥手。身后站着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男生，脸型瘦长，卓天想应该就是微信群里，载淳的朋友Adam。隔了一条街，卓天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穿衣的风格和载淳相似，品味良好，给人以不错的初印象。

　　卓天穿过马路，载淳便亲昵地挽住卓天向身旁的朋友介绍：\"Adam，这我表妹，卓天。\"

　　卓天则乖巧友好地朝Adam点点头。Adam也朝卓天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五官清秀、鼻梁高挺，非常礼貌又文质彬彬。

　　三人见面的时间比较晚，寒暄完便立即走进歌剧院。

　　载淳不忘数落卓天：\"这次你迟到，下次记得请我们喝咖啡。\"
　　卓天只得慢慢解释道：\"我刚到北站就跑掉一趟车，没办法才迟了。\"
　　\"没关系，也来得及。\" Adam在旁安慰了一句。载淳也就不再说什么。

　　入场有些晚了，剧院向导指引下，三人坐在了比较靠后的位置，舞台上的人物看不太真切。在描绘旧上海繁华歌舞场那似乎闹哄哄的背景音乐里，载淳渐渐昏昏欲睡。

　　《Sign of Love》，中文名为《花样年华》，是2006年由中法两国芭蕾舞艺术家合作打造，以上世纪30至40年代老上海生活风貌为背景的，一部内心情感丰富而纤细的爱情故事芭蕾舞剧。平素不是芭蕾舞爱好者，为了更好的观赏表演，卓天特地做了功课。不言自明，这部同名舞剧正是由王家卫导演的电影作品改编而成。《花样年华》的编导是法国人博特兰·德阿特，编剧则是熟悉法国文化的曹路生。早在2004年，曹路生就将雨果的《九三年》推上了中国芭蕾舞台。此次将王家卫刻画的爱情故事搬上中法芭蕾舞台，更显精湛而巧妙。舞剧在过去几年得到了观众的喜爱，收获了诸多奖项。

　　卓天看过很多遍电影《花样年华》。十六岁，或许是个周末的午后，谁又记得清楚，偶然浏览到CCTV的电影频道正在播放，甚至不曾看了开头，却一直看到了最后。记住了狭窄的弄堂，悠扬的音乐，梁朝伟忧郁的眼神，还有张曼玉绰约的身姿。进入大学，独自生活，因为曾经没有把这故事看懂，便下载了电影存在茫茫文档之中，假期空闲时又看了许多遍，四遍又可能已经五遍。哦，一定是五遍，因为第五遍是和他一起看的。曾经错过的开头一幕，卓天现在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种难堪的相对
　　她一直羞低着头
　　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
　　他没有勇气接近
　　她掉转身，走了

　　卓天总是很惋惜这个故事，如果爱，为什么要等待，如果爱，为什么没有接近的勇气，如果爱，又何必转身离开？即使曾经欺骗过、分开过，最终的那一张船票为什么不能递到对方手里？然而就是她惋惜的这些地方，让她觉得一种戏剧的美感。那是观赏之后的无法释怀，是引人扼腕，是空白里的叹息。也就是说，为了戏剧的这样一份美感，所以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这样一想，卓天不免觉得荒谬。生活中，还是让相爱的人在一起吧。然而果真以周慕云和苏丽珍的性格，现实中的他们就可以走到一起吗？卓天不禁叹了口气。

　　舞台之上，弄堂口相遇的李先生和王太太在委婉的乐曲中相互诉说内心的痛苦，抚慰着各自受伤的心灵。演员们翩翩若蝶，舞蹈与音乐的完美融合让卓天沉醉。中场的帷幕落下，卓天和身边的观众一同起立献出了经久不衰的掌声。

　　载淳方才苏醒，伸了个懒腰问道：\"结束了么？\"
　　Adam笑笑说： \"还没，现在中场休息。\"
　　载淳为了掩饰尴尬说：\"这样啊，我感觉配乐不错。\"
　　\"是啊，融合了很多爵士乐的元素，是非常良心的制作。\"Adam说。
　　闻言，卓天噗嗤笑了出来：\"Adam你误解载淳了，他是感觉配乐的催眠效果很不错。\"
　　载淳坦然地打了个哈欠说：\"我可能不适合接受古典艺术、高雅音乐的洗礼。你周茜姐带我听了几场音乐会，都被我睡过去了。\"
　　\"可这也不是古典艺术。\"Adam很认真。
　　\"你懂我什么意思就行。\"载淳草草敷衍过去。
　　卓天则抓住了自认的重点：\"最近老听你提到周茜，快介绍我们认识吧。\"
　　载淳扭扭脖子，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语气有些暧昧：\"等会演出结束，我们去pub，带你认识。\"
　　\"好啊。\" 可为什么一定要在pub这样的场合。

　　十几分钟的中场休息结束，演出继续。载淳打起精神想仔细看明白，可完全认不出哪几个是主人公，一个劲儿问东问西。卓天忍着四下的目光，耐心地低声给载淳解释了些许原委。

　　载淳听个大概，又没了耐心，悄悄告诉卓天：\"周茜是学音乐的，钢琴和打击乐都特别厉害。\"

　　演出在上海街头众人庆祝战争胜利、亲人团聚的气氛里落下帷幕。回到故地的男主角却只见到了女主角带着孩子消失在人海里的背影。音乐依旧是欢愉的，或许也是这样的一份启示：虽然有些人终于在岁月里散失，但深刻过的印记永远留在心里，恬淡的哀伤的，都是美好的。
　　观众再次沸腾，全场起立寄予演员们热烈的掌声，谢幕迟迟不能结束。

　　载淳按捺不住了，拉着卓天和Adam示意，率先退场向往安全出口走去。

　　\"剧院里怪闷的，还是夜里的空气清凉！\" 头一个走出剧院，载淳在空旷的剧院广场上溜达着深呼吸。

　　Adam和卓天并肩走在他身后。

　　载淳的手机响了：\"哦，周茜，你也结束啦？我们在左岸汇合吧！我刚看完芭蕾舞，还有我表妹和Adam。我们二十分钟以后到。Bizou！\"说着挂断了电话。

　　载淳就是这样，语速极快。语调跌宕起伏。讲电话时，身体和表情都在表达内心瞬息万变的情绪，仿佛电话那头的人就在他眼前。

　　卓天问：\"周茜姐吗？\"
　　\"对，我们马上地铁去圣母院。和周茜在左岸见面。\"

　　卓天很少跟载淳泡吧，每次吃完晚饭，载淳提议转战酒吧，卓天总因为太晚、回家不方便拒绝。只是今天本就周五，明天也不用早起上班，现在表演结束顺便去认识一下周茜，似乎顺理成章没什么不妥。卓天没提异议，和载淳互相搀着就往酒吧去了。

　　载淳卓天两人，身高差不多，穿衣风格也很相似。Adam打量着他们，不由得抿嘴笑了。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遇到两个特别的伙伴，是上苍给我的补偿吧。那么今天要祈祷并感谢。

　　小巴黎的格局紧凑而精致，歌剧院与圣母院之间的步行距离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三人乘坐地铁很快抵达了圣母院附近的酒吧街。狭窄的石板路，弥漫着欧洲中世纪味道的哥特式建筑，夜幕笼罩的寂静背景下，是渐渐开始骚动的年轻灵魂。

　　左岸便处于酒吧街入口的左手第二家，门口木质的深红色玻璃橱窗里站着衣着暴露的欧洲猛男，路牙上两张高脚圆桌围立着奇装异服却面貌友善的法国年轻人，他们各自托着高脚杯，大声放肆的交谈、嬉笑，俨然没有了白天的绅士和秩序。穿过大厅里拥挤的人群，三人依旧没有找到早早选好位置的同伴。服务生各个忙碌的不见身影。

　　\"你在哪呀？\" 载淳抓着电话胡乱转圈，巨大的背景音乐声中只能失去控制地高声发问。

　　卓天冷静地在人堆里辨别出一张亚洲女孩的面孔，拉着载淳朝她走去。

　　\"喔唷，怎么坐在这么个角落！\" 载淳刚坐下便忙不迭地发牢骚，又忙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卓天。这是Adam。这位呢就是周茜。\"

　　如此，大家互相认识了。身在异国他乡，奇妙地缘分让四个背景不同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他们之间自然地产生一股默契，气氛很快热络了起来。

　　\"你们看完演出感觉怎么样？\"周茜好奇地问。

　　载淳似乎没听到，Adam便答道：\"很不错，音乐和舞蹈默契的结合。故事一部分是缠绵和欢快的。\"

　　周茜点了点头：\"我在国内就看过，这次很想再去看的，可是刚才我们学校的合唱团要练习，错过了演出。确实这位编导很优秀。\"

　　卓天借着酒吧里昏黄的灯光，仔细打量正在说话的周茜。她应该不高，瓜子脸，眼睛小小的，笑起来很甜。说话口气不造作，声音很好听。穿着棉质的海军蓝宽口连衣裙，搭配了别致的银色鱼骨吊坠，精致可爱。周茜是巴黎音乐学院钢琴辅修生，专业是高商经管。老家在杭州。卓天怪道，周茜就是标准江南女子的模样。

　　\"周茜，我们一样是商科生。\" Adam说。

　　卓天便把目光投到了Adam身上，他恰好朝自己笑了笑，亲切的微微有些羞涩，卓天不禁微红了脸，立即扭头看向表哥。

　　\"我和卓天都是工科。我通讯，她机械。\" 载淳很自然地帮卓天一起介绍。
　　\"哇，卓天居然是学工科的，我都没看出来。很厉害哦。\" 说话的是周茜，脸上挂满了笑容。
　　卓天经常遇到这样的惊讶，习以为常。她笑笑说：\"不是厉害。就是这样的道路自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Adam眯着眼睛带着笑意： \"我小时候太笨了，最不喜欢数学。所以长大了自然地选择了商科。\"说完大家都笑了。

　　卓天不免又仔细看了看Adam。鼻子俊挺，偏长的脸型，嘴巴有些扁。眼神显得疏远，言谈举止却让人觉得亲切而愉悦。

　　酒吧里的服务生终于顾及到了角落里的一桌人，忙跑来点单。载淳一口气要了两轮龙舌兰shot。卓天头皮有些发麻。适量的烈酒可以接受，些微过量就很讨厌它们直到第二天都会残留在口腔里的气味。四人两轮shot对于卓天来说是大大的过量了。

　　服务生匆匆忙忙地很快端上一排小玻璃杯。身边的环境里，灯光昏暗，摇滚乐震荡着耳膜，大家都伸手拿了一杯，卓天只好也伸出手。

　　玻璃杯小小地带着微妙的曲线，里面透明的液体折射出幽蓝的荧光色，好似窃笑。跟着大家一起，在左手虎口挤上柠檬汁，然后撒上海盐粒，快速地舔干盐粒，味蕾绽开的同时一口吞入小杯中七十度的龙舌兰，弥漫着烈酒香气的口腔咀嚼剩下的柠檬，刺激的味道、喉咙在燃烧。这就是沙漠中龙舌兰的味道，墨西哥的灵魂。

　　杯酒下肚，年轻人们的眼神都与之前不同，脸上不约而同带着夸张却自然的笑意。

　　卓天眯眼抿了抿嘴，单手托腮，感受烈酒带给身体的灼热，却不想再喝那第二杯，率先摆手：\"我本来就不太会喝。剩下的你们喝吧。\"

　　\"就只多喝这一杯，没事的，卓天，一块干了。\"眼见只剩了四杯，载淳自然地劝了酒。

　　大家便捡起剩下的又一次举杯。卓天犹豫地撒了盐，拿起杯子想来不过再多饮一小杯，便一狠心，吞了下去。

　　第二轮shot上来的时候，卓天已经有些眩晕。可那感觉却不赖，灯光迷离，动作放缓，需要很仔细地聆听大家在聊什么。

　　\"咱们喝完看看附近有什么有意思的夜店，去跳舞吧。\" 载淳提议。
　　周茜说：\"我上次去过一家主题夜店挺好玩的。\"
　　你们这些人的思路清晰口齿分明，怎么都不像刚刚碰了烈酒的人，这么想着，卓天就把话说了出来。
　　载淳侧目盯着她：\"你已经熏了？\"
　　卓天慢慢地点点头，夸张地笑了，就要再拿一杯龙舌兰来喝，Adam制止了她。

　　四人又点了一轮shot，直将喝完。卓天没再犹豫，一杯接一杯地任它麻痹自己的神经。四人都带着和刚见面时不一样的大笑容，身后的音乐声有些飘摇，大概此时的知觉都不真实吧……

　　吵吵闹闹地结账，一行四人往酒吧门外走。闹哄哄的背景乐下，载淳突然尖叫了一声，扭头瞪了身后高个的法国男人一眼。Adam搂了载淳一把，和他一起率先走出了酒吧。看刚才法国人没有尾随出来，Adam立即放开了手。

　　卓天和周茜落在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后赶了出来。
　　周茜的头脑还算清醒，忙问载淳：\"刚才怎么了？\"
　　载淳挥挥手，跟周茜解释说：\"没什么，被法国人吃了豆腐。\"
　　卓天根本不知道刚才有那么一出，觉得好笑，扭头看着载淳：\"你怎么不反扑呢？\"
　　载淳故意抿出很man的口吻：\"开什么玩笑，你哥是直男！\"
　　卓天闻言笑得更大声了，刚想说什么，被载淳架着往前走去。
　　\"别添乱了。\" 载淳低声警告卓天。

　　深夜的空气格外透凉，卓天突然清醒，对载淳点了点头。载淳呼了口气，搀着磕磕绊绊的卓天，踩着高低不平的石板路缓缓走着。小小的事情发酵，在心中激起波澜。

　　他身材矮小，来到法国以后就非常注重打扮和衣着。平时出入夜店，被当成小受的次数不计其数。没太在意被男人骚扰，碰一下而已，又不是什么人身伤害。可是却很严厉地对待了卓天，只是因为自己是Gay的这件事目前只适合作为他和卓天之间的秘密。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男生的呢，大概是高中从浙江的小城市被父母送到上海非常有名的一所高中寄宿读书开始。一个人很孤独的时候，和一样从别的城市来到这里的室友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去食堂吃饭、去澡堂洗澡、在周末的时候外出。简单而长久的陪伴是他的安全感所在。可是作为一个同性恋，喜欢的时候不能诉说，诉说了恐怕就会永远失去那份喜欢。所以在决定出柜之前要摒足所有的勇气，因为打开门以后就是一个0或者1的世界了。

　　辗转了一条街巷，周茜推荐的夜店门口排起了长队。皆是精致装扮的男女。街边的灯光昏暗，照着欧洲人的五官格外立体，好像逼真的彩绘雕像。见状，四人商议了下，随便进了附近一家看上去还不赖的club。

　　之后的事情卓天记不真切，四人似乎点了许多啤酒。几大杯一碰，她便天旋地转、不知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