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锋归来（篮球）》九七行

4、偏移轨迹

　　杨泽愣了一下，面对这个自称是东林四中篮球队教练的中年男人，转过了脸，贴到瞿南耳边轻声道：“你不会真的要去东林吧？这老头看起来没什么能耐啊。”

　　贴着别人耳朵说话是杨泽自小的习惯，一般和关系好又亲密的人他都会这样，自然也不知道正是这种行为给曾经的瞿南造成过一种错觉，这时候是下意识地表现了出来。

　　瞿南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微微皱了下眉，说不上刻意地和杨泽拉开了几厘米，语气平和而坚定：“杨泽，这是我的决定。”

　　说完这句话，瞿南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这个自称程教练的身上，他想了想开口道：“我的腿伤，需要3年的修养期。就算我去了东林四中，也不会给你们带去任何的荣誉和用处。”

　　程方梓听了这句话怔了怔，接着又笑了起来：“我看中的并不是你的球技。”看到瞿南略带困惑的眼神，他进而又比划着解释：“是那种决心。”

　　“面对困境，从不放弃的决心。这是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其他球员没有的那种品质，相信我，这是一个顶尖球员的品质！你可以做到的，给我三年时间，不论你的脚伤会不会好，我都会把你培养成一个一流的球员！”

　　程方梓双眼闪着精光，手舞足蹈地在瞿南面前激动地说着，其他人还以为这是个疯子，只有瞿南沉默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对他点了点头。

　　“好。”

　　“你刚刚说……？”程教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我同意。我会去东林。”瞿南干脆地说，接着又补充道：“我本来，就是打算去东林的。”
　　程教练满脸的络腮胡都飞扬了起来，他立即找了张纸片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递给瞿南：“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一定、一定不要因为成绩的原因放弃东林！”

　　瞿南再次开口道：“好。”

　　重生后，瞿南的话就变得极少，然而他应下的每个承诺，却都有着极重的分量。就像是将所有多余的话全部精简到一个字里一样。

　　程教练一走，这边的人才想起来瞿南和杨泽还在进行1V1，不过这个时候早就没人去注意结局怎么样了，杨泽也没了那份心情，捡起球将球场还给原先场上的少年，随着瞿南慢慢向场下走去。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前面瞿南那一句“杨泽，这是我的决定”，好像将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杨泽并没有待很久，他将这些全部归咎于瞿南因为腿伤心情不好，对瞿南笑了两下后转身走了。

　　瞿南望着他的背影，再次皱了皱眉毛。

　　他以为他今天的表现，应该是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可是现在看来，效果似乎并不算好。

　　方静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即从厨房探出头来，“出去了？饿了没？饭很快就好了，还有两个菜，你再等等。”

　　“不饿。”瞿南应了一声，熟练地拄着拐杖走进了厨房：“剩下的我来就好。”

　　方静动作一顿，回头笑着说：“行了，别捣乱，我很快就好。”
　　她可不知道瞿南什么时候会煮饭了。

　　瞿南漆黑的眸子闪了闪，也不说话，拿起盆子里洗好的青菜，放在砧板上熟练地开始切起来。他的动作极快，刀法娴熟，看得方静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瞿南行动。

　　瞿南的拐杖被他靠在一边，身体靠在柜子上保持着平衡，紧接着倒油，调火，炒菜，一气呵成，最后从盘子里端出来的青菜鲜绿碧嫩。

　　方静有些无措地将手放在胸前的围裙上抹了抹，干巴巴地笑了两下：“小南？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还……还挺不错的。”

　　瞿南低头看了一眼母亲。

　　他发现自己站着的时候，已经可以俯视母亲了。在因为打篮球显得愈发高挑的身子下面，是显得苍老又弱小的母亲。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对母亲来说，她生存的所有源动力不过是为自己烧一顿饭，洗几件衣服那么简单，简单到光是那样看着他长大，就会感到满足。

　　瞿南迟疑了一下，直视母亲的眼睛：“这些事，我自己也可以做。”

　　“但是……但是……”方静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慌乱和失望，总觉得儿子会在这一刻离她而去。

　　但就在这时，她整个人忽然一震。

　　瞿南用力扶住了她的肩膀，低沉有力的声音缓缓从她的头顶传了下来：“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这些细碎的生活，而是你。”

　　“你才是独一无二的，我最想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

　　******

　　离中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不迟到、不旷课，每一节课上的瞿南都认真到连老师都觉得诧异。左昱倒是知道他改变的原因，搭着瞿南的肩膀笑骂：“你行啊！还真打算考东林了？这次周考成绩怎么样，能上吗？”
　　瞿南弯了弯唇角：“班上前十，有点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希望。”

　　左昱这下是真的诧异了，瞿南之前在班里的成绩基本都是吊车尾，一下子能提高这么多？他哪里知道前世放弃了篮球的瞿南，为了考大学付出了多少努力，这些初中的知识对他来说欠缺的只是努力和时间。

　　“哎？瞿南？班主任找你！”老远有个男生喊道。

　　瞿南应了一声，还以为只是聊成绩的事，等他走到办公室，立即就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卢教练……”

　　瞿南面色平静地向对方点了点头，接着才转身看向自己的班主任：“吴老师，找我什么事？”
　　他的班主任是个挺随和的男人，脾气又好，从没见对任何学生发过火，这次脸上却带了几分尴尬，对瞿南说：“卢教练你也认识，十中校队教练。这次的事他应该已经和你家里人说过了吧？今天我请他来，就是想让十中再给你次机会。”

　　“瞿南，你向卢教练表示表示，我听人说你就算现在脚伤，命中率好像也不低？”

　　瞿南心下了然。

　　吴老师一直是个很负责的班主任，也知道他家的情况，听闻和卢鸿舟有那么一点点的远亲关系，也难怪能把卢鸿舟请了过来。但瞿南没打算再去十中，对吴老师的这份好意只能推辞掉，他沉默了一下说：“医生已经全部和我说了，哪怕再幸运，我的恢复期也有2年，这两年里我不能有任何的剧烈运动，甚至可能无法拆石膏。卢教练的顾忌并不是没有道理。”

　　姓吴的老师笑笑，毫不生气，反而是好言劝他：“瞿南，你最近的成绩上升很快，照我估计，你就算不被十中特招，想要靠着成绩进去问题也不大。”

　　瞿南看也没看卢鸿舟，而是认真地说：“我打算考东林。”

　　“东林四中？”卢鸿舟忽然笑起来：“瞿南，你想清楚了。东林四中这回虽然得了个前十，但那里面的水分……我也不是说不好，而是四中向来以成绩闻名，而不是篮球。”

　　瞿南没有接话，墨染般的眸子明明暗暗，看不出情绪，反倒是男老师沉吟了一下说：“你有你的决定，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好胡乱干涉。但是瞿南，你现在的成绩想上东林四中，还有一点差距。”

　　他说的很中肯，瞿南也明白，从喉咙里震出一个字：“恩。”

　　那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对于重生前的他而言，锡山十中确实是一个好去处，换了之前吴老师要是帮他争取到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拼尽办法得到，可是现在不同了。重活一世，他更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什么。篮球，那是他生命中不可遗弃的一部分，可是同样重要的，是他的母亲，那个一直活得艰辛疲惫的亲人。

　　如果是东林四中那样的重点高中，那么应该可以让那个人更高兴一些。

　　至于四中教练程方梓邀请他去的这件事，瞿南并没有说。卢鸿舟没有错，但他也并不喜欢这个人，他可以毁掉自己前世所有的希望和努力，但他不能也在同时将这份沉重带给自己的母亲。

　　卢鸿舟心里不悦，瞿南对他的态度不好他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将他叫到了这里，也放低了态度地暗示十中愿意给再给他一次机会，瞿南还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了。心里这么想，他表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这次的机会你如果错过，就没有下一次了。”

　　瞿南看了看他说：“我知道。”

　　他已经有几分不耐了，看了一眼男老师，对方也立即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说：“那你先走吧。”

　　瞿南点点头就走了出去，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听到里面传来卢鸿舟的声音。
　　“就算他考进我们十中，校队也不会收他的，这是规矩。校队不会收下一个废人，吴越，你今天把我叫来其实是瞎操心了，他这么选择，倒也不算太蠢。”

　　瞿南目光一凛，接着又重新平静下来。

　　他的人生，他自然会自己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