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不宿》来杯蛋酒

6、吴姚【三】

　　吴姚一直不太能理解青春期女生的思维

　　虽然她自己也身处其中，但在她看来，除了极偶尔她会产生小小的伤感，绝大部分时间下的“吴姚”是绝对正能量满满的。

　　所以同桌女生又一次靠在她肩膀上流泪，并将用小刀划出口子的手腕搭在她的练习册上，完全占据视线时，吴姚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同桌一颗心里千回百转都是柔情悲情以及矫情，尤其在谈及理科班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校草时，这三种感情强烈爆棚，彻底摧毁她的理智。

　　同桌明恋校草两年有余，送水送花送信送围巾送巧克力，据说去年校草君生日时她下血本买了块施华洛世奇的手表，为此接下来的一年见到中意的漂亮衣服或精致物件，只剩下咬牙走开的份。

　　校草来者不拒，欣然接收。可惜，就是不接收她的这颗芳心，以及这个人。

　　这样说或许也不对。吴姚忘记听谁八卦起，校草君在上一个情人节与同桌双双进入“如家”，两小时以内不曾出来。

　　吴姚看见一小滴血珠从同桌白皙的手腕滑下，马上要滴在自己的练习册上，赶紧用纸巾挡住了。

　　同桌流泪的时候从来只絮叨两句话：“我好想死……我对他那么好……”

　　这时吴姚只好轻拍她的肩膀，不知如何接话。

　　吴姚不明白，同桌为什么放不下校草君？是因为他果然光芒四射，帅气逼人，还是好比一场投资，前期投入的成本越多，后期就越舍不得放手？

　　又或者是，她放不下的是那个放不下校草君的自己。

　　吴姚悄悄摇了摇头。荷尔蒙鼎盛的时候是会蒙蔽智慧的，让所有宿主都沉浸于临水照人，顾影自怜的花间婉约气氛里，从而使所有独立都变成依赖，烂漫都化作优柔，才是它的终极目的。

　　至于依赖和优柔的对象，往往又不再那么重要了。

　　所以才有那么多自以为潇洒的人在过尽千帆后大手一挥，“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渣！”

　　------倒不如说，谁年轻时没爱过那个为了“人渣”两肋插刀、无私奉献的自己？

　　吴姚在腹中如此嘲讽时，后座男生轻轻戳了戳她的背心。

　　赶忙回头。

　　男生递给她苍蓝色的周记本，头却仍半垂着，视线聚集在一张数学卷子上：“你的。”

　　吴姚接过，道谢。

　　眼神转开的刹那被男生突然抬起的眸子捕捉到，对方微微牵起嘴角，笔端指向同桌，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吴姚摇头：“自残啦。”

　　“又来？”

　　“恩呐……”

　　男生哂了一声，重新回归题海。

　　吴姚转回头，笑意悄悄染上嘴角。

　　幸好，她喜欢的人是最谦和干净的少年，而她选择喜欢的方式，也不辜负谁的美好，是最不计较，也最合时宜的。

　　同桌哭得差不多了，任眼泪挂在脸颊，扯了扯她的袖子：“陪我去厕所吧。”

　　就像女生们永远不明白男生们在教室的小水房里关起门来都干了些什么，男生们也不会想通，结伴去厕所会怎样促进女生间的友谊。

　　吴姚洗过手后在外等候同桌。

　　她巴在栏杆边，对着一楼院墙上深绿的爬山虎全神贯注地发呆。

　　突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拍，随即一个清亮但陌生的女声叫她：“你是吴姚？”

　　她转脸，见到十班的班花拜梓月。

　　听到对方的问题，吴姚稍稍想笑。说起来，分班前两人还做过一学期的同学，可班花，却是不记得自己的。

　　“是的。你有什么事吗？”

　　“下午第四节，你到楼顶来。”

　　吴姚很想皱眉，但她又实在想不出面对这样漂亮的姑娘，要怎么表现出不理解：“为什么？”

　　“不为什么。”拜同学倒是先不耐烦了，“只是希望你离李任远一点。”

　　吴姚一瞬间想起两年前，同样的楼顶天台，李任拒绝拜同学时，后者不甘心的模样。

　　那之后拜同学锲而不舍地展开追逐，将矜持自尊都抛却脑后了，终于换来李任一个首肯。可惜两人在一起将近一年，最终还是分手。

　　传言中分手由拜同学提出。但是实际情况，却怎么揣摩也不像。

　　吴姚歪着头，问她：“那为什么要去天台呢？你要做什么呢？”

　　对方冷笑了：“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他喜欢的人肯定不是你！待会儿我去天台挑明，好让你死了这条心！”

　　吴姚差点发笑。

　　所以说，她是无法理解被荷尔蒙攻占的女生破碎而凌乱的逻辑的。

　　这时同桌总算出来，挽过吴姚的手臂。吴姚趁机道：“我不去了。你们好好聊。”

　　“去哪儿？”同桌问。

　　“你怕了？”拜同学问。

　　吴姚给了同桌一个“待会儿告诉你”的眼神，话是对着拜同学的：“不不。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的算盘打错了，我不在你也能少难堪些。”

　　吴姚和同桌手挽着手走了，留下拜同学在原地满面涨红。

　　好比在目睹诸多原配大骂小三的戏码时，油然而生感想一样，吴姚很想告诉拜同学：他只是没那么喜欢你。

　　所以不是我靠得太近，而是你离得太远。

　　何况，我从来也没有奢望过，有一天可以真的靠近他。

　　我抱着自己的心事，不求，才不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