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神的约定》熊有成竹

2、part2决心

　　夏言琳从一出生就能够看得到死神，因为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死亡。

　　在她的记忆里没有父母的笑颜，只有医院里刺鼻的药水味。经常来看望她的死神会温柔地抱着她离开她的身体，拉着她的灵魂去吃好多从未吃过的东西，去好多从未去过的地方游玩。

　　死神也有名字，叫羲阙。
　　他总是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戴着白色的骷髅面具，背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镰仞。死神管他的镰刀叫“代命”。他说代命就是死神的心脏，一旦代命离开死神，死神就会死去。

　　羲阙从来不肯把面具拿下来，冲夏言琳笑时，白色的骷髅面具会咧开嘴，代他一笑。

　　夏言琳曾好多次试图拿走羲阙的面具却都没有成功，她真的好希望看到羲阙真正的模样，也向他提过这个要求，可羲阙只是拍拍她的头发，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无奈地苦笑。

　　有一天，羲阙拉着夏言琳的灵魂来到医院的楼顶看星星。看着夏言琳幸福的笑容，他突然说:“言琳，你知道吗？其实每一任死神都有一个愿望。”

　　夏言琳在星空下眨了眨大眼睛，仰望羲阙白色的骷髅面具，天真地问:“那是什么愿望啊？”

　　白色的骷髅面具露出了淡淡的悲伤，羲阙躺了下来，说:“和人类一样，每一个死神都希望可以永远存在下去。”

　　夏言琳疑惑不解，“死神难道不会永远存在下去吗？”

　　羲阙摇了摇头，“死神的寿命和人类一样，也只有一百年。每一百年，人类中就会出现一个手心有黑色蝴蝶胎记的人。这个人只能活到十六岁，死后就会化成新一任的死神。而代命会选择新的主人，离开旧主人，也就是说上一任死神就会死亡，不，准确地说是消失。可悲的是，死神是没有灵魂的，消失就是真的消失了。言琳，我很快就要消失了。”

　　夏言琳吓坏了，大哭了起来，“我不要羲阙哥哥消失！我不要，我不要！”

　　羲阙帮她擦干了眼泪，微笑着说:“你不要过于伤心，这是我命中注定的事。”

　　“难道就没有办法让羲阙哥哥不消失吗？”夏言琳带着哭腔问。

　　“办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在手心有蝴蝶胎记的人活到十六岁前杀了他。这样一来，他就会连同灵魂一起在这个世上消失。只是，死神是不能杀死寿命未尽的人的。”羲阙叹了口气说。

　　“那我就帮你杀了那个人！”夏言琳说，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三天后，夏言琳在白色的床单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天，死神并没有带走她的灵魂。灵魂依然停留在肉身上，只是她不再是活人。
　　她带着死神的愿望从坟墓里爬了出来，为了杀死手心有黑蝴蝶胎记的人。

　　已经和路宇同桌第九天了，夏言琳却始终没有杀了他。

　　每天早晨，路宇都会冲夏言琳露出爽朗的笑容，当作是早上的问候。那种露出一行洁白整齐牙齿的笑容好干净，好迷人，像凌晨的阳光一样。夏言琳被路宇的笑容感动了，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去杀他。

　　只要在他满十六岁的前一刻杀了他就行了，所以就让他多活些时日吧。夏言琳望着死神幻化成的黑蝴蝶，这样想。

　　突然，叮在她手指上的黑蝴蝶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她痛得忍不住小声叫了一下。

　　虽然夏言琳叫得很小声，路宇还是听到了。他连忙关切地问:“夏言琳，你怎么了？”

　　夏言琳心中一惊，冲路宇尴尬一笑，“没……没事！”

　　路宇疑惑地看着夏言琳，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夏言琳的手指上。只见洁白的手指上赫然有一道血色小口，丝丝鲜血涌流了出来，滴落在桌面上。那只黑色蝴蝶正围绕着受伤的手指拍打着翅膀打转，像是在关心夏言琳。

　　“老师，夏言琳的手指受伤了，我可以送她去医院吗？”路宇站了起来，打断了老师的讲课。

　　见老师点了头，他便企图扶起夏言琳。在指间快要碰触到夏言琳时，他愣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缩回手，换上抱歉的笑容，“我差点忘了，你不喜欢别人碰你。”

　　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夏言琳有些不知所措。她此时不敢去看路宇关切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从他的身旁走过。

　　校医院里，路宇帮夏言琳交了医药费，知道夏言琳不喜欢别人碰她，便特意拦下医生，自告奋勇地说自己可以为夏言琳包扎伤口。
　　女医生打趣说:“你这个男朋友做得还真是体贴！”
　　他便红了脸，但也不想解释什么。

　　“好了，包扎好了！”路宇站了起来，冲夏言琳咧嘴一笑。

　　不知怎么的，夏言琳突然就好想哭，心里难受得像是有只刺猬在翻滚，好痛好痛。路宇对她这么好，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太善良了，太温柔了，这叫她如何下得了手去杀他呢！

　　她撇开目光不敢去看路宇干净的笑容，轻轻地说:“谢谢。”

　　气氛突然变得有几分尴尬。
　　路宇挠了挠脑门，欲开口却先红了脸。最后，他有几分腼腆地说:“明天晚上我过十六岁生日，我可以邀请你来我家吗？”
　　说完，他觉得缺了什么，连忙又补上:“我只想邀请你一个人去！”

　　明晚十二点过后，路宇就满十六岁了！突然到来的信息冲击着夏言琳的灵魂深处，她呆呆地瞠大了眼睛。明晚再不杀路宇，羲阙就要消失了！
　　她不想杀路宇，但她更不想失去羲阙哥哥！

　　夏言琳突然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吼:“为什么要邀请我啊？路宇，你这个笨蛋，笨蛋！”

　　路宇被夏言琳的大哭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低头连连道歉:“啊，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如果让你觉得为难了，你可以不来我家的。”

　　“不，我要去！”夏言琳擦干了眼泪，坚定地说，“明晚我一定会去为你庆祝生日的！”

　　路宇一怔，欣喜地望着眼前时而哭时而笑的奇怪少女，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啊！”夏言琳瞅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不见了那只黑蝴蝶，不由地尖叫了起来，“我的羲阙哥哥呢？路宇，你有看到我的羲阙哥哥吗？”

　　路宇看着少女无比着急的模样，连忙也四下里找了一番，除了几个白褂子医生，他没有看到别的身影。最后他茫然地问:“你的羲阙哥哥是谁啊？他有跟来吗？”

　　“当然有跟来啊！”夏言琳急得跺脚，吼了起来，“羲阙哥哥就是死神啊，就是那只黑蝴蝶啊！”说完，不顾路宇震惊的神情，冲出门去。

　　一旁的女医生看着这对小鸳鸯突然莫名其妙地闹矛盾，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安慰下失落的少年，却在目光触及少年阴冷的笑容时，吓得动弹不得。

　　一只黑蝴蝶悄悄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少年的肩头。

　　“你说，她今晚会忍心杀我吗？”路宇问，澄澈的眼眸中透露着柔柔的哀伤，嘴角边却是诡异的阴邪。黑蝴蝶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突然拍了两下翅膀，凭空消失。

　　路宇低下了头，失魂落魄地走出医务室，边走边自言自语:“羲阙和我，死神和人类，她会喜欢哪个更多一点呢？”

　　夏言琳是在一片树阴下找到黑蝴蝶的。
　　她累得脸庞通红，忽闪着大眼睛瞪着眼前的死神，有些恼怒地问:“你干嘛咬人家啊？又干嘛跟人家玩失踪啊？”

　　黑蝴蝶拍了拍翅膀，忽而纵身向上一飞，仿佛有一道黑仞划过夏言琳的视野。接着，一身黑袍、戴着白色骷髅面具的死神轻轻地落到地面，带动一道黑色的风。

　　自从死前和羲阙匆匆见上一面后，夏言琳就一直没再能像这样和他见面了，即使后来也一直在一起，羲阙也只是以黑蝴蝶的形态和她见面。

　　此刻，望着仿佛是在沧海桑田后才好不容易又遇见的最重要之人，夏言琳激动地大叫着“羲阙哥哥”立刻冲了上去，欲抱住那个黑色的身影。

　　然而死神却在夏言琳快要碰到自己时忽然退开了。

　　结果，夏言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干嘛退开啊？知不知道人家会摔得很痛啊！”夏言琳爬起来，咬着嘴唇不甘心地问。

　　白色的骷髅面具却露出了很是悲哀的神色。
　　死神伸出手指，长长的指间抵在夏言琳的心上，他冷冷地问:“你对我的心意是不是变了？你还是当初那个说会帮我实现愿望的夏言琳吗？”

　　夏言琳微微一怔，脑海中竟突然浮出好多好多路宇的镜头。路宇望着她时表情的可笑，路宇帮她包扎伤口时的温暖，路宇冲她笑时的感动……仿佛她的世界不再是只有羲阙，路宇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竟占据了那么多那么重要的部分。可是，她要杀了他，即使不杀他，他也会在十六岁时死掉。她的心好痛苦，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泪珠顺着脸颊颗颗落下，这个少女低着头，“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还是不是当初的我……”

　　“我的对手把你改变了。”死神默默地摇了摇头，神情极其哀伤，转身欲离去。

　　白嫩的手突然抓住了黑色的袍子，夏言琳在死神猝不及防的时候紧紧把他抱住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会帮你杀了路宇的，就在明晚，我……我一定会帮你杀了路宇的！”

　　死神愣了片刻，仰头闭上了眼睛，哀伤中添了几分无奈，“为什么又求我啊，为什么总是在求我啊！夏言琳，对你而言，我究竟是什么？是什么……”

　　夏言琳没有听懂死神的话，只是拼命地说:“我会杀了路宇的，我会杀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