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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距离(1) ...

  •   回到B市,宋远黎就开始忙碌调任的事情,从东城区调到宣林区,虽说地方没离多远,人员却是千差万别。
      他初来乍到,又升了职,不管是事务,还是人事,要熟悉的地方多得很,忙得脚不沾地。

      其实他还未到,院里上上下下已经久仰他的大名,除去他铁面无私的威名,更多的是他的背景和家室。
      B市首富的外公和父亲,似乎再多的突出成绩都变得暗淡无光。

      宋远黎早料到会这样,也不多说,还是雷厉风行的做派,带着陈磊理清头绪,分配任务下去,熬了几次夜,几次会开下来,众人早已俯首帖耳,心服口服:这效率,这手段,真不是一般的花架子。

      阮莘莘趁着他忙,抽空跑去见陈淮舟,他的伤好多了,手臂上的石膏也拆了,但还缠着纱布。
      他一直在南苑别墅里呆着,看起来闲得发慌,坐在池边喂鱼。

      “你也忒狠了,真找人把莎莎撞了。”阮莘莘蹲在旁边看,荷叶下,都是尺把长的锦鲤。
      “做的不真能骗得过姓宋的?”陈淮舟不甚在意的扔着手里的鱼食,“你不也去看过她嘛,怎么样,她肯定受宠若惊吧,以前在一块的时候也没这么关心过。”
      阮莘莘有点不自在,“以前我们关系还不错的。”
      陈淮舟靠在椅背上笑起来,很开怀的样子,“是不错,不错到她差点叫不出你的名字。”
      阮莘莘恼怒的拍了他一把,“陈淮舟,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恶心人。”
      陈淮舟止住笑,胳膊撑在膝盖上看她,“姐,我又不是别人,用不着在我面前装贤良淑德,”说着,他又转回头喂他的鱼,“我们俩是一样的人。”

      是啊,他们是一样的人,从南源县摸爬滚打,跌跌撞撞的长大,一样的低到尘泥,被人鄙夷。
      小乞丐配小疯子嘛。
      不管她多么努力的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证明自己,甚至强迫陈淮舟也遵循自己的规则,不去偷,不去抢,不去伤天害理,可是到头来呢?依然没人看得起他们,她还是要靠着陈淮舟不光彩的钱走到今天。
      没有陈淮舟,她可能一辈子都要呆在南源县,过着低贱的,蝼蚁一样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被碾死。

      她记得那个炎热的夏天,陈淮舟被呼啸而来的警 车带走,十里街巴掌大的地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男女老少全都围在赵六那牛棚一样的破茅屋前,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指点议论鄙夷完了,没有人对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她说一句哪怕是虚伪的安慰的话。

      没有了神秘感,众人渐渐散去,只有她疯癫的母亲还呆呆傻傻的站在门口。
      孩子见到妈妈总是心生柔软,更何况还是如此境地,她使出全身力气,慢慢爬到母亲脚下,眼泪涌出来,满心委屈的叫了一声“妈”。

      想象中的怀抱和抚慰半点没出现,她盯着自己女儿身上破烂不整的衣服,忽然尖叫起来,一脚踹开她,疯跑出去,见了鬼一样。
      她被踹得倒在台阶上,对着母亲的方向大哭起来,呜咽着喊着,“妈妈,妈妈……”

      陈淮舟并没有像十里街女人嘴里说的那样“死在监狱”,一个月不到,他就重新回到了这里,不仅没有死,还比之前更有人样。
      一身牛仔衣裤,配着寸头,透着狠劲儿,干干净净,人也白了不少,引得十里街的女人又是一阵骚动。

      然后他大摇大摆的站在阁楼下,扬着嗓子朝楼上喊,“阮莘莘,你跟不跟我走!”
      她哆哆嗦嗦的从床上跳下来,支起窗户,阳光太强,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他看见她,又吼了一句,“姐,你跟不跟我走?”

      然后,她就真的跟他走了,双手空空,什么都没带。走出十里街,她回头看,母亲站在门口,脸上呆呆的没什么表情。她扭过头去,这个她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丝她留恋的地方。

      他们这样的人,没学历没背景没本钱,其实到哪里也是一样的受苦,不过图的是抛弃过去,重新做人。

      所以,离开南源县,离开十里街的陈淮舟总是很开心的样子,不管是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还是在工地搬砖,吊在十几层的楼外面装空调。他胆子大,肯卖力,什么苦的累的事儿他都能抗,可每一家工头都嫌他年纪小,克扣工资。

      不管再怎么难,有一点,他不准她干活,死活要让她上学。
      在最热的三伏天,他们住在楼顶的铁皮房里,经过一整天的暴晒,晚上屋子里就像个大蒸笼,直往外冒热气。
      她睡床,他谁地上,中间隔一布帘。

      陈淮舟怕她太热睡不好,从工头家里带回来一桶冰,放在她床头,又攒钱买了小电风扇,对着她吹。
      她躺在蚊帐里,耳边听着他辗转反侧,下地把电风扇搬到他跟前,他一挺身坐起来,“不睡觉,折腾什么。”
      “我不热了,给你吹。”
      他二话不说重新把电风扇搬进去,“啰嗦什么,地上凉快着呢。”
      她不得已板起脸孔,“你吹不吹!不吹我明天就不去上学了。”
      陈淮舟挫败的叹了口气,把电风扇搬回来,“吹,吹,我吹还不行嘛,快回去睡觉。”

      她躺回床上静静的流泪,刚才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到他瘦削的肩膀上满是伤痕。
      他同时打几份工,工地上的伙食不好,累得又黑又瘦,加上正在长个子,高高的像一根竹竿。
      为了省钱,也为了能给他补充营养,她是班里唯一一个不上晚自习的学生,省下自习费买来电磁炉。
      屋里地方小,她就把电磁炉放在外面的楼顶。每天下午五六点钟从学校出来,跑到几站地外的市场,捡摊主不要的菜回去。

      城市生活的人们习惯了浪费,她每天的收获都颇丰,有很多都是她以前从来没吃过的品种。回到家细细拣了,洗干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这样一来,他还可以带第二天的午饭,要比工地的伙食好多了。

      尽管她千方百计的关心他的身体,可他还是累倒了,倒在酷暑的烈日下,她接到通知,急匆匆的赶去医院,他病房里站着一个年轻姑娘,阮莘莘站在门口,看不到她的模样,听他们的对话知道是工头的女儿。
      桌子上摆满水果和营养品,姑娘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他板着脸孔,看都不看。

      姑娘哭了,边哭边骂,“陈六,我哪点对你不好,你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你怎么就不懂呢,只要你同意,我……我愿意跟着你,我已经和我爸说好了,以后你就不用做苦力,跟着我爸吃香喝辣。”
      “没兴趣。”他完全的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可他那样的面容,即便如此,也依然漂亮的让人心动,姑娘痴痴的看了一会儿,扔下苹果,捂着脸跑出去,走到门口终究不忍心,停住脚回头看着他,“别在拼命了,你这样会累死的。”

      阮莘莘不能让他累死,所以逃了课去KTV做陪唱,陈淮舟冲进去的时候,有个男人正把手放在她裙边上,顺着大腿往上去,被陈淮舟一拳打倒在地。
      他生着病,依然像一头愤怒的豹子,凶悍狂躁,破坏力十足,可惜寡不敌众,十几个体格强健的保安将他按倒在地,打到手软也没让他吐出一个服字,最后还是老板害了怕,打发他们从后门滚出去。

      她抱着他大哭,“陈淮舟,对不起,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累,我好怕,怕你死了,留下我一个人……”
      她以为他会骂她,恨她,但是没有,他只是牵着她的手一直走,走过城市里霓虹闪烁却与他们无关的繁华街道,走过装潢华丽的大楼,走进他们的小窝棚。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累得坐在瘸腿椅子上,解开桌上的塑料袋,里面放了一块小小的蛋糕,大概直径只有十公分大。
      他往上面插了一根生日蜡烛,因为受伤拿着打火机的手一直哆嗦,好不容易才点着,他捂着胸口对她说,“姐,今天是你生日,你许个愿吧。”
      她呆呆的看着那块不起眼的蛋糕,愧疚和绝望让她想不起任何愿望,或者说她不相信还有可以实现的愿望。

      “好,我来许,”陈淮舟又咳了几声,气息有些虚,一字一顿的说,“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阮莘莘受半点委屈。”

      他真的做到了,他们住的地方越来越大,生活越来越好,他们却不再天天见面,她住了校,有次陈淮舟开着车去接她,人人都说阮莘莘傍了个大款。
      她看着西装革履的陈淮舟想,这明明是我南源县十里街的弟弟,为什么就成了她傍的大款了呢。

      后来,她考上了T大,来到B市,陈淮舟就成了陈六哥。
      她是平凡的学生,他是叱咤风云的大哥。
      她现在是检察官的女朋友,他是黑白通吃的传奇。
      竟是越走越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距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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