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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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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沈晴天始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漂浮在地面上的。
在她能够感知到的有限的世界里,萧朗已经成为了唯一的焦点。
从始至终,那个男人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极笃定又极温柔地指引着她在黑暗里前行。
明知前路漫漫,她却觉得心安。
晴天并不明白那股强烈的心安到底从何而来,更不懂自己为什么能够如此惶恐却又坦然地享受着他所带来的那份心安。她只能就这样一边任凭思绪四处游离,一边伸出脚尖,试探性地在脑海里描绘前方障碍物的形状。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既然是“素质拓展活动”,那么培训师就绝对不会只安排那些一蹴而就的简单障碍。
但是不知为什么,沈晴天似乎格外幸运,她轻轻松松就跨过了一个又一个只有自己膝盖那么高的障碍物。
就在这时,培训师的声音从她的正前方传来:“距离障碍区封锁时间还有最后五分钟,请各组成员抓紧时间。另外,友情提示全场‘盲人’,我讲话的这里,就是障碍区的出口。”
凭声音她就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和萧朗应该已经离阶段性胜利不远了。此时,晴天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因为至少,她没有辜负了那双温暖的手。
然而,不等她信心满满地迈出下一步,萧朗却突然放开了牵在一起的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他……在做什么?
不等她探及究竟,男人身上的淡雅气息已经温柔又霸道地盈满了晴天的鼻间。于是她再也无力去顾及更多,只觉得似有灿烂烟火在胸腔中喧嚣、绽放。
脸颊倏尔变得灼热而绯红,像是恨不能立时沸腾,然而她的心底却溢满了那样沉静的悸动和欢喜。
如此难以言喻的矛盾感觉,美妙得简直匪夷所思。
身边的男人眉目低敛,静静凝视着晴天裸露在外的鼻尖和薄唇。
只消一秒钟,他就乱了心跳。
萧朗甚至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胸口处传来一波又一波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律动。这种感觉,就像是有顽皮而猛烈的音浪在肆意冲击着血液,冲击着感官,也冲击着头脑中仅存不多的冷静。
他小心翼翼地将晴天的脸颊从左边胸口的位置稍稍移到右边,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初冬的清凉空气,这才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
萧朗和晴天就这样保持着紧紧相拥的姿势,一同侧身走过了终点前的最后一段路。
埃菲尔铁塔下面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此时,各组成员已经陆陆续续地完成了午饭前的唯一项目。几乎每一对到达终点的搭档都会击掌欢呼,为彼此庆祝。
但她与他,却是个例外。
晴天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肯动,她并不像别人那般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拾光明,恰恰相反,她打心底里留恋着这个一片漆黑的世界。
她将刚刚所经历过的一切分毫不差地收进了心底口袋,惶恐甜蜜得像是在收藏一个并不真实的梦。
当然,梦总会醒,真实的世界总会在她尚不情愿的时刻来临。
斯考特的法式英语突然打断了沈晴天的华丽臆想,他说:“晴天,我回来了。”
沈晴天这才如梦初醒般调整起现有的思维模式,使得自己能够迅速进入与boss谈话时的高度礼貌状态。
“斯考特,你和那位漂亮小姐成绩如何?”这样说着,她伸手就要扯掉那个严重阻碍双方交流的眼罩。
萧朗看到她的动作,甚至来不及多想,就已经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地覆上了她的眼睛。
“……萧总?”她迟疑着,睫毛在萧朗的掌心轻轻颤动,像只调皮的小猫,将他的心绪撩拨到微酸、难平。
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花费半分钟的时间演绎沉默,然后收手,转身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冬日正午的阳光突然侵袭了晴天的视觉细胞,她这才意识到,那个默不作声的男人其实是在替她缓和强烈光线所带来的刺目感。
等到眼睛渐渐适应了周遭的明朗,晴天并没有即刻找寻萧朗的背影,而是凝视着障碍区的最后一段路,内心溢满了甜蜜和不安。
没有任何一个“盲人”会猜到,狠心的培训师竟在距离终点不足半米的位置安排了一个布满尖锐铁丝的甬道,远远望过去,像是一只形状诡异的刺猬。
晴天这才忽然意识到——其实他给的拥抱,叫做守护。
她笑起来,那样明媚而沉静的笑容,让斯考特也不由得为之心动。然而,晴天却已经无暇理会更多。
这一刻,她只需要记得——在这样清冷的初冬时节,在寒风呼啸的埃菲尔铁塔下,曾有一个男人牵过她的手,赠予她拥抱。
他的手心那么温暖,而他的守护,那么真实。
午饭过后,沈晴天趁着斯考特与另外几位总监聊天的空当,自己在公园闲逛起来。静下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即使寒风呼啸,周围的景色依然很美。
世界主题公园,顾名思义,这里就是迷你版世界名胜聚集地。
此时,公园里比早晨热闹了许多,时不时出现三三两两的恋人在拍摄婚纱照,以及与之相随的摄影师和灯光师。
晴天吃力地爬到巨石阵的一根石柱上,“啪”的一声启开午餐留下来的罐装可乐,坐在那里看着那些摄影师与灯光师的专业和尽职,看着相爱的情侣笑意盈盈地将一抹剪影留在泰姬陵,留在荷兰毛利草屋,甚至也留在古罗马斗兽场上。
她忽然有些羡慕,却又茫然。她羡慕他们留下的一个又一个角度绝佳的笑容,却不知这笑容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否与幸福有关。
她想知道,甜蜜的判断标准到底是唇角弯起的弧度,还是心底难以捉摸的满足。
就在晴天怔愣着胡思乱想的时候,几位高级总监已经吃饱了饭,正从不远处的小路朝着巨石阵的方向走来。
等到晴天看到萧朗的一刻,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此时真的不该继续坐在这石柱上。这是世界名胜的缩小版,她这样随意就“破坏”文物,若是被他看到,恐怕是会被批评的吧。
然而手中的可乐还没喝完,一时之间,她却又来不及倒退着下去。
晴天有些紧张地盯着几十米外的boss们,尤其是盯着走在人群中的萧朗,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或许是她多虑了,他们走过巨石阵,却没有人发现她,就连萧朗也没有。
恰恰相反,这一路他似乎都在与身边的一位中年女人侃侃而谈。
石柱并不低,所以晴天并没有听清萧朗所说的字句。但不管怎么说,在她的印象中,萧朗从来都不是那样多话的人。
她傻傻地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心里竟不知不觉地就被好奇填满,只希望他能大声一些,再大声一些,好让她听得清他的话语。
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一直停留在晴天的脑袋里,这状态一直持续到她渐渐看不清萧朗的背影,直到她突然听到石柱的正下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