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60、破镜重圆

　　顾可脑袋是空的，她甚至忘了嘴里还有糖。
　　整个人有些怔。
　　路灯的暖光从车窗外斜射进来，映出他的脸和眼。
　　他深深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要是觉得我还行，咱俩就结婚，好不好？”
　　他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攥成拳，掩饰自己的紧张。
　　“你要是还觉得咱俩不合适的话，没关系，那就当我...”
　　“没有。”
　　顾可抢着断了他后面的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是不愿他朝着不好的地方瞎想。
　　“我的意思是，这太匆忙了，我还没和我妈说。”怕他误会，她又解释，“等我回去说完，我再告诉你好么？”
　　顾可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可心脏都在发颤。
　　求婚让她想哭，又不愿被陈默川看见。

　　陈默川此时有些自责，姑娘被他搞得紧张了，生怕他生气一样小心地看着他。
　　是他鲁莽了。

　　“好。”
　　他笑，手轻轻落到顾可的发尖上。
　　顾可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能微微垂下眼。
　　这么多年过去，虽然两个人的心没变，可都是经历过磨炼的人，怎么就能保证还会像十年前那样合适。

　　“我找李辉问了这几年你所有的事。当初...”陈默川努力找措辞，怕伤了顾可的心。“当初年纪小，心里是埋怨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也经历了很多，心里想再换个人，试过，可...太难了。”陈默川深深叹了口气。
　　心底的人扎根太久，忘不了拔不掉。

　　顾可嗯了一声。
　　她心里堵得生疼，低着眼不敢说话，怕说话眼泪就跟着流出来。

　　陈默川道：“我可能还是不会让你太满意，但这几年，已经尽量在改了。回国之后，我开了自己的公司，公司大大小小所有的钱我都没靠家里一分。前几年在国外打工，也攒了不少，你要是不嫌弃，我带着公司的所有股份当彩礼，可以吗？”
　　他又说：“我少爷的脾气也尽量在改。要是还不和你心意的话...”
　　陈默川轻轻握住顾可的手。
　　“给我点时间，我再改改。”
　　“陈默川，你不用这样...你这样，我难受。”

　　顾可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正好掉在被陈默川握住的手腕上。
　　像一把刀子在割她的心。

　　陈默川苦笑：“我就害怕，你又说咱俩不合适。”

　　一句话彻底让顾可崩溃。
　　她从来都不知道，当初冒然提出的分手，究竟对陈默川造成多大的打击。
　　顾可眼前起了一片水雾，透着眼泪，她抬头看他。
　　“对不起...”
　　陈默川摇头，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
　　顾可继续道：“我不是有意想分手...”
　　陈默川笑着看她，“都过去了。”

　　他越这样，顾可越难受。
　　一声呜咽终于抑制不住，从她喉咙里发出。
　　她哭得整个人发颤。
　　“我没有真的想分手...”
　　陈默川无声地叹息，他把人搂在怀里。
　　“我知道。”

　　温热的怀抱随即而来。
　　十年之久，两个人再次相拥。
　　肌肤相触。
　　一个手心温热，一个手背冰冷。

　　顾可双手紧紧揪住陈默川的外套。
　　陈默川也跟着眼眶发胀。
　　“好了，不许哭。”

　　顾可从他怀里抬头，她哭得猛，整个人都迷糊。
　　她摇着头，道：“当初我就是害怕你再为了我放弃学业，我不是真的想和你分手。”
　　她握住陈默川的胳膊。
　　陈默川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
　　顾可控制不住情绪，她说：“你恨我了，你把所有我能找到你的方式都删了...那个Q.Q，你再也没上，你把手机号都换了，我甚至连一张你的照片都没有...”

　　陈默川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他不愿她多说。

　　顾可只觉头昏颠倒。
　　她被他堵住了呼吸，脑袋缺氧，眼前发白。
　　渐渐，身上没了力气。

　　陈默川轻轻放开她。
　　他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顾可的发尖上，手轻轻在她的背上一下下安抚。
　　“有些事，我们以后慢慢说。”

　　以后，慢慢...
　　都是带着未来共同的意思。
　　她靠在他的怀里。
　　顾可永远都想不到他们还会有今天，还能重归于好。

　　她一直靠在陈默川的怀里。
　　渐渐，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只是相互依偎着，直到一个多小时过去。
　　“该上去了。”
　　陈默川摸了摸顾可的脸，把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又怕她冷，开大车里的暖气。
　　两个人抱得久，外套都乱了。
　　顾可坐直身。

　　陈默川用手心把她脸焐热。
　　“明天婚礼，早上我来不及接你，等婚礼结束，我们再慢慢说。”
　　“嗯。”
　　“上去吧，到家给我发微信。”
　　顾可抬头，“微信...”
　　第三次见面，连电话都没有，哪来的微信。

　　陈默川恨自己幼稚，如果第一次见面他就坦诚心扉，哪还会浪费这么多次机会，让姑娘今天哭成这样。

　　他把自己手机打开让顾可输电话号码。
　　顾可输了一半，抬头问他，“上次我喝醉，送我回来的人是你嘛？”
　　陈默川笑着摸她脸，“不是我还会有谁？”
　　“听说我吐了。”
　　“嗯，不过没大碍，吐出来你也能舒坦点。”
　　顾可窘迫地抿唇，“以后，不喝了。”
　　“不喝酒了？”陈默川挑眉问。
　　“不喝大酒了。”
　　陈默川笑着刮了下顾可的鼻尖，“喝也没关系，以后我都在。”

　　我都在...
　　顾可心里暖得不像话。

　　“那我先上去了。”
　　“好。我送你。”
　　他随着她一起下车。

　　随着开车门的动作冷气扑面而来。
　　陈默川护着顾可把她送进楼道里。

　　顾可笑着跟他摆手。
　　陈默川也笑着回应她。
　　走了两步，顾可忽而又回身。
　　“改天给你看样东西。”
　　“哦？是什么？”
　　“先不告诉你，留着神秘感。”
　　“那不如我直接陪你上去吧。”
　　说着，陈默川就要跟来。
　　顾可急忙推他，“屋里还有室友呢。”
　　看她被逗得脸发红，陈默川低声笑，握住她抵在他胸前的手。
　　“等结婚了，一起住。”

　　第一次听到要同居的话，顾可既紧张又窃喜。
　　“再说吧。”她垂着眼，声音闷闷的。
　　知道姑娘是害羞了，他不再逗她，看着她乖乖上楼，才重新回到车里。

　　陈默川知道顾可重视母亲的想法。
　　他再次懊悔自己沉不住气。
　　回来之后，也没有正式拜访顾可的家人。

　　顾可母亲刘凤前几年找了个老伴，是一名退休的高中老师，顾可管他叫吴叔。吴叔丧偶多年，跟王奕娇一家能攀上半个亲戚，一次机缘巧合认识了刘凤，也是在王奕娇的撮合和顾可的开导下，这才搭伙过了日子。

　　吴叔比刘凤大个五六岁，性子慢，没啥脾气，这么多年无论是对刘凤还是顾可，都称得上用心。
　　刘凤这几年性情也没有前几年那么刚烈。她自己再婚，唯一的心思就是希望女儿顾可能尽快找个依靠，找个好人家。

　　回家顾可就主动给妈妈打了电话。
　　“是小可啊？”吴叔声音低哑，咳了几声，又问：“要找妈妈讲电话？”
　　顾可在电话里说:“有点事情想和我妈说，最近天冷，叔叔注意保暖。”
　　“好嘞好嘞，你妈妈最近也是一直给我加衣服。你们娘俩好久没说话了，等着啊，我这就给你叫去。”

　　顾可听见电话被放下，那边滋滋啦啦的声音，没多时，话筒重新被人接起。
　　“可儿？”刘凤声音带着欣喜，“吃没吃饭啊，今天天这么冷，可得多穿点啊。”
　　“我吃过了，妈，我有事想和您商量。”
　　顾可一直提心吊胆着。
　　刘凤认识陈默川，想当年还闹得很不愉快，现在再提起，顾可都做好了刘凤反对的准备。

　　刘凤问：“什么事啊？”
　　“妈，我想结婚了。”
　　说得简单，可毫无预兆，刘凤既高兴又惊讶。
　　“你有对象了？”
　　“嗯。”
　　“有对象好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带来给妈妈看看？认识多久，干啥的？人怎么样...”
　　“妈，这人你认识。”
　　“我认识？”
　　顾可小心地说：“是陈默川，那个...”
　　“你那个同学？你大学时候，你俩还谈过一阵子那个？”
　　顾可没想到母亲还记得。
　　刘凤继续道：“阿黄我都养了那么多年，你真当妈妈傻啊？”
　　一切似乎往好的方面发展。
　　刘凤在电话里问顾可，“他回来了？”
　　“回来了，也见了面。”
　　母亲没有再说话，顾可也沉默，紧张地坐在床上用指甲扣着手心。

　　刘凤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可儿，妈不是不喜欢那孩子，就是...咱俩家地位差的太大了。他家那么有钱，你嫁过去，妈怕你受委屈...”说着说着，顾可听出了母亲像是要哭的样子。
　　“妈妈，我不委屈。”
　　有些话不说还好，一旦开了头，就像翻江倒海一般彻底卷了顾可的心。

　　“这几年你一个单亲孩子在外面没有家里人给撑腰，干什么事都靠自己一个人，有没有受委屈，妈妈能不知道吗？”
　　刘凤声音哽咽，顾可担心被吴叔听见，只能喊了一声，“妈，别说了...我挺好的。”
　　有很多话刘凤不方便说，但顾可都懂。

　　顾城强离世以后，可以说是顾可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大学就开始打工，从专科读到本科，再到出社会工作，刘凤是一点没跟着操心。
　　那一年顾可一个假期都没回来，再回来整个人都变了个人似的，后来刘凤才知道，自己的女儿第一次失恋也是独自承受。

　　“姑娘，只要你愿意，妈就答应。”
　　那天晚上，刘凤给了顾可一个安心的答复。
　　“但我有个要求，这几天，你和那个孩子来家里吃顿饭，我看看他。”
　　“好。妈，天冷了，您也注意身体。”
　　母亲再婚，吴叔那边也有孩子，顾可不方便多去打扰二老的生活，这几年和母亲见面的次数也少了。刘凤文化低，不会开导，可心里面比谁都清楚。
　　她自认从小到大都亏欠了女儿。

　　电话刚挂掉，一串陌生的号码就打进来。
　　“在干嘛？”
　　声音窸窸窣窣的，像贴在嘴边一样，熟悉又让人心跳加速。
　　顾可笑着回：“刚和妈妈通了电话。”
　　“怎么样？”陈默川的声音又急又快。
　　顾可说：“她想见你。”
　　“是我没做周到，刚刚还想主动说这事的。”

　　顾可听到电话那头有其他人的吵闹声，笑声越来越大，闹哄哄的。
　　“你在哪呢？”
　　“和李辉他们在酒店呢，我们今晚就住这了，明天一早还得去布置会场。”
　　“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
　　“王奕娇和你说伴娘的事没？”
　　“说了，让我早上过去。”
　　王奕娇以友情的名义威胁顾可，必须当伴娘，可顾可前几天一直出差，整个流程都不明白，生怕出了状况。

　　忽然有人在电话里特别大声地喊：“老陈过来啊！干啥呢，跟谁聊呢！”
　　陈默川走远几步，那人忽然跑上来，“让我看看，是谁勾引我家老陈呢！”
　　顾可红着脸在电话这头不敢出声。
　　陈默川拿着电话躲，“看啥啊！”
　　“我看看，哪个美女在骚扰你的心...”
　　“起来...别抢！喂！”

　　电话像是被夺走了，一阵吵杂。
　　没多时，顾可听见有人在电话那头说：“美女你好！我叫孙博宇！”
　　“你好...我叫顾可。”

　　一秒，两秒...
　　那头忽然没动静了。

　　顾可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电话是通的啊。
　　等她再次放到耳边时，只听那边吵开了。
　　“靠！老陈你丫的，和顾可谈情你不早点说！”
　　“你也没问啊。”
　　“孙博宇，人家小两口打电话，你过去干啥！”像李辉的声音。
　　“我又不知道会是顾可！”
　　“把电话给我。”
　　“我不！我这才跟顾可通电话，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喂，顾可啊，我是孙博宇啊...我没说完呢！老陈你把电话还我！”
　　“我媳妇，你说个毛啊！”

　　电话似乎是回到了陈默川手里。
　　“喂，媳妇，咱不和他说哈！”陈默川回头看孙博宇，“你看，我媳妇不和你聊。”
　　“陈默川你等着，明天看我灌不灌你酒！”
　　“明天不是爷结婚，我又不喝。”
　　那头一群爷们闹起来没完，顾可被他们吵得脑仁疼，却又因为陈默川喊得那句媳妇让她高兴紧张。

　　“我挂了，要睡了。”
　　“好你先睡，明天等抽空我找你。”
　　“好。”
　　“媳妇，爱你。”

　　陈默川这表白速度太快，惹得顾可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电话挂断十分钟了，顾可红着脸，坐在床上还是一动未动。
　　只怪媳妇、爱你，这四个字...让人太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