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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慕语·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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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维·巴斯卡比鲁一念之差,没有杀死夏朵·兰兹华斯灭口。
面对散落一地的断肢与内脏,夏朵·兰兹华斯面色稍显苍白,却镇静地提起裙摆行贵族礼仪、准确称呼他“格连大人”占据了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则是——莱维觉得杀掉这么雅致端庄的一个美人儿有些可惜。
仗着“格连”的身份走上前询问名字,得到“夏朵·兰兹华斯”的回答,莱维微笑着轻握被洁白手套包裹的指尖部分,稍微弯下腰亲吻了她的手背。
“果然是兰兹华斯呀。我就想着这样的风情,只有兰兹华斯家的女人才会拥有。”
“承蒙格连大人称赞,不胜荣幸。”
夏朵微笑,躬了躬身。
“冒昧夜行,多亏格连大人化解了危机,夏朵先行谢过。”
莱维眯起眼睛,加深了笑容。这个聪明的女人,是在向他打探该不该保密,表示如果必要就以他救了遇险的她来作为掩饰的理由,顺便能确认她自身的安全。真是小看他这个格连,莱维觉得他被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内部琐事不足挂齿,害夏朵小姐受惊了。今夜有所不便,我改日设宴向夏朵小姐赔礼道歉。”
听闻莱维不打算追究,夏朵松了一口气,褪去紧张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您言重了,岂能因我劳烦格连大人。不日即将迎来母亲的生日宴,若格连大人不嫌弃,夏朵便代母亲向格连大人下请柬了。”
“好,我一定去。”
莱维一口应下,挥手叫来一名随从的巴斯卡比鲁族人,并不避讳地命令他护送夏朵的马车回兰兹华斯府邸。
莱维既不打算封口,夏朵便没有必要向她的母亲兰兹华斯女公爵隐瞒偶遇巴斯卡比鲁当家格连一事。这位大人地位超然,即使撞见的不是这种特殊场景,夏朵也自当向母亲汇报,她借用母亲生日宴的名义无疑便是印证。莱维则是相信作为拥有王室血脉的兰兹华斯,女公爵不会在这件事上翻出任何浪花,因而不以为意,派人护送是他的表态,用以让夏朵和女公爵安心。
莱维和夏朵心照不宣地默认。莱维本就笑着,迎着他品评的视线,夏朵也是微微一笑。
“格连大人体恤,夏朵却之不恭了。”
又简单客套两句,莱维绅士地将夏朵扶上马车,目送马车缓缓离去。
抬头看了看细如一线的弯月,莱维满意地拍打两下丝毫没有沾染血迹的外衣。前代格连死后尚未遇上让他格外瞩目的女人,夏朵·兰兹华斯么……比她聪明的莱维见过,比她漂亮的莱维也见过,然而莱维见识过的女人中,比夏朵·兰兹华斯聪明的没有她画卷亦难以描摹的精致容貌,比她惊艳的不及她让人如沐春风的智慧。
前任格连和下任格连一个不存在了一个还不存在,这段空白无趣的时光,拿来打发一下刚好。
尽管莱维兴致满满,可直到迎来兰兹华斯女公爵的生日宴,他都安然自若地待在巴斯卡比鲁府邸演绎“格连”,有关夏朵·兰兹华斯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刻意打听。他想自己去认知,用那种耳濡目染,能够摄取人心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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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心事?”
莱维知道他给自己寻来的是个会遇上阻碍的乐子,解决猝不及防的意外也是必要的进展。他很幸运,这个机会来得极快。
夏朵放下酒杯,提起裙摆向莱维行礼。她刚刚结束与几名侯爵夫人的谈话,才想松一口气,这位捉摸不定的格连大人就从背后冒了出来。
“不必拘束,忘记我是格连你是兰兹华斯,轻松地交谈吧。是那些夫人们让你烦恼?”
莱维笑容亲切,仿佛已然洞悉的目光让夏朵稍作犹豫,打消了无意义的否定。
“是我失礼,又让格连大人见笑了。”
“你之前进退有度,不愧是兰兹华斯。我只是作为格连,擅长看这些而已。”
“格连大人不是说要忘记我是兰兹华斯吗?”
第二次被打趣兰兹华斯的“风情”,夏朵有些羞赧。
“你仍称呼我‘格连大人’啊。”
莱维摊开手,一本正经地耍赖。
夏朵忍俊不禁:“先前就觉得了,格连大人意外的随和呢。”
“真伤心,我在你心中是怎样的凶恶?”
话题由此打开良好的开端,莱维更是在交谈之中捕捉了端倪,以巴斯卡比鲁府邸的藏书为诱饵,引来夏朵按捺着迫切希冀的闪闪目光。
巴斯卡比鲁家很多藏书并不外借,可莱维许诺只要他人在府邸,夏朵随时可以前去翻阅,这一举措无疑为莱维博来极高的好感度。珍藏的书籍轻松将爱好是博览群书的夏朵拉近见多识广的莱维,只待书写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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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特意赖着不走看我笑话吗?”
莱维故意皱眉,抱怨捧着一本书装样子的夏朵。
“怎么会,我不过是借格连大人的光探听巴尔马家的动向,回去好跟母亲打小报告。”
夏朵合上书页微微一笑,帮莱维添上红茶。
半年的时间不短,足够莱维和夏朵处好关系,时而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半年的时间也不长,尚不足以让莱维和夏朵的关系亲厚、越过朋友的界线。莱维有过一次不动声色的尝试,夏朵似有所觉,两人险些就此疏远,莱维费了一番心思才将紧张缓和,目前只好淡淡地吊着,以待潜移默化的积累带来改变。
巴尔马家近来参与进一场激烈的王政斗争,频频向巴斯卡比鲁示好以求支持。正当夏朵离去之际,听闻巴尔马当主造访,她有些在意,收回脚步留在了藏书室。
“大家族之间的争斗哪有那么快明朗,就算你说要打探,我也没什么能讲给你听的。”
莱维努努嘴,面露无奈。
夏朵端着白瓷描金的茶杯,抿了一小口醇香的红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露出轻盈的笑容。
“自当如此。巴尔马家纵是图谋格连大人的支持,也不会立即暴露底牌,没有波及兰兹华斯的口风我即安心,让格连大人为难了。”
莱维半眯起眼睛,与夏朵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没错,莱维并非没有情报,然而他不打算告诉夏朵。从莱维说没有“能讲给你听的”,夏朵就明了他的意思。莱维不愿说明自有他的思量,往好了想是无关兰兹华斯,往恶劣了想,身为格连,哪怕莱维要亲自对付兰兹华斯,她们也只能挨着。
夏朵愿意相信莱维,这份心意让莱维愉悦。
莱维的好心情持续到半月之后巴尔马家举办的宴会上。
暴风雨尚在酝酿之中,不少家族派了代表参加巴尔马家的宴会探听虚实。与巴尔马敌对的家族也装模作样地出席,这一番倒免去了诸如巴斯卡比鲁和兰兹华斯这些中立势力的立场问题。
结束简单的交际,莱维百寻夏朵不着,正是疑惑,不料向着餐桌的随意一瞥却为他带回了惊异的画面。
夏朵与一名男子比肩而立,白发的青年端着堆出小山的餐碟,与夏朵亲昵地说着什么,而夏朵的笑容,是莱维从未见过的欢快和……甜蜜。
莱维意识到这对他的取乐是不容忽视的关键点,于是调整神色,面露微笑走上前。
“……奶油沾到嘴角了,查尔斯。”
夏朵拿手帕替白发青年擦拭嘴角,语调带着点点撒娇的意味,全然没有注意莱维走近。
被亲切称呼为“查尔斯”的白发青年更为敏锐地察觉了莱维的意向,略显粗鲁地抓住夏朵的手腕当做提醒。
“格连大人?”
夏朵反应过来,提起裙摆行礼,传进莱维耳中的声音远比平日来的生动真实。
“这位是?”
莱维并不迂回,直奔主题。
夏朵的回答同样直接,她挽住白发青年的手臂,浅笑着回答:“查尔斯·格雷,我的未婚夫。”
莱维缓慢地呼吸,气氛凝滞到接近尴尬时,他终于从惊愕中恢复,扬起眉故弄玄虚:“真伤心,我还心念着要主持你的婚礼呢。”
熟悉莱维秉性的夏朵知道他是在说笑,初次见面的查尔斯·格雷不免疑问地“咦”了一声。
“格连大人掌管幽灵,身份尊贵,如果不是因为查尔斯,能由他主持婚礼是我的荣幸。”
莱维想解释自己才不是掌管幽灵,看夏朵神色掩着狡黠,于是没发话。
查尔斯·格雷见莱维默认,怔了怔,慢慢挪步到夏朵身后避开莱维。
“我是怎么露馅的?明明有好好换衣服。”
以防被嘲笑,查尔斯·格雷先行转移话题。
“无论你换不换上我们的服饰,只因为格连大人没见过你,就足以一眼识破你外国人的身份了。”夏朵戳了戳藏在她身后躲幽灵的查尔斯·格雷,“按道理查尔斯也应该去觐见格连大人,你是偷跑过来的?”
莱维看着兀自交流的夏朵和查尔斯·格雷,顿觉索然无味。
在他面前,夏朵·兰兹华斯是个淑女,在查尔斯·格雷面前她才是有血有肉的女人。纵然引他瞩目,他却对有归属的类型不感兴趣。巴尔马家与别国势力有所勾结的传闻很早就有,是因为这个,先前夏朵才格外关心巴尔马家的消息吧。
想要打发时光,结果却打发了自己,莱维有种被坑害的无辜错觉。
给夏朵·兰兹华斯的名字打上终止符,莱维却没能像往常一样潇洒地收手。他不仅默许了夏朵继续阅览巴斯卡比鲁府邸的藏书,维持他们“朋友”的表象,一年后夏朵嫁往国外他还送上了一份贺礼。
这种当断不断的黏连让莱维略感困扰,即便下一任格连的人选出现,打包附带一个顽皮的小麻烦,仍然不能帮他忘却。
这份让莱维困惑的留恋最终导向了全新的展开。
生死攸关之际被Abyss庇护蜕变成为巴斯卡比鲁、并被他顺手救下的小小少女,莱维揉了揉她污泥沾染之下与记忆中相似的浅金色长发,为她命名。
夏朵·巴斯卡比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