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rd day下 希望 ...
-
阿德莱伊只能限制了葛莱尔·林顿的人身自由。
他把她安置在没有任何尖锐物品，也没有窗户的房间。
但即使这样，他依旧要让信得过的人24小时盯着她，防止她咬舌自尽。
“你不只在烦恼葛莱尔·林顿的事，”艾尔艾尔弗望向阿德莱伊，“她刚才还和你说了什么？”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艾尔艾尔弗淡淡地开口，“别告诉我，你打算挂着这张脸出席三边会谈。”
“不会，”阿德莱伊揉着眉心，“给我点时间，我能调整好。”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句话吗？”
“……我真的没事。”
“葛莱尔·林顿，”艾尔艾尔弗决定不和他绕弯子，“是不是提到了流木野咲？”
阿德莱伊动作一僵，抬眼望向艾尔艾尔弗。
艾尔艾尔弗双臂环胸：“我就知道。”
“艾尔艾尔弗，”阿德莱伊平复情绪，缓声道，“你觉得，我对流木野……”
“你对她有好感，”艾尔艾尔弗打断他的话，“非常明显。”
阿德莱伊苦笑：“你早就知道了？”
“肯定比你早，”艾尔艾尔弗平声道，“我之前以为，你只是故意压抑着那种感情，看来我高估你了，阿德莱伊，你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流木野咲。”
阿德莱伊没有说话。
“身为男人，连自己有了喜欢的女人都不知道，别说你认识我。”
“……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那换个话题，”艾尔艾尔弗严肃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阿德莱伊摇头，“但我还是……会把结束内战放在首位。”
“所以葛莱尔·林顿必须活着，”艾尔艾尔弗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劝过她吗？”
“不起作用。”
“也许换个人会好点。”
阿德莱伊望向艾尔艾尔弗。
在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随即有些慌乱的目光中，艾尔艾尔弗点了点头：“流木野已经去了。”
流木野咲第一次这样和葛莱尔·林顿面对面。
她的心情很复杂，不是因为她占据这个身体近三天时间，而是因为葛莱尔·林顿中毒的原因。
自杀。
她向监视葛莱尔的女佣点点头，女佣退出去带上了门。
“我知道你，”坐在床上的葛莱尔伸出手指摇了摇，“第三帝国的王牌驾驶员，流木野咲。”
“……是我，”流木野咲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前坐下，“葛莱尔，我们聊聊吧。”艾尔艾尔弗叮嘱过，一定要叫她的名字。
“你来劝我，”葛莱尔似笑非笑，“是以什么身份？”
流木野咲愣了一下：“我是……阿德莱伊的朋友。”
“朋友？”葛莱尔扯了一下嘴角。
流木野咲装作没听出她语气中的古怪，缓了一缓，直入主题：“葛莱尔，我也失去过深爱的人，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很……羡慕你的勇气，但死亡总是最容易的，承受痛苦的只有活着的人，你有想过你的家人吗？”
“家人？”葛莱尔漠然道，“如果你指的是那个害死我母亲，十几年没和我说过话的男人，我不觉得他会因为我的死感到一丝一毫的伤心。”
“就算……家人不在乎，难道你的朋友也不在乎吗？”流木野咲微微蹙眉，“我的父亲也……你的母亲虽然过世了，但她毕竟还爱着你。还有奥薇，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死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葛莱尔移开目光：“奥薇有很多朋友……”
“其实我很羡慕你，”流木野咲打断她的话，“虽然我也有很多朋友，但却没有一个最好的。”
葛莱尔一言不发地望向她。
流木野咲没有避开她阴沉的目光，和她对视了很久，才慢慢道：“你之前是真的打算和阿德莱伊结婚。”
“没错，”葛莱尔平声道，“那又怎样？”
“你明明深爱格兰·法尔，为什么会答应你父亲提出的联姻？”
为什么？
葛莱尔扯了一下嘴角。
“你之前答应联姻，是因为你也想结束内战，”流木野咲重复着艾尔艾尔弗教给她的话，“后来你服毒自杀，是因为你得到了格兰战死的消息。”
“你可以牺牲自己，牺牲你们的爱情，但却接受不了他的死亡。”
“但死亡不是结束，人死后会留下很多东西，他给别人带来的影响，他生前的愿望……格兰既然选择成为军人，就说明他热爱他的祖国，他想让多尔希亚得到和平。”
“而且，格兰的母亲还在世，不是吗？”流木野咲低声道，“我听说格兰……非常孝顺。”
葛莱尔垂在身侧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她收起讽刺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望着流木野咲。
“格兰的母亲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你们爱着同一个人，能和她一起怀念格兰，分担悲伤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格兰一定希望你活着，他一定希望你和他的母亲都活得好好的。”
“想想奥薇，想想格兰，想想格兰的母亲，我们从来不是独自活着的。”
“而且你也清楚，现在的世界到处都是战争，多尔希亚已经不能再经受内战了……你最初的出发点，不就是想让多尔希亚得到和平吗？”流木野咲顿了顿，“更何况，你已经和阿德莱伊结婚了，至少在……现在，别让那些好战分子有机会在你们的婚姻上做文章。”
葛莱尔凝视着她，突然道：“和殿下结婚的人，不是我。”
流木野咲一僵，嘴唇动了动。
“我不能理解你们，你和阿德莱伊殿下都是，”葛莱尔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你们认为什么能代表一个人？她的身体？一个壳子？还是她的灵魂？”
流木野咲突然觉得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和他结婚的是你，和他宣誓的是你，和他交换婚戒接吻的还是你。”
“当时你中毒昏迷，”连流木野咲自己都没发现她的手在轻微颤抖，“婚礼必须举行，但是……葛莱尔，或许你们现在没有爱情，但阿德莱伊很好，你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发现……”
“我做不到。”
“只是相处……”
“我做不到像你这样，”葛莱尔眼中毫无感情，“拼命地，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推给别人。”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回荡在流木野咲耳边的，只有葛莱尔最后的那句话。
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拼命地，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推给别人。
心爱的……男人？
“不是这样，”流木野咲下意识地摇头，脸上血色尽褪，勉强地笑道，“我对阿德莱伊……不是那种感情，我喜欢的是……”是晴人。
她喜欢的，她爱着的是晴人。
是时缟晴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说不出口？
流木野咲摇着头，一直摇头，最后连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只能别开目光，不敢对上葛莱尔的视线。
她嘴唇翕动了很多次，想否认，想辩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葛莱尔没有说话，就这样平静却冷淡地盯着她。
在那道死寂目光的注视下，流木野咲只觉自己的内心好像被剖开，被看穿，那些藏在她心底深处最隐秘最不堪的念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以最脆弱最苍白的姿态，被摊在了阳光下。
无从遁形。
葛莱尔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望着眼前这个全世界闻名的Valvrave驾驶员。
望着她倏地起身，连失态地带倒了椅子都不自知。
望着她转身飞快地离开房间。
望着她……落荒而逃。
流木野咲冲出房间时，差点撞在了正要开门的阿德莱伊身上，错身而过之际，阿德莱伊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却被甩开。他有些无措地望着流木野咲失魂落魄跑远的背影，等回过神抬脚去追时，屋里的葛莱尔忽然叫住了他。
“殿下，”她低头垂眼，望着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我们……做个交易吧。”
-
等流木野咲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了指南翔子的房门外。
她退开半步，想要离开。
正在这时，指南翔子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咲？”她愣了一下，随即小声道，“什么时候换回来的？”
“就在刚才，”流木野咲勉强笑了笑，“翔子要去哪儿？”
“去把这些还给艾尔艾尔弗，”指南翔子扬了扬手中的资料，随即收起笑容，观察着流木野咲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流木野咲故作平静道，“只是……无意间走到了这里。”
无意间？指南翔子抿唇望着流木野咲，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进了自己的房间。
“翔、翔子？”
“都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了，”指南翔子把流木野咲拉到床边坐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流木野咲想否认她的话，却有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只能通过揉眉心来挡住她的视线：“真的没事，我……我只是来借个睡觉的地方。”
“睡觉？”
“我想在出战之前休息一下，”流木野咲轻声道，“但我已经不能再回之前的房间了。”那是属于阿德莱伊和葛莱尔的房间。
“只是这个？”
流木野咲点点头。
接着她就看见指南翔子从床头拿过一面镜子，向她努努嘴：“看看你自己的表情。”
流木野咲看了一眼就别开视线。
指南翔子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如果不想和我说，我去找小晶来？”
流木野咲摇摇头，又摇摇头，垂眼盯了地板很久，才慢慢抬头看向指南翔子，神情充满迷茫和挣扎。
“翔子，我……”
她慢慢缩成一团，抱紧自己，仿佛无法接受一直以来所坚信的认知被一瞬间颠覆。
“我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喜欢上别人？
指南翔子一愣，随即哑然，她弯下腰，拍拍流木野咲的脸，直视那双充满自厌情绪的眼睛，语气认真道：“这明明是件好事。”
流木野咲摇摇头，避开她明亮的眼神：“不，我……”
“来说说，你到底喜欢上了谁？不对，重点是，能有喜欢的人太幸运了不是吗？让我想想，是现在表白呢，还是找个重要的日子，”指南翔子不等她开口，站直身体掰着手指道，“不如就挑在三边会谈之后怎么样？等这些让人头疼的事告一段落，我们再好好计划一下……”
叮叮。
短促的信息提示音打断了她兴致勃勃的计划。
是艾尔艾尔弗：来会议室。
指南翔子收起手机，呼出口气，双手搭在流木野咲肩膀上：“你在害怕什么呢？”
“难道有个喜欢的人不正常不应该吗？”她轻轻抱住流木野咲，抚着她的后背，“为什么要把它当成一件罪大恶极的事呢？过去很重要，但它并不是阻止我们走向未来的枷锁，一直把自己囚禁在回忆中只会让你错过值得你珍视的人，你也不想在未来后悔莫及对不对？”
“为什么不大胆问问自己的心呢？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想和谁一起，分分秒秒都在一起？”
“不要去想什么‘我不能’‘我不应该’，这些对错又是谁定下的？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不想忘记过去是正常的，但我们更要在未来活得好好的，才算不辜负那些为了我们能够拥有未来而牺牲在过去的人。”
“我们要连同他们那份活得开开心心，有想要的，就大胆地承认，有想得到的，就拼命去努力，我不会忘记过去，但我更不会否认现在，我们在生活，不是在生存，难道我们不配得到幸福吗？”
“还是，”指南翔子退开一点，直视流木野咲的眼睛，微笑道，“你认为我们‘神明附体’不配得到幸福？”
流木野咲喃喃道：“我不是……”
“那就不要停下脚步，直视自己，不要逃避。”指南翔子拍拍她的脸，“虽然我们会活很久，但有些人，我们只会遇见一次，所以一定要紧紧把握当下，不试试就放弃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吗？”
流木野咲垂头不语，指南翔子的一番话给她的冲击很大，却也奇迹般地让她平静了下来。
但下一秒，她就被指南翔子按在了床上，盖上被子。
“但是现在，想那么多干嘛？你只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其他的事，醒来再说。”
指南翔子很快离开了。
流木野咲用手机设了闹铃后，闭上眼，想着指南翔子刚才的话，渐渐睡熟。
她睡的时间不长，却梦见了很多人。
先是虐待自己的父亲，然后是把自己带到一个不一样世界的晴人，接着是翔子，小晶，艾尔艾尔弗……最后是，阿德莱伊。
阿德莱伊。
流木野咲慢慢睁开眼睛，眼中虽然依旧藏着少许迷茫，却没有了消极和自厌。
她关掉闹铃，洗了洗脸，打算去餐厅吃迟来的午餐。
却在打开房门的瞬间，看见了还保持着敲门动作的阿德莱伊。
“你……”
“指南说你在这里，”阿德莱伊强自镇定地收回手，“我有话想……”
“少将！”远远跑来一个气喘吁吁、身穿军装的年轻人，“克琳希德中校说有急事找您。”
“知道了。”阿德莱伊蹙眉，转头望向流木野咲，见她避开自己的目光，甚至后退了半步，忍不住探手握住她的肩膀。
“我……”他欲言又止，最后却只能道，“等我回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流木野咲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但她最终没有等到阿德莱伊。
半小时之后，检修人员来电，Valvrave4号机提前修复完毕。
在登上战舰的那一刻，流木野咲回头望了一眼。
没有那个人。
她带着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的心情，不再犹豫，转身进入了舱门。
窗外是浩瀚无垠的宇宙。
一如她之前来时那样。
叮叮。
不知过了多久，流木野咲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她掏出手机去看，是艾尔艾尔弗的短信。
上面写了阿德莱伊和葛莱尔·林顿的交易内容。
坐在床上的流木野咲心情复杂地看完那条短信，正不知如何回复时，又来了一条短信。
流木野咲点开短信，下一秒，她的手机掉在了床上。
-
一辆黑色轿车在马路上疾驰。
坐在副驾驶位的艾尔艾尔弗用短信处理完克琳希德口中急事的后续，侧头看向阿德莱伊：“你和葛莱尔·林顿做了交易？”
“她给我一年时间彻底稳定多尔希亚的政局，在此之前，她会和我保持名义上的婚姻关系，”阿德莱伊伸手关掉广播，“但同时，她要求我把格兰·法尔的母亲接来，并在一年后给她们提供一处绝对不会被打扰的住所。”
“一年足够了，”艾尔艾尔弗顿了顿，转而提醒道，“离三边会谈还有1小时17分，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再回宾馆。”
阿德莱伊抿唇道：“我有急事。”
“什么事？”
“……我有话要对流木野说。”
“不能等？”
“不能等。”
艾尔艾尔弗望着他的侧脸：“想明白了？”
阿德莱伊动作一顿，随即目光坚定地点头。
艾尔艾尔弗嘴角弯了一下，但在接到指南翔子的电话后，他收起笑容，望向阿德莱伊：“4号机提前修复，她已经出发了。”
阿德莱伊握着方向盘的手动了一下。
车速慢了下来。
“维也纳那边可以放心了，有Valvrave在，胜利是必然的。”
“我知道。”
“那就别一脸那种表情了，王子殿下，”艾尔艾尔弗道，“有什么话，回来再说也一样。”
阿德莱伊沉默不语，过了半分钟，发现他在打字：“在给谁发短信？”
“流木野，”艾尔艾尔弗头也不抬道，“虽然有些话回来再说也一样，但关键的东西，还是让她尽早知道的好。”
“你是指……我和葛莱尔的交易？”
艾尔艾尔弗不置可否，想了想，趁阿德莱伊不注意，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大约十几秒后，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流木野。”
阿德莱伊脚下一滑，踩到了紧急刹车，他顺势把车停在路边，屏息望向艾尔艾尔弗。
“没错，中了两枪，”艾尔艾尔弗望着阿德莱伊有些紧张的脸，平声道，“对方是好战分子，已经被击毙了。”
……他在说什么？
阿德莱伊正有些莫名其妙，就听他继续道：“你要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现在重中之重是马上结束维也纳战争，不管这边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半途回来。”
“我知道，我现在就在急救室外面……不用担心，医生说阿德莱伊虽然生命垂危，但肯定救得回来。”
这下阿德莱伊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了：“喂！艾尔……”
艾尔艾尔弗一下捂住他的嘴：“他不会死的，是，我可以保证。”
“可以，他醒来之后，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就这样。”艾尔艾尔弗挂了电话，拿开手。
阿德莱伊蹙眉望着他。
“她担心你，”艾尔艾尔弗顿了顿，“非常担心，甚至想要掉头回来。”
阿德莱伊眉头动了动，别开头不说话。
“王子殿下，如果你把嘴角再下压一公分，我就相信你心里没有乐开了花。”
阿德莱伊彻底转过了身，过了几秒，闷声道：“那也不应该骗她。”
“你会感谢我的。”
“……她就要到前线了，不能让她分心。”
“我没意见，”艾尔艾尔弗转头望向窗外，“刚才已经足够让她认清自己了。”
阿德莱伊没再说话，掏出手机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当嘟嘟声在耳边响起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失序的声音。
等待很短，也很漫长。
但他知道，她总会接起电话，也总会结束维也纳战争回到自己的身边。
而到那时，他会亲口告诉她，他……
摇下车窗的阿德莱伊，终于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愉悦，在微凉的风中望向远方。
下午两点的阳光很足，一碧如洗的天空上没有一朵白云。
天空很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3rd day下 希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