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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梨花落(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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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繁华,她早就在眼盲的时候耳闻过。她忍不住的就会去想,金陵也是北承的一部分,她这么难过,北承的百姓还这么高兴,街道这样的繁华,繁华的刺眼。
一时失神,有人行人撞了她的肩膀。陆景岚皱了皱眉,揽过她。她抬头,看着略带不满的表情,心中的阴暗少了些许。
陆景岚替她开了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这条路就在她眼前,让她觉得有点想笑。
“想到什么了?”陆景岚问。
“我是在想,西凉军都已经入城了,这里的百姓为什么还能这么和乐。”她道。
陆景岚看着她,明知道她想的不是这件事,却也不拆穿她,认真想了想道:“你认为呢?”
阿错眯起眼睛,迎着太阳看着他:“我小的时候,可是听太后说过的。上位者只有在自己拿不准的时候,才会假装启发别人问句‘你认为’。”她得意的笑笑,这世上原来还有他拿不准的事情。
陆景岚无奈的笑了笑:“我并非拿不准,只是没想到萧奉仪那样心性的人,真的用心治理金陵罢了。”
提到萧奉仪,阿错心中猛然一沉。
根据线报,萧达已经回了金陵,算算日子,比他们早到三天。陆景岚似乎是有意让萧达先行,直到他们今日到了金陵,陆景岚才告诉她萧达三日前已经回了永安侯府的消息。这让阿错有点害怕,再看金陵,更像是萧奉仪准备好的大牢笼。他越是按兵不动,她就越是急躁。
陆景岚握了握阿错的手,轻声道:“阿错,你把他想的太没人性了。”
自萧达凤山断臂已经过了十二日。萧达已经跟萧奉仪交代了一切,萧奉仪捧着手上的桃花纹路的茶碗,笑了笑,没理他。手上的茶水氤氲水汽褪去,他一名黑衣侍婢走上前,给他烫红的掌心上药。黑衣的侍婢长得很美,眉心有一枚淡淡的桃花,她冷冷的收了萧奉仪的茶碗,冷冷的替他包扎好,又冷冷的站在萧奉仪身后。
“他们到哪儿了?”萧奉仪问。
“已经入了金陵城。”黑衣侍婢冷冷的回道,“侯爷有什么吩咐?”
“本侯一点都不想见他们呢。”他低声笑道。
黑衣侍婢用压根不疑惑,但是还要耐着性子与他问答的态度道:“侯爷不见也要见了。陆景岚要是死在金陵,在凤山的六万兵马就会把金陵烧成灰。”
他笑的更开心:“不过是个金陵……”
“侯爷,这里是小姐和绪姑娘长大的地方。”黑衣侍婢冷声提醒,“侯爷最后一点人性还是收的妥当些为好。”
萧奉仪看着她:“方岭,去接他们。”
门外有人应了声,消失了踪迹。黑衣婢女看了眼地上跪着的萧达,问已经起身的萧奉仪道:“他要怎么办?”
萧达猛然紧绷了后背。
头顶传来类似厌恶的一声轻笑,萧奉仪没有回答,踏出了前厅。
萧奉仪虽然说了要人去接陆景岚二人,可并没有说一定会等人接来。此时,他就突然想去跟西凉军的先行将领去喝一杯。
西凉并没有攻打凤山的想法,但是又不肯说为什么一定要在凤山脚下驻扎。二人推杯换盏几轮,双方都没有醉的意思,西凉的先行将军好爽,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萧奉仪的肩膀:“老萧,又喝了你两坛子好酒。承让承让啊。”
萧奉仪笑了笑,拨开他搭在他肩膀上的粗壮手臂。
黑衣侍婢又送过来两坛。
西凉将军看着眼睛都直了,红着一张脸道:“不行不行,喝不动了。”
萧奉仪笑笑:“严大,严向之,不醉不归。”
“不行不行。”向之这个表字,还是有一年他与萧奉仪同事进京贺寿,那时萧奉仪是名满京师的神通,他那时刚刚生了第一个儿子,觉得自己的儿子将来都会是天下第一,所以对现在这个第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出言挑衅,武力威胁轮了个遍,最后不知怎的,就多了个表字。还是他起的。
严大当时问他,向之是什么意思。萧奉仪大笔落款,笑了笑说没什么意思,就是好写罢了。
严大也觉得这两个字还不错,也就用了下来。
二人自那一年冬相遇,已经过了二十二年。二十二年的再会,说不唏嘘是骗人的。严大毫不客气的说,正是因为知道来金陵,所以他才当了先行将军。
萧奉仪笑了笑道:“莫不是想我了?”
严大啐了一口:“是怕你将我西凉兵马吞进你的狐狸肚子里。老萧你缺兵缺的都急眼了。别说老子压阵京郊的时候你没添把火。老子还看见你放走陆家那个小公子了呢。”
鉴于萧奉仪曾经在大佛寺放走过陆景岚,西凉此次要打的实际上是凤山,但真正的兵力是陆家军,所以,对萧奉仪,很不放心。
这也就是萧奉仪二十多坛酒送进去,严大从不敢喝个痛快的原因。
就怕酒后失言。
不过今日萧奉仪似乎没了耐性,也不想再跟严大磨下去,抬手晃着杯中物道:“向之,陆二少入金陵城了。”
严大喝的红呼呼的脸上,突然退了醉意,眼神狠戾了起来。萧奉仪身后的黑衣侍女感觉到他的杀气,也盯了回去。
萧奉仪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仍是品着杯中物,笑道:“你想不想见见他?说不定你们还能谈谈怎么打。”
严大警觉的看着他:“老萧你是个什么意思?别告诉老子你是在保金陵,让我跟那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商量着换个地儿打。”
萧奉仪讥讽一笑:“真要打的人,从来不会把打打杀杀挂到嘴上。”说着酒碗应声而随,紫色的衣角划过屏风一景,直取严大命门。
转瞬之间,萧奉仪已经将严大卡在墙角。
“老萧,你太你爷爷的阴了。这么点的地方,老子连斧子都挥不开,优势你都占尽了,还说招呼就招呼,赢得你也好意思。”
萧奉仪充满酒气的笑意荡开来:“赢了就是赢了。”
说着,黑衣侍女接手按住严大,萧奉仪整理了下衣服,眼光扫到刚刚打斗被重开的窗户,窗外有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正在纠结哪个面具好看。
身后蓝衣的男子已经付了钱,把两个都买了下来。
白衣的姑娘转过身,看着他手上的面具,一边很嫌弃的没再碰过,一边又时不时的回头向他手里的面具瞄。瞄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选了他左手的那只带在脸上……
“侯爷?”黑衣侍女唤道。
萧奉仪倚在窗前,失声笑了:“向之,本候跟你打个赌,陆二少是来求和的。”
严大还被黑衣侍女按在墙上,闻言哼了一声。
下楼的时候,严大脸上还有被他揍的紫印,不满的揉了揉脸:“要他真的是来求和的,你就让他别跑这一趟了,没用。”严大叫住萧奉仪,“老子也不想打,整个西凉估计也就南枝那一派闲的蛋疼要打仗。老子在西凉的日子过的好好的,要不是你们皇帝整出这么多幺蛾子,谁他妈的愿意动。”
萧奉仪笑了笑,没理他。
“老萧,老子跟你说真的。”严大追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下楼,刚出了酒楼的门。萧奉仪就站在门口,不走了。
阿错站在酒楼门口,一时间有些发怔。慌乱间她开始庆幸刚刚买了个面具,她调整了一个自认为恰当的心跳,冰冷的指尖摘掉面具,笑道:“侯爷,好久不见。”
萧奉仪笑了。
他还记得她离开的时候说过“此去一别,愿你我永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