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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梨花落(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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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出师有名,兵不血刃的进入雍国。陆景岚决定上一趟凤山,通过神女神启的指引,入雍国皇朝。说白了,就是神官派去的神棍组织。
兄弟二人分开之后,陆景岚据说是带了一小队人,但阿错一个都没看见,向凤山的方向前去。她从未与谁共同走过一段路,是以这条上山的路,对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应该,陌生更多有些。她闭上眼,试着用黑暗驱除这份陌生的感觉。陆景岚挑了挑眉,吻在她的眉心。她蹙眉,问:“怎么了?”说着用手去擦。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道:“下雨了。”
阿错睁开眼,看了眼好大好大的艳阳天。让他停马,他不解,依言停了,她跳下马。沿着路边四处寻了寻,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见她三两步就会很警戒的看他一眼,十分有趣。半晌不知她寻到了什么东西,面色平静的回到他身边,说好了。他拉她上马,浓浓的辣椒沫从她黑发上飘散,呛的他别过身去。
马儿颠簸一路,她头上似有似无,总会飘下许多红色粉末,呛的他眼疼。有的时候她故意甩长发,回过头问他:“怎么了?”
他忍着刚刚那一甩扬起的辣椒粉,眼泪都快要溢出来:“风大,迷眼。”
“哦。”她乖顺的垂下眼,又坐正。
他们一行在一个正午到达了凤山脚下,陆景岚顾及到阿错的情绪,先在小客栈开了一桌二人小宴,席间把要联手戚容,通过戚容的引见入雍国的事情与阿错说了,末了也不忘交代她在山下等他,还留了一袋银子。阿错瞄了眼钱袋的形状,钱还挺多。她其实对戚容这个人一点意见都没有,除了戚容曾经打过她一巴掌。但是这一巴掌要没有萧奉仪暗中作梗,她也是挨不上的,所以她默默的把这一巴掌留给了萧奉仪。
她的目光从钱袋上收回,一脸真诚的看着他:“其实我也想上山看看。”
陆景岚挑了挑眉,食指一搭一搭敲着桌子,半晌笑了:“不许添乱。”
被撞破的小心机瞬间让她泄了气:“我想去看看我住的那个院子。”
他神色有些飘忽:“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可以盖一模一样的。”
“我想看看层楼和还休。”她还继续找理由。
他神色一怔,半晌斟酌道:“她们死了。”见她面色平静,又补充道,“我动的手。”
她没有意料中的生气,愤怒,悲伤,只是“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他有些无奈,追问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
她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是鲜有的紧张,她笑了笑:“人都已经死了,我说什么还有用么?”
“阿错。”
“嗯?”她抬起眼,笑了。见他神情严肃,她想了想道,“其实我是不怪你的。只是觉得你护我护我有些,过度?我从小就不曾被这样对待过,就连小桃,她虽然待我很好,却也不会亲自动手,你懂的为什么么?因为宫里每一个人都清楚,没有人确定自己就能活得过明天。太后小桃都在努力的教会我生存的规则,要学会生存,受点委屈让身体记住这种疼痛,是必须的。你如今这般护着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心情。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害怕吧。”
她看到他要来捉她的手,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这样的维护,时间久了,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我了。到了那个时候,公子如果抛弃我,我便真的成了没有用的废人了。一想到这里,我觉得公子还是不要太干涉我的生活为好。”
陆景岚看着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翻涌,半晌才听他道:“是我不对。那你想山上还是要留下?”
她笑了笑:“上山吧。”
山上还有夏静怡,她不上山,怎么看得到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子妃。
兵贵神速,吃过午饭,二人就一同上了山。到了山门前,阿错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护卫之一。那是个长得十分明媚的姑娘,眉宇见有几分像桃瑶。阿错下意识的想要摸一摸那双眼睛,山风吹来凉气,让她放下了手。
戚容亲自在凤山山门前迎接他们。阿错抬起头,看着一身白衣的戚容,果然是有着不输给男子的风华。她笑了笑,扶着陆景岚的手拾阶而上。
他扶她走过许多次凤山的台阶,几乎凤山每一层台阶上都有他们的足迹,可是这一次是不同的。昔日惺惺相惜和满是算计,今日却是放心。阿错不知道是戚容的气度让她看到了她们之间的差别,还是她此生心愿已了,真的不争了。如果不争就可以让心情平静,那为什么以前做不到呢?
长长的台阶让她想了许多,直到戚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回过神:“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阿错笑了笑:“我也没有想到。”
戚容看了眼陆景岚,又对阿错说:“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是回来了。”
阿错一怔,也看了眼陆景岚,却是对戚容道:“这世上,你有手段,我够了解他。不若我们做朋友,你说呢?”
如果哪一日,陆家自立为王,戚容想要,她们就可以里应外合。
戚容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女人。她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根本无心?
不过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现下二人做个面子上的朋友,有利无害。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戚容按照凤山规矩给二人赐福。赐福完毕陆景岚留下,阿错四下转转,当然这个四下,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北承太子妃安住的小院子。
比起刚上山时的枯槁,夏静怡已经丰润了许多。此刻正在给她远在北承的儿子缝衣服。夏静怡其实很聪明,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北承的太子妃,太子即位她就是北承的皇后,她的儿子就是北承下一任的太子。这些都不可更改,不管她的家族如何抛弃她,不管她的亲妹妹如何想方设法的想让她死,她只要活着,好好的活着,那些人就活的不会好。
她唯一担心的,是她的儿子。
想到这里,她手上的针线活停了下,看向窗外。
阿错已经站在外面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抬头,对她笑了笑。不期而遇的目光让夏静怡大惊失措,针扎进食指,红了小衣。
阿错让随行的女护卫在门口等着,自己进了夏静怡的屋子。
她目光从惊恐到愤恨最后化成戒备。阿错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样子,温婉端庄,大家闺秀。那个时候的阿错,羡慕的不得了,心中暗暗的以她为榜样。
不知她的心狠,自己学了几成。
夏静怡胡乱摸了一把,抓过一把剪刀,对着阿错喊道:“你还活着?”
阿错摸了摸手上的伤疤,笑着看着她。“我生死有什么关系,北承九歌已经死了,不就可以了么?”
“那你还来干什么?”夏静怡顺着阿错的目光看去,发现阿错在看她手上的小衣,脸色一白,护在胸前,“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孩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么?”阿错轻声笑了笑,“说起来你怀孕的时候还不知道吧,你的孩子已经没了。早产,死了。”
“你胡说!”她压过阿错的笑声。
“夏姐姐。”阿错努力回忆着宫里她是怎样称呼夏静怡的,一切就如御花园那场讨论帕子上女红的交谈,“夏姐姐的女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这个太子妃不好当的吧,瞧姐姐的手,粗成了这个样子。”阿错又上前一步,假意要握住她的手,实则不知何时已经抽出袖子里的匕首,匕首锋利,已经穿透了夏静怡的手掌,她手上的剪刀坠落,划破了阿错的手臂。
夏静怡吃痛,惊恐又愤恨的看着阿错。
阿错白嫩的手上划出一串血珠,她冷下脸,看着夏静怡:“这一刀,我不过是试试力道,力道掌握的不太好,吓到你了。”说着提起刀,夏静怡的惨叫喊来了院子里的护卫。阿错看了眼陆景岚分给她的女护卫,向后退了一步,垂下眼道:“太子妃要拿剪子捅我,我一不小心……”她还没说完,女护卫矫健的身形已经将夏静怡压在墙上。她的手在墙上划出一道血印,醒目且恶心。
小院里配置的侍婢没有一人敢上前,夏静怡疯了一般大叫。叫的撕心裂肺。
“夏姐姐未免太过恩将仇报。”昔日伺候夏静怡的侍女低眉顺眼赶紧给阿错包扎,阿错寻了个凳子坐下,看着包扎的小婢大气都不敢出,叹道:”昔日夏姐姐身怀六甲,凤山上送去的保胎丸,夏姐姐觉得好用么?我留给姐姐的这几个侍婢,姐姐用的顺手么?”
巨大的无助让夏静怡开始恐惧,她不断的重复道:“你胡说!”
阿错笑笑,指尖勾了勾替她包扎的侍婢:“你说。”
那侍婢吓的普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神女饶命。”
夏静怡不挣扎了,绝望的看着她。
“为什么?”她问。
阿错看了看包扎的白白胖胖的右手,透着阳光看了看:“不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骗子!”她咬牙切齿道。
阿错蹙了蹙眉:“我从未骗过你。你还不值得我骗。”说着站起身,要走,又想了想,转过身,让女护卫把夏静怡按在地上,享受了一会儿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记住这个感觉,好好活着,活在我给你的恐惧里,活在爬在地上的卑微里。不要随便寻死,想想那个说不定是你的孩子,你是穆于锡心里的一根刺,看着你们都这么不开心,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