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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桃花渊(十四) ...

  •   一月底,皇上诞辰临近,各地官员进京祝寿。邻国也送来了贺礼。九歌看着贤妃娘娘送来的十二匹衣料,挑的眼花。自从荣妃与五皇子频频闹出事,贤妃虽被太后训了统领后宫不力,却丝毫没有愠色,反而心情舒畅。连带着对于整件事的由头九歌都好了许多。九歌想到上次在冷宫见到的丽才人,看着布匹的好心情也少了几分。
      “姑娘可想好,要给皇上备什么礼了?”桃瑶清点了静心斋的小金库,问她。
      九歌摇了摇头。
      “这可怎么好。”桃瑶近些日子过的舒服,又笑起来也灿烂,拉着九歌笑嘻嘻的数料子,“要不,给皇上做件衣裳?”
      九歌长大了嘴巴看着桃瑶,摆出那十根短胖短胖的手指,郁闷的说不出话来,她女红很差,差的太后都说,不用她尽孝心了,拿不出手,丢人。
      去年这个时候,大佛寺接连报丧,皇上痛失祈福的爱妃皇子,心情难过,生辰并没有办,还取消了各地官员入京。有了去年的“休养生息”今年前朝后宫,各地官员,邻国友邦都牟足了劲庆贺,感受到浓浓喜气的九歌,压力更大。
      没过几日,邻邦送来的舞女进了梨园,又过了几日,另一个邻邦来的公主住进了后宫。静心斋位置如其名,其实是比较偏的。但是胜在安静,当初正是因为这地儿出门有池塘,清幽无人扰,适合养病,她才搬来这里。但近些日子入宫的贵人很多,连她这样清净的地方,都吵的睡不着了。不知道哪个友邦送来的公主夜夜啼哭,九歌听的总是噩梦连连,今夜月光不错,她索性绕过守夜的绿菊,出门赏月。
      九歌披了件外衣,向她曾经失足落水的荷花池凉亭走去。荷花早已谢去,湖水映出月光,波光水色之上,凉亭之中,还站着一个人锦衣男子。
      “二殿下。”九歌扶了扶身,准备回去。
      “姑娘留步。”穆于锡没想到她会来,月光之下她眸子更亮,因体弱而偏白的肤色透着惹人心疼的怜爱,他回了回神,走出凉亭,“已经入了冬,姑娘夜里出来要多穿些衣服。”
      九歌抬头看着他,他有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神很关切,她有些受宠若惊,讷讷的点了点头。
      “这么晚了,姑娘为何不睡?”他见她样子好笑,柔声问道。
      “睡不着。”皇上寿宴将至,她的寿礼还毫无头绪,怎么睡得着。
      穆于锡见她大眼闪着蒙上忧愁,不由安慰道:“姑娘有什么烦心事,若不嫌弃可与我说一说。”
      “殿下?”她不确定道。
      “姑娘曾救过我,便当是我报答姑娘吧。”他道。
      那这报答可够轻了。九歌心中腹诽。面子上做出一副困惑又感激的样子道:“那,那殿下可知道皇上喜欢什么?”
      他微微一怔,看清她期盼的表情,了然道:“嗯。江山,美人。”
      她小脸更加忧愁。
      “父皇都有了。”他忍不住逗她。
      九歌这才听出来,穆于锡这是拿她寻开心,她心中暗叹老天不公,有人睡不着是愁的,而有些人,纯属闲的。
      “不逗姑娘了。”穆于锡看她小脸拉下来,“姑娘可是在为父皇的寿礼发愁。”
      九歌拼命的点了点头。
      穆于锡邀她凉亭详聊,九歌快步跟上他,听他道:“姑娘可以想想父皇平日喜欢什么,经常夸姑娘什么,姑娘便送什么就好了。”
      九歌小脸更加难看:“皇上从未夸过我。”
      这下穆与锡惊讶了,失声道:“怎么会。”
      九歌悲愤欲哭:“皇上其实很少见我,每次就是王太医来号脉时,带两句话,大多是‘好好养病’之类的。”
      穆于锡闻言,眸子暗了下,沉默了片刻。
      “还不知道二殿下要送什么。”九歌问道。
      “我?”穆于锡装出一副防备的样子看着她。
      “殿下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九歌见他一副怕你盗取我创意的模样,不由得威逼利诱一起上,“殿下莫要忘了,殿下刚刚还说要报恩呢。”
      穆于锡立刻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见欺负九歌差不多了,才收起刚刚的玩闹,认真道:“自上次之后,我便潜心医术,琢磨出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手掌按摩术,打算画出来献给父皇。”
      九歌听的两眼放光。
      “姑娘莫去求王太医做个同样的寿礼。”穆于锡点破她。
      谁知道九歌得意道:“我自然不会抢你的东西,我想到了更好的!”
      “哦?姑娘又有了什么好主意?”穆于锡笑问道。
      “不告诉你。”九歌学他的样子,一脸戒备。
      穆于锡佯作受伤:“姑娘定是要与我送一样的东西了。”
      “谁,谁与你送一样的东西,我是想到静心斋有那么多药材,回去和小桃搓又大又补的人参丸,送给皇上!”被穆于锡一激,九歌脱口而出。
      星星,一眨一眨的洒满天空。
      穆于锡抬头望着繁星点点,忽而叫住已经往回走的九歌道:“姑娘还是不要送丸子了。”
      九歌回头问道:“为什么?”
      “姑娘若是信我……”
      “我自然是信殿下的。”九歌疑惑的看着他,“可是为什么?”
      穆于锡被她脱口而出的信任击中,脑中短暂空白。
      宫中的信任,何其虚伪又利益。
      可是她不同的,在他一无所有的现在,她无条件的信任他。
      “为什么呢?”九歌穷追不舍,已经又走回到他面前。
      “姑娘信……”
      “是皇上不喜欢么?”一双大大的眼睛仰头盯着他,“殿下今日不告诉我,万一哪日我做错了事,便是万劫不复了。”
      穆于锡想到她平民的身份,也知道她过得小心翼翼,柔声道:“入口的东西,很容易被人利用。姑娘如今盛宠在身,难免遭人嫉妒。”
      九歌又盯着他看了许久,半晌点了点头。
      “殿下说的极是。”
      她的表情隐藏在月光下,他看不清。

      这夜回去之后,九歌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去给太后请安,正好赶上丞相夫人携女进宫。丞相夫人赏了一对玉镯给九歌,九歌正经八本的谢了,带着丞相府的千金去逛御花园。
      丞相夏商,出自承阳夏家,前朝,乃至前前朝,夏家的文官每一次都能跟着历史的潮流做出正确的选择。虽然显赫不及新贵,可百年世家的根基却是谁都撼动不得的。夏家这位千金,举手投足更是规矩的堪称典范,笑不露齿,行不带声,面容姣好,端的是大家风度。九歌跟她一起游园,游的像是在巡视。
      夏静怡今年十四岁,母亲王氏带她入宫,除了要请安,更重要的是要看一下如今已经成年的几位皇子。初秋的时候就已经听闻荣妃要给五皇子穆于臻选妃的事情,本来夏家也是有意联姻的,只不过五皇子知道后大闹了夏府,拆了夏府新建的一座别院,丞相大人犹豫了。五皇子骄纵暴戾,难成大气。但是前几日荣妃托人带消息说,五皇子已经知错,加上这些日子确实没有听穆于臻出过什么乱子,王氏这才带着女儿进宫,打算给太后请完安亲自去燕飞宫走一趟。
      夏静怡很安静的跟九歌一同逛完园子,选了个僻静的地方歇脚。桃瑶将今日的药递给九歌,九歌皱着眉头喝了,又吃了两颗蜜枣。
      夏静怡仍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九歌看她修长白嫩的手,不由得一阵羡慕,夏静怡微微侧头,对上九歌的目光,出于礼貌起了个话头道:“九歌姑娘身子不好,走了这样久,定是累了吧。”
      九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夏姐姐体谅,我宁愿多走些路,也不想喝那些苦药。”
      夏静怡莞尔一笑,道:“良药苦口。”
      九歌一脸受教的点点头:“夏姐姐说的极是。”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王氏出来领着她向燕飞宫的方向走去。
      九歌跟着桃瑶回宁心宫跟太后学字,忽然发现手上多了块帕子。这才记起刚才她一脸艳羡夏静怡的手,借口讨帕子细看来着。想到这里又拉着桃瑶去追王氏二人。
      “姑娘是不想学字吧。”桃瑶故意不走,笑她道。
      “胡说,我三岁能文,那些字我早就认得了。”九歌辩道。
      “哦?那姑娘既然认得,为何连起来就背不过呢。”桃瑶想到她背诵诗经的模样,不由好笑。
      “那,那是我故意的。”九歌继续辩。
      桃瑶连连点头,仍是将她往宁心宫带,直到将九歌交给静心宫的春芳才道:“姑娘今日就好好背书,这帕子,我就去替姑娘还了。”
      九歌无可奈何的跟着春芳去见太后,不过还没等她读两行,皇上又来了,她喜滋滋的跑出来给皇上请了安,皇上见她笑道:“丫头又高了。”还抱了抱她。
      皇上也没跟太后多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是为了寿宴的事来的。
      九歌在凤尾屏后面练字,听着二人交谈。
      “今日驿馆传来消息,说是芳国也来与朕贺寿。”皇上顿了下,“朕还记得上次芳国来的时候,要走了朕的儿媳妇。”
      皇上成年的儿子里,唯一娶亲的就是先太子。他唯一的儿媳妇,只有先太子妃,九歌手下笔顿了顿,大滩的墨迹渲染开来,想起那个掀开她马车的少年的眼睛。
      世里,太子妃抛弃的孩子。不知道太子妃带着小儿子过得可安心。
      “她在那边过的也不好,几次托人带消息回来,让哀家看在年幼孙儿的份上救她回来。”太后显然早就知道此事,也知道皇帝堵心,“哀家自然知道,你是不愿意再见到和他有关的人,哀家已经打听过了,那女人如今被囚着,约莫着是活不到开春了。”
      皇上轻哼一声:“那是自然,他们还以为捏着朕唯一的皇孙,朕就真怕了他了。”
      九歌低头写着字,心中感慨,太子都不是太子了,皇孙哪里还是皇孙,芳国的质子,早就是皇上的弃子了。
      “皇上是明白人,不需哀家说什么了。”太后看着皇上心情好了许多,本以为这话做结束语,就可以打发他走了,谁知道皇上又喝了一碗茶,再喝一碗茶,还是不走。
      “母后,世心对他们已经没用了,朕担心的是,他们再跟朕要皇子。”皇上所剩的皇子已经不多,去年的进宫的美人一个大肚子的都没有,更显得活着的皇子珍贵,不管送谁出去做质子,都是在割皇帝的肉。
      “不是还有一……”太后还没说完,春芳就匆匆跑进来。
      “太后娘娘,不好了,荣妃娘娘要将桃瑶姑姑打死了!”
      九歌毛笔滚落,还没等太后细问,飞快的向燕飞宫方向跑去。
      太后拨了总管太监乐公公还有掌事许姑姑前去追九歌,看着跪在地上的春芳问:“到底怎么回事。”
      “回太后,刚刚九歌姑娘陪着夏家姑娘游园,夏家姑娘忘了帕子,桃瑶姑姑上去还帕子,谁知道夏夫人带着夏姑娘去了燕飞宫,五皇子见着桃瑶姑姑便纠缠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说非桃瑶姑姑不娶。荣妃娘娘气急了,命人绑了桃瑶姑姑,说是要,要打死桃瑶姑姑。”
      太后皱了皱眉,觉得夏家这个千金,心思实在沉了点。
      皇上则是根本没听她们说话,只是盯着九歌掉在地上的毛笔凝神,待到耳边清净了,指了指屏风后面道:“去将丫头写的字拿来给朕瞧瞧。”
      春芳愣了下神,赶忙起身去拿字。
      皇上看着九歌抄写的佛经,字体方圆兼备,比起小她一岁的十四皇子穆于鸣,写的实在好太多。他自认从未娇惯过于鸣,因宠爱贤妃,甚至还希望于鸣能快些长大,好名正言顺的立为太子。是他的于鸣学得太慢,还是太傅家的姑娘太过聪慧呢?如果她当真如此聪慧,那他血洗大佛寺狩猎逼反太子的事,她是不是已经全猜到了?她还是最后一个见过太子的人,当真只是因为重感情?
      皇上看着那张佛经,神色越发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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