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家十牙美如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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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刈十牙发觉自己老了。人一老眼睛就发涩，视线也变得模糊。但夜刈十牙还不想承认自己老了。他点了支烟，慢慢地抽，直到肺部开始发痒。
烟是徒弟送的，徒弟带着孩子来看他时夜刈十牙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久。徒弟那么高了，夜刈十牙得仰视着看他，这让他有点看不清徒弟的脸。越看不清就越想看清，越看就越觉得站在自己眼前是徒弟的父亲。当年那家伙也是这么带着儿子找他磕茶。
孩子都带着孩子送烟来孝敬自己了，那家伙也死了好多年了啊。
夜刈十牙越发觉得自己老了。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过去的影像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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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刈十牙年轻时有个姓锥生的搭档，两人联手干掉了不少吸血鬼。那家伙挺厉害的，锥生二字一报，全协会无人不知。夜刈十牙开始也担心那个天才会不会不太好相处，相处后才发现锥生一点儿也不高冷，甚至热情过了头。夜刈的烟瘾就是跟着锥生染上的。
锥生常常拉着夜刈各种地方跑，还曾拖他去某院探索所谓的男人的世界。那家伙在店里时才被女人们灌得面色发红哈哈直笑，一只脚迈出店门就搭上夜刈的肩，戏谑道：“十牙，我发现还是你比较美。”“滚！”“诶嘿，我家十牙美如画呀。”
锥生在人前对夜刈的称呼是在“十牙”前加上“我家”二字，逢人便说：“我家十牙可厉害了。”“我家十牙的傲娇属性是大萌点啊！”夜刈为了防止锥生到处传播，追着他跑了大半个镇子，捉住锥生的衣领就要打，结果锥生又快又准地捉住他的手腕，一抬头就满脸委曲。“我想做夜刈的家人嘛。”
夜刈十牙的父母在吸血鬼的獠牙下丧了命，唯一的家人是越来越走不动路奶奶，夜刈那时候还在襁褓中，并没有失去父母的悲切感，他只是觉得这几年来自己的心底有个地方有点空。不过这足够夜刈面对吸血鬼时手不减劲。
夜刈姑且允许锥生这么叫着了。
于是锥生搂过夜刈十牙的肩特别高兴地说：“家人啊，就是要永远保护对方，牵挂对方，永远不抛弃对方。”
夜刈侧头看他，锥生的眼底满是温柔。
夜刈十牙不太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福利，何况锥生与夜刈并没有血缘关系。
可锥生就是做到了。
在那片荒凉的废墟里，夜刈抱住自己不断抽搐流血的腿，喘着粗气冷眼看着向自己逼近的吸血鬼。他走不动了，武器也被拍飞摔到他够不着的地上。也罢，反正子弹都用完了。
夜刈十牙觉得自己一定得丧命在这儿，忽然旁边抱过来一个人。锥生抱着夜刈十牙滚了几圈堪堪躲过吸血鬼的攻击，然后把自个儿的枪往夜刈手里边塞。
“十牙你射击比我好，别担心，我刚装满子弹。”
“那你……”
来不及了。吸血鬼已经来到他们的身后。夜刈十牙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锥生徒手冲了出去。
锥生近战不错，可终究是落了下风，吸血鬼肮脏的手指没入他的身体，顿时鲜血四溅。
那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夜刈十牙的眼睛里，烫得生疼。他揩去脸上的血，握枪的手在发颤。但他很快便稳住了，照着凑近锥生的吸血鬼就是一弹。
“喂，不要死啊，锥生。”
锥生躺在地上没有回答。他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幸运的是，锥生福大命大，还真没死成，只是在病床上昏迷了好几天。看见同伴在眼前倒下夜刈十牙心里蛮难受的，每天都拖着条残腿往楼上病房跑。他想，自己还真是无聊诶。
结果锥生脱离了昏迷状态，一睁眼就看到夜刈十牙翘着个二郎腿坐在自己病床上发呆。他愣了愣，惊讶地叫道：“诶嘿，一晚上没见，我家美如画的十牙怎么颓废成这样了？”
夜刈十牙瞪他一眼，摸了摸下巴才发现自己竟真的已经变成了个满嘴胡渣的伪大叔。
“你觉得你自己能好得到哪去？”最终他睨着锥生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这样说。
锥生这次是元气大伤，养了好几周脸色才红润起来，也多亏了年轻人新陈代谢旺盛，伤口好得比别人快。只是一碰就疼。
锥生不该这么犯蠢的，他完全可以自己跑了。吸血鬼被夜刈十牙的血香吸引住的时候，以锥生的能力完全可以跑出去。可就算让他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犯蠢，不然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好像他理所当然就该这么犯蠢似的。
锥生不后悔，心里坦荡荡的，再加上夜刈自他醒来就对他百般照料，心情值一飙高嘴巴就不正经了，一日就着夜刈的手喝完水，咂咂嘴便冒出一句：
“十牙对我这么好，我说不定会喜欢上你诶。”
夜刈十牙手一抖就要把水杯往他头上扣，瞅着他苍白的脸色给硬生生地止住了。
“不要突然开这种玩笑啊！”
他会当真。
锥生哈哈笑开了，果然是玩笑。笑了会儿他却露出惆怅的表情，用十分温柔的目光看着夜刈十牙。
“十牙啊……”
“哈？”
锥生抿嘴半晌，心下辗转千回才说道：“我想吃苹果。”
夜刈十牙还以为这家伙要说正经事了，紧张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丫只是要吃♂苹♂果！
“自己削。”
“我可是伤员哟。”
“……好，给你削。”
锥生过了心中的坎，那坎却转移到了夜刈十牙的心里。夜刈用想着锥生是为了自己才差点醒不过来的，面对锥生时心慈手软的不少，连端茶倒水都给做了。可那道坎就这么一直驻留在了夜刈的心里，光端茶倒水是怎么也消不去的。
他觉得自己欠锥生一条命。
所以后来徒弟受到吸血鬼的攻击时他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心里甚至松了口气。坎终于没了，尽管代价是一只眼睛。
夜刈常常捂着自己因受伤而暗淡无光的眼睛，眼前却清晰地浮现出自家搭档倒在地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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锥生把自己儿子送来给夜刈十牙当徒弟和这事儿也有点儿关联。
腿好了以后夜刈就默默地给自己加了训练量，他不想再有弱小的无力感了。就这么带着目标努力着果然射击越来越精准，手枪好像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锥生重新回到协会的那天整个人都被自家搭档的准头给刺激到了，目瞪口呆自惭形秽。夜刈十牙结束训练出了一身汗，毛巾和水立马被锥生殷勤地递过来。
第二天锥生也开始了训练。他在床上躺了好久，手脚都生硬了，夜刈十牙现在旁边给他做指导。而在很久以前，往往是被称为天才的锥生来知道夜刈十牙。这大约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吧。锥生苦笑着扫了眼未达靶心的小黑点，戳戳夜刈十牙忧伤道：“这下子我在协会里的排名可得下降不少。”
“别担心，以你变态的成长速度很快就能涨上来的。”夜刈搂上锥生的肩顺手递了只烟想给他点安慰，却发现锥生瘦了不少。
两个人放松下来并肩坐在训练场的长椅上，两缕青烟从烟头冒出来。
“唉，我家十牙美如画啊。”锥生隔着烟雾看夜刈十牙，还是那一句。
夜刈十牙不觉得自己哪里美如画，只当那是好（基）友间日常的调侃。他抽着烟，热汗从额角和脖子里冒出来向下淌，淌得他的锁骨也布满了汗粒。一头未经打理的发凌乱地贴在面部皮肤上，阻止热量的发散。
夜刈十牙想把头发顺到脑后，锥生先一步帮他把额前的发捋了上去。
这时他的目光也十分温柔。
“十牙，以后教我儿子射击吧。”锥生笑道。
“你不怕我虐待他？”夜刈十牙挑了挑眉。
“我家十牙这么温柔，怎么会虐待徒弟呢？”锥生顿了顿，又说，“要不以后我教小夜刈，你教小锥生好了。”
最后夜刈十牙确实收了锥生的儿子作徒弟，可锥生却一直没能成为小夜刈的师父。谁能想到长相俊秀能力强大不管怎么看都魅力十足的夜刈会一个人走到最后呢？大家都说是诅咒吧。至于究竟是不是诅咒，就只有本人知道了。
锥生却很快遇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并幸福地走在了一起，感情之路成功得令人嫉妒。
也对，那样优秀又温柔的男人，感情失败才奇怪咧。
锥生的爱人夜刈十牙也注意过，是个天资聪颖又十分卖力的美女新人，遇到他们还会有礼貌地喊前辈好。锥生有时会指点指点她，那时她便会露出高兴的表情。所以锥生不声不响带着美女新人去出任务的时候，夜刈十牙一点儿也不惊讶。就是眼睛有点儿涩。
等几天没见搭档回来，夜刈便自己去领任务了。
自那天之后，夜刈的眼睛便偶尔会发涩，每当这时夜刈便会抽一根烟来放松自己的神经。锥生频繁地带着那姑娘去出任务时，夜刈十牙一个人出任务也能完成得很完美。偶尔他们会在路上碰个面，喝个酒。
但锥生和夜刈再也没有搭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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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任务的时候还是挺多的，这时锥生和夜刈十牙便会闲下来，如果锥生不带那姑娘去看电影或到处玩儿的话，他们便有机会比比实力高低，然后去居酒屋喝点儿酒，叫盘煎鱼，或者干坐在长椅上望着天空抽烟。
或许遇到深爱的女人时，男人才会变成真男人。锥生体面多了稳重多了，嘴巴也正经多了，不再冒出像“那妹纸说不定喜欢我哟”“我家十牙吃醋咯”之类的话。甚至连夜刈顺手递给他的烟，也终于在某一天被拒绝掉了。
“她说吸烟多了容易得肺病。”他露出温柔而认真的表情，嘴角却勾起无奈的弧度。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夜刈给了他一个挖苦的眼神，“你说会吸烟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诶？以前的我是这么说的吗？”锥生干笑道，“人总是会变的嘛。”
夜刈十牙愣了愣：“说的也是。”
他给自己点了支烟，望着天边的红霞。两个人的长椅上，一缕青烟袅袅而上。霞光映亮夜刈轮廓冷毅的侧脸，映得他还未失明的眼睛熠熠生辉。
锥生还是觉得自家十牙美如画，可他再也不会说出来了。
他走的时候没忘了留结婚请柬，夜刈十牙站在他身后嘴里叼着烟看他，锥生的背影在他的视线里逐渐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夜刈十牙把烟扔到地上，用脚碾碎。
某人教会他吸烟，可自己却屁颠屁颠地听女朋友的话跑去戒烟，真特么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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锥生结婚那天夜刈十牙掐着时间到了场，他被安排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看锥生对新娘的百般温柔。从此以后协会又要多出一个妻管严了。
夜刈十牙忽然觉得眼睛很涩，一直涩到心里去。他只好闭上眼睛，让眼睛放松一下。
锥生结婚出手特别大方，免费提供的酒水要多少有多少，夜刈十牙一杯一杯给自己灌酒，试图以此打击锥生的土豪气焰。
他喝得有点儿多，恍然间似乎看见锥生望着他欲言又止。
他想起很久以前在医院里锥生也这么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只憋出一句想吃苹果。所以这回夜刈十牙并没有怎么在意。
夜刈十牙把自己喝得脚步踉跄才回家，走了十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迷迷糊糊看见锥生现在门口。他想着这回终于到锥生目送自己离开了，心下满足地越走越远。
锥生看不见夜刈十牙了。
很久以前他就想对夜刈十牙说一些话，可是该死的，他辗转半天，也只是憋出一句“我家十牙美如画”。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我家十牙美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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