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白录》太微天

37、日月心经

　　所谓不做死就不会死。
　　可易寒觉得自己的爹，偏偏就是那种爱作死的人。
　　似乎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爹也有过正常的当个魔宫宫主的年代。但在她5岁那年，易暮崖因为意外遇袭而“大彻大悟”后，就开始朝着作死的道路狂奔而去了。
　　比如他很作的一件事，就是某天突发奇想，准备合练盘天宫两大镇宫之宝——日鸠心经和月孛心经。
　　在他之前的历任宫主，一向是男子修日鸠阳脉心法，女子修月孛阴脉心法，且所有修炼者在启蒙前，都被严重告诫过两部心经不能合练。因为某几位具有吃螃蟹精神的倒霉先人，已用自己血淋淋的例子证明了，同时修炼两部心经必会气脉紊乱，破功而亡。
　　可易暮崖偏不信这个邪，在他决定这辈子只图自己爽之后，他就想挑战一下这个历史难题。于是作的结果就是，尽管他成功归纳了阴阳两路真气，却还是出了岔子。多亏当时帮他护法的叶歌和属下全力救治，他才没有彻底废了，只是从此多出了个毛病：每当月份更迭，天地阴阳气息交替之时，易暮崖就会间歇性人格分裂。
　　当然了，那时候还没有“人格分裂”这个词，所以几位亲信所能理解的，就是宫主会在六七天的时间中心智退化，且脾气极糟、性格极差，十足的就是一个熊孩子！
　　此时此刻，熊孩子易暮崖见易寒和叶子姗姗来迟，没有好气地拿眼白鄙视着两人：“亏你们这么大了，居然比蜗牛还慢，怎么现在才来？”
　　因为心智退化，易暮崖发病时总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完全没疑惑过自己不正常的身高和体型。叶子对着未来的岳父挠了挠头，只能讪笑；易寒则干脆把头扭到了一边，除了不想理他，还是不想理他。

　　“好了，小崖，既然哥哥姐姐来了，你就先去休息吧。”叶歌这时走过来，见怪不怪地说着肉麻兮兮的话，不过易暮崖也回了他个白眼。
　　“睡什么睡！现在你等的人来了，那我出去玩了。”
　　玩什么玩！叶歌叹了口气，终于二话不说，直接伸手点了易暮崖穴道。易暮崖武功虽在，但应变能力只有小孩的水平，麻利地被放倒，被叶歌一把扛在了肩上。
　　等叶歌把易暮崖安顿好，才踏出外间跟两个少年落座。这时叶子就当先问道：“义父，你们怎么会在这的？”
　　“其实我和暮崖也才从君山过来。”叶歌给两人倒了杯水，自己则一边沏茶一边说道。
　　“君山？！”易寒大吃一惊，“你和我爹也在君山？怎么我们没看到你们。”
　　“能被你俩看出来，那还叫乔装吗？”叶歌戏谑地笑了笑。随后两人才知道，原来叶歌和易暮崖当时正好路过君山，本着热闹不凑白不凑的精神混到了岛上，于是在比武时看见了贵宾席上的易寒和叶子。只是后来杨夫人闹场，叶歌觉得这盛会也没什么看头了，就提前返回了岳阳，但碰上易暮崖开始发病，就在岳阳多待了几天。
　　“不过没想到，三天前君山派居然发了韩嘉讣文，我一看事情有变，便决定在码头让人传话，心想你们若是返程，或许就能遇上。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事，也是好的。”叶歌晃了晃杯里的茶，他虽说得稀松平常，但自有对后辈的关心在里面。叶子面对自己义父无时不带三分笑的深邃目光，立刻把韩嘉被杀的后续细细说来，末了问道：“义父，依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荼蘼公子……”叶歌咀嚼着这个名字，似是陷入了深思，“我不在现场，不好判断，不过赵慈分析那凶犯的意图，确实有些道理。”
　　“那盘天宫和密罗教呢？说我们家跟这事有关系，根本是胡说八道吧！”易寒虽极力反驳，可心里骑士是有些没底的。她从感情上，无法接受自家与这起凶案有关，但谁知道盘天宫是不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干了什么勾当。
　　“要说是盘天宫的人杀了韩嘉，这不太可能，我一直跟暮崖在一起，他从来没下过这个命令。”叶歌的保证让易寒一阵轻松，可还没等她把心全放下来，又被下一句话吓了一跳。
　　“可要说盘天宫与荼蘼公子有牵扯，却不是假话。小寒你恐怕不知道，你们盘天宫的日月心经就跟荼蘼公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日鸠和月孛！跟……跟荼蘼公子有关？”
　　说起日月心经，那几乎是盘天宫的代名词——□□中鼎鼎有名的上乘心法，白道中人人喊打的魔功邪法。但对于这两部自家代代相传的秘籍，易寒一直以为是哪位天赋异禀的祖先原创的。
　　然而叶歌却推翻了她的认知：“这两部心法其实就是从荼蘼公子的武学中来的。”他扬了扬眉解释道，“当初盘天宫和斗海神宫并为荼蘼公子的左膀右臂，与此人走得很近，易家就是那个时候从荼蘼公子那习得了内功心法。而在狱山之战后，因为盘天宫倒向正道，未受太大打击，这套心法才得以保存，逐渐演化成现在的日鸠心经和月孛心经。这些内情你爹和宫里一些老人都是知道的。”
　　叶歌并不是盘天宫的正式职员，可跟宫里老老少少混得熟了，易暮崖又不防他，这才熟悉诸多宫中秘密。他当初看易暮崖合练日月心经，便对这独门心法产生了好奇。以他的见解来看，这两部心法虽有互克之力，但并非毫无联系，它们在很多细节上都有巧妙的牵扯，很可能同出一脉。之所以不能合练，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比如说，易家得到的最初版本就是被荼蘼公子一分为二的。他一方面以自身武功笼络魔教，一方面又防着别人超越自己，这未尝不是一种可能。

　　不过易寒想的却不是这些，她已经完成沉浸于自家这个惊人历史中。原来她家跟这个大魔头有如此深的交情？原来她家当过□□的叛徒？原来她家竟跟正道合作过？
　　艾玛！自家这位牛逼的先人究竟是谁啊？为什么不从此投入正道的怀抱中呢！
　　“既然盘天宫最后背叛了荼蘼公子，那更不可能跟这事有关系吧？”她如此想到，“甚至该说，我们才是最不希望荼蘼公子重现江湖的人。”
　　“话是这么说，但保险起见，还是回盘天宫一趟较好。”叶歌思量道。眼下盘天宫很有可能被推上风口浪尖，就算再甩手掌柜，易暮崖也不能不回去坐镇。这么说着，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了几下，忽然又沉声道，“而且我总有个不好的感觉……这幕后真凶或许很想把盘天宫拖下水。”
　　他的话立刻引起两个少年人的惊讶，易寒首先道：“把盘天宫拖下水？为什么？”她家只是个专出妖孽的贼窝，自己想扔都扔不掉，凶手却惦记它，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叶歌没有直接回答她，只凭少的可怜的一些推理，他也难以察觉凶手的真意。但他会这么想，却有事实依据，所以他对两个少年勾了勾手指：“来，我先带你们去看个人。”

　　结果，易寒和叶子就在叶歌房内，瞠目结舌地看见了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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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种情况下又与杨意重逢，实在超出易寒的各种预料。她不禁几步跨到床边，再一看床上躺着的少年，就见杨意脸色憔悴，松散的衣襟里竟还看见包扎紧密的绷带。
　　“他受伤了？”叶子转头问叶歌道，“义父怎么会遇上他的？”
　　“算这小子命大，被我碰上了，不过那个杨夫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叶歌叹了口气。原来，因易暮崖而滞留岳阳的这段时间，叶歌无事可做，只能就近散散心，结果居然在城外捡到了重伤昏迷的杨意。当时杨意背后中了一刀，已经意识不清，叶歌认出了他是君山派典礼上那个闹事少年，就把他带回了客栈，这才导致现在两人还没离开岳阳。
　　“他倒在山洼的深草里，看痕迹是从山坡摔下来的，我在山坡的反方向找到了杨夫人的尸体，或许是她为了保护这孩子而引开了杀手。”叶歌看着床上的少年道，“好在那一刀没伤到要害，差不多这几天就该醒了。”
　　“这事情有些蹊跷吧，”叶子听完叶歌的描述，已有了些模糊的概念，“杨夫人在君山上弄的韩前辈身败名裂，结果一出君山就被人杀了，就好像是……”
　　“杀人灭口对吧。”叶歌接了一句，自己也颔首道，“听了你们刚才说的事，我才意识到这孩子为什么被人追杀。你们说杨夫人会来君山，是因为认识的一个人认出了杨意的剑招，现在她死了，就没人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了。所以那个让杨夫人来君山的人，不就很值得怀疑了么。”
　　“你们是说这是故意的？”易寒跟上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思路，“是有人故意引杨夫人来君山，故意揭露韩大哥的过去？”
　　“或者说，是故意要制造机会，方便杀了韩嘉。”叶歌纠正道。
　　“但赵庄主说韩前辈被杀只是意外，是因为有人要给荼蘼公子造势而已，这件事本身跟韩前辈无关。”叶子追问道。
　　“所以没准连这个意外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否则凶手怎么就知道杨夫人要去君山闹事？怎么就正好在韩嘉被废了武功后对他下手？而杀了杨夫人，这一切都无从查起。”叶歌说到这里，声音愈发低沉，“这个凶手连制造一个棋子都如此小心谨慎，他若是不想暴漏，没人知道他是谁，可事实恰恰相反，这人反而留下了荼蘼公子的线索。他或许是要给荼蘼公子造势，但一个死了一百多年的人，再引人注目又能怎么样？所以凶手的目的肯定不在荼蘼公子身上，他只是想借着荼蘼公子生事，结果，果然就有人顺着荼蘼公子想到了盘天宫和密罗教……”
　　说罢，叶歌直视着易寒和叶子，像个谆谆善诱的老师般反问道：“你们说凶手这么干，是不是故意要拖这两方下水，别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