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白录》太微天

30、人不欠抽枉少年

　　有赵慈出马，事情很快就被解决了——或者该说，对方一听到他自报姓名，便立刻主动撤退。虽然临走前还极不甘心地对着那位少年放了几句狠话，但也仅是几句“狠话”而已。
　　易寒冲那三个人做了个鬼脸，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
　　“谢谢几位出手相助。”一直站在圈外的妇人这时才出声答谢。易寒看她跟自己母亲差不多的年纪，颇为冷艳，目光内敛而锋利，想必是位江湖女子。
　　这名女子自称杨春燕，少年是她的外甥，名唤杨意。他们两人路过洞庭，见这正在举行盛会，便想来一睹君山派的风采。想不到被些不正经的武人纠缠，外甥年轻气盛，就与别人争斗了起来。
　　所以说，正道也是有老鼠屎的。不过易寒对此并不奇怪，她还不至于天真到认为正道都是人中龙凤，何况那些老鼠屎多半也长相不佳、武功平平，本就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路见不平之事出手本是应当。”对杨夫人的道谢，赵慈客气一笑，但却对一旁的杨意委婉劝道，“只是此处是君山派的地方，凡事能忍让一步，不妨一让，别让主人为难。”
　　没料到杨意听了，冷笑了一声：“你是赵慈？我听说过你的大名，但我也不是个小孩子，如何为人做事不需要赵庄主教导。”
　　他这话可谓极不客气，而且他被赵慈解了围，却从刚开始就一句表示也没有，只是冷冷看着几人，笔直的眉毛无意识地皱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易寒看到他这态度，不免来气，反唇相讥道：“你这么冲干吗？赵庄主说的有错么。你上君山派来做客，难道就是为了在人家家里惹是生非的。”
　　“谁稀罕来做客，若……”杨意颇为不屑地抱怨一句，却被他的姨母打住了话头。杨夫人冲易寒几人浅淡地笑了笑，替外甥抱歉，只说少年人倔脾气，还请几人见谅。
　　赵慈的风度，自然不会生这种孩子气。但是他见杨夫人要走，忽然出声挽留两人：“我看刚才那几个人似乎是龙首派的人，他们也算一方势力，恐怕不会就这么罢休，为免日后纷争，我觉得还是请此地主人出面调停一下比较好，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调停？”杨意轻嘲一声，“不过是几个泼皮无赖，就算你们刚才不出手，我对付他们几个也不在话下。”
　　这话可就不单是不好听了，简直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易寒觉得这少年要不就是缺心眼，要不就是缺德。“喂！你会不会说话啊？”她当即替赵慈和自己抱不平起来，“你爹妈没教过你吗，被人帮了不知道说谢吗？见了前辈不知道要尊敬吗？”
　　“你再说一遍！”杨意被她这么一说，居然发了脾气，狠狠瞪着她看。易寒机灵地往赵慈身边一缩，心想我这边人多势众，还怕你不成，正待再教训杨意几句，杨夫人却插*了进来。
　　“意儿！”她先是轻斥了少年一声，又面向易寒，只是笑得有些寡淡，“这位姑娘教训的是。只是我这外甥确实自幼失怙，是我抚养大的，我没管教好他，让诸位见笑了。”
　　易寒一噎，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精准踩了别人的雷区，她倒不好再说什么了。而那杨夫人在略一沉思后，又开口问道：“不知赵庄主欲请何人调停？我初来此地，与君山派并没交情，恐怕也不值得他们出面。”
　　“这个请夫人放心。”赵慈保证道，“吟啸山庄与君山派一向交好，我此次也是受方掌门之邀而来。不过这样的纠纷倒不需他老人家出面。”说到这里，他看向易寒，“这位小易姑娘就认识即将继任的韩掌门，请他出面应该很好解决的。”
　　“韩嘉？你认识韩嘉？”杨意吃惊地看了易寒一眼，似乎在说“你也能认识大人物”的样子。
　　易寒得意一哼，立刻挺直了腰杆：“是啊！我表哥可是韩前辈的好朋友！帮你说话小菜一碟。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说说情啊？”
　　“喂喂，你真确定是小菜一碟？”叶子凑过来耳语，让易寒别忘了，她只是借季敛之的花献佛。
　　易寒对此提醒自动屏蔽，而杨意却意外地不再冷言冷语，他有些踌躇地看了杨夫人一眼，后者便对赵慈和易寒抱拳一礼道：“既如此，那麻烦几位带我们引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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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寒原以为找韩嘉这事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他们几个才一回小院，就看见韩嘉正和季敛之坐在廊下下棋。这场面无疑证明易寒说的交情所言非虚，因此她很高兴地奔到两人面前，还特响亮地喊了声“韩嘉哥哥”。
　　不知道韩嘉是不是被喊得一身鸡皮疙瘩，总之他惊了一下，看清了是易寒，才恢复了温和的笑脸。这时，赵慈领着杨夫人两人也进了院子，便把早上散步时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龙首派吗？”韩嘉略想了一下，笑道，“这个不难，我会安排弟子去盯着那边的，若是夫人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来慈航殿找我。”这么说着，他颇遗憾地摇了摇头，“现在有些门派的弟子也越来越没规矩了，夫人有心来为君山派添彩，却遇上这样的事情，韩嘉代为致歉了。”
　　他一番言语毫无架势与脾气，温文有礼，不愧是名门正派的当家人。易寒在一边看着，只觉得韩嘉越发赏心悦目；而那杨夫人看了他一会，也悠悠出口赞道：“果然是江湖人言的慧心剑，好个稳重的脾气……今日见到韩公子，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来。”
　　“哦？”韩嘉莞尔一笑，顺口问道，“不知是哪位故人，韩嘉有幸与其同列？”
　　杨夫人的表情莫名微妙起来，她将目光转到自己外甥的脸上，半晌才道：“是我妹妹的丈夫……小意的父亲，听说他也是个文质彬彬性子极好的人。”
　　听说？这表达方式有点怪异，但杨夫人却不再多说，只是叹了口气：“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夫妇俩去了哪里，真让人忧心。”
　　不知是不是易寒的错觉，她觉得这谈话走向越来越不对劲；兼之，她想起杨意自幼没有父母的事，感觉到现场气氛有些尴尬。其他几个人大约也是这个感觉，一时间都沉默下来，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真是的，看我说的都是些什么事。”最终，还是杨夫人自己圆了场，再次对韩嘉盈盈一拜，对他的照顾表示感谢。可冷不丁的，一直没说话的杨意却忽然开了口：“韩前辈，听说在继任典礼之后，你们会举行擂台比武？”
　　“是啊，小公子有兴趣吗？”或许是怜悯杨意的身世，见他发问，韩嘉和颜悦色地回答道。
　　杨意冷冷的眉目露出些傲然的神色，又问道：“那要是在擂台上获胜了，有什么奖品吗？”
　　“呵呵，那自然有。”韩嘉笑道，“上好兵器一把，不知道小公子满不满意，不过你就如此有信心能赢？”
　　杨意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再次发问：“那若是在擂台上赢了，可以挑战韩前辈吗？”
　　听到这个，韩嘉不由愣了一下，他看杨意一脸认真不像在玩笑，只得耐心解释道：“那恐怕不行，到时候我还有很多事务。不过若是小公子私下来找我，倒是可以找机会切磋一番。”
　　杨意撇了撇嘴，终于不再说话，可是看他那表情，恐怕对私下切磋很不感兴趣。易寒心说这家伙真是架子大的够可以，好在杨夫人终于出面把他拉到了一边。

　　处理纠纷的事至此告一段落，赵慈又亲自送两人出了院门。直到看他一人回来，韩嘉才松了口气：“现在的武林，还真是后生可畏。”他笑叹着摇了摇头。
　　“哪里，我看就是那家伙目中无人而已。”易寒对杨意如此评价。
　　“不过那个少年人武功确实不错。”赵慈略描述之前杨意与几个成年人的比试，对着韩嘉玩笑道，“我看你最好留神一点，万一那孩子真赢了擂台当面跟你叫板，你可得想好对策。”
　　季敛之和韩嘉都顺着赵慈的话笑了起来，易寒则觉得这也太抬举那个杨意了。所以当她坐在贵宾席位上，眼看着杨意过五关斩六将，把所有对手都打下擂台，接着昂首拿剑指着韩嘉要他下场比试时，着实惊得她下巴都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