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女官之位(四) ...
-
“不错,这也是我今日找来你的原因,爱别离,求不得,分明那人便在你身前你却要做到漠然而视。”
林煜双目微垂,突然便笑了起来,那笑既苦又涩,半响,他继又说道:“不过这番话我自是不会告诉宁小姐,只要不知二皇子可还记得玉沧泽这个名字?”
他之前的话不过是想让夙夜放松警惕,如今方才是步入正题。
“玉沧泽……玉沧泽……”夙夜喃喃念着这名字,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目光猝然一变——
“你究竟是何人!”他大惊,猛地冲到林煜身前,右手已是扼在了他的颈脖间。
然而却不料林煜却只是微微抬手,苍白的右手覆上他的,随即紧扣,稍一使力便已将夙夜的右手移下。
林煜轻笑,“二皇子可还记得你颈脖间那道细小的伤疤?”
夙夜眸光一闪,抬手轻触脖间,那般细小的伤疤,若不仔细看绝不会有人察觉,然而夙夜却像是想到什么,猛然大惊,“那晚在西厢的黑衣人竟是你?”
“正是在下,若不是无意间见到二皇子颈脖上的伤疤,恐怕林煜至今还蒙在鼓里,这也是林煜为何会私自前往永阑宫后发现原来这么多年卧病在床的人原来并非二皇子。”
听到林煜的话,夙夜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果然,此人实在是太过可怕,究竟还有什么能逃过他的双眼。
顿了顿,林煜继又说道:“不过这并非林煜所要说的,那二皇子可又记得这道伤疤因何而起?”
“自然,在我七岁那年父皇在宫中置办宴席,那时只有我与太子两位皇子,因我自幼体弱多病,太子便时常欺负我,那晚趁我母妃不在,便偷偷从地上拾起几颗尖利的石子朝我扔来,当时若不是有玉沧泽替我挡下那几颗石子,恐怕如今不只是颈脖上那道细痕那般简单。”
然而话音刚落,夙夜惊愕的看向林煜,瞳孔骤然紧缩,“难道你便是……”
像是预料之中一般,林煜只是淡然一笑,并未说话,然而两人心中都已是清明一片。
“为何你如今竟变成这般模样,成了太子身边的谋士?”
夙夜仍是难以相信,没想到自己离宫这些年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幼时的那件事除了他们三人无人得知。
“我想二皇子日后便会知晓,这其中的错综复杂三言两语自是道不清楚的,至于玉曦……我只能托二皇子多加照看了,只是不知当年二皇子是如何逃出这重重深宫的?”
夙夜眸光微闪,沉声答道:“其实在我母妃死的那年,我便已逃离出宫,母妃生前为人和善,与一宫的奴婢太监都交好,是那一直侍奉在母亲身边的宫婢兰香将我送出去的,母妃死时唯一的意愿便是托兰香千方百计都要把我送出宫,兰香因认识那每日运送果蔬的运输官,便在与那人闲谈之际,让我偷偷爬入那木箱之中,那时我身材矮小自也轻易便爬入其中,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曾留在母妃身边的小太监阿常,因与我差不多年岁身材体格各方面都很相似,于是便开始扮演我,为了不被人察觉和靠近,阿常便每日服食乌萝草,乌萝草是北疆的一种奇药,一种慢性毒药,能使人感到疲倦无力甚至是咳喘,当日我重回宫后便发现了阿常的不对劲,因我母妃先祖是北疆一族的门阀贵族,而我自小也在母妃的影响下对这些东西异常熟悉,这也是后来在我重入宫后一眼便察觉阿常所中的毒,想必是他用了不少法子才从母妃宫中找到的,可这毒……无解。”
说到这里,夙夜猛地紧攥双拳,继又说道:“我到宫外后,偷偷从那木箱中爬出,却迷了路,到了一处山林间,却不慎跌落山坡下,那山坡陡而远,也不知滚了多久,我竟落入一处密洞中,也因此遇到了那名世外高人,他见我根骨极佳,虽体格尚弱,却正适合强身健体,于是我每日习武,后来学成后偷偷入了宫中才知道,兰香已死,而阿常却是终日卧病在床。”
说完,夙夜转头望向梁下的永阑宫,此时的宁辰殿中灯火通明,昏黄的光线映在他的眸中,像是火焰般微微跳动。
“都不过是可怜人罢了。”林煜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微微启唇说道。
雪又下了起来,落上他们那身黑衣,纯白而宁静。
“不出半年的时间,这天阙中必定会有几场大变,而林煜之前所说的交易,便是在那大变之时助我,若事成,二皇子便能恢复其身,也不用再让永阑宫的阿常再受每日服食乌萝草之毒的煎熬。”
林煜依旧是那般平静的神情,见夙夜蹙眉,他扬唇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是想问乌萝草之事我如何能做到?不知二皇子可知玲珑阁?”
“你是说江湖上所传的那个神秘组织?据说他们行踪成迷,无人能知。”
林煜不答反笑:“不错,所以二皇子可以不用急着回答我,待日后二皇子知道事情始末之后再同林煜说吧。”
“是要变天了吗……”
林煜微微一笑,这场阴谋的背后,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
朔天弘敬二十四年三月五日。
是春风和煦的三月,雪后初晴,帝都沿途的街道上早已不见积雪,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繁华一片。
而位于帝都北面的永安侯府外却是停满了各式的官轿,从轿中下来之人个个皆是身着朝服,玄纹银袖,一派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便是刚从天阙下朝后便急急朝这赶来。
正厅中,众人早已列坐其次,纷纷交头接耳的像是在谈论什么,脸上均是凝重之色。而坐于主位上的人却始终不发一言,高贵的绛红色朝服,鹰般的眼眸微微眯起,透着阴谋和谋算,像是早已洞悉了一切。
“想必诸位应该猜到本侯今日宴请大家来此的原因吧?”永安侯嘴角噙着笑,然而那笑容落入众人的眼中却惊起一派冷意。
这里所坐之人皆是永安侯在朝中的党羽,在朝中有头有脸,如今刚一下早朝便被永安侯唤来府中,想必是有大事相商。
“诸位觉得,本侯待你们如何?”永安侯依旧是笑,笑得冰凉。
众人微微一愣,相视几眼后纷纷抱拳颔首,“侯爷待我们自是肝胆相照、恩重如山。”
“那诸位觉得三皇子与太子哪位更有机会登基?”
永安侯此番话问得古怪,既已为他党羽,自是拥立三皇子,于是众人皆是不解,但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于是齐声答道:“三皇子乃天命所归。”
“哦?”永安侯微眯双眸,如鹰枭般的眸子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圈,蓦地陡然生寒,右掌“啪”地一声便拍在那雕花木桌上,“可是本侯近日却是听到诸位中有叛变之人,暗中私通太子,可有此事?”
众人顿感大惊,永安侯的话似雷鸣般劈在头顶,然后轰然炸开,众人皆知永安侯生性多疑,今日发如此大的怒想必便是要揪出这其中的细作。
而坐在最前列的张侍中更是被那一声惊得站起,带头走出,抱拳的双手不停地颤抖,双目圆瞪道,“侯爷息怒!望侯爷能明察,我等对侯爷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听到张侍中率先站出澄清,众人也纷纷起身,效仿道:“我等对侯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望侯爷明察!”
几声高呼回荡在侯府的正厅中,慷慨有力,而永安侯原本冷冽的双目也逐渐缓和下来,朗笑几声后从主位上缓缓走下,来到众位大臣身前,眉目间已不见方才的怒气,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笑意,“诸位大人不必如此,我等同朝为官,各位大人的秉性本侯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方才之事还请诸位大人莫要放在心上,至于三皇子之事大人们心知肚明便好,本侯也不再提起了。”
永安侯说完,又唤来一旁的奴仆,击掌三下,唤道:“来来,快给大人们去准备点好的,本侯也好尽这主客之道。”
那奴仆应了一声,缓缓退了下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有几名样貌端正的女婢手执托盘,低眉顺眼的朝这边走来,她们手中端着的,便是永安侯今日为众位大臣准备的美宴,西湖银鱼羹、凤凰胎、光明虾炙热、青龙游凤……
那些丰盛的菜品依次摆放在了众位大臣的桌案上,众臣看着这些菜品,皆有些微微的惊讶,这些菜色只有在皇宫中才能品到的,没想到永安侯府竟会有如此佳宴,想来永安侯的权势仍是不减当年。
看着众人微微惊艳的目光,永安侯朗声大笑,缓缓坐回了主位上,眼底的笑意逐渐变冷、变深,然后凝结住,折射出一抹森寒的目光。
于是这场佳宴便在诡异而奇怪的氛围中度过,众人纷纷道别后永安侯才敛起之前脸上的笑意,鹰眸微眯,负手而立,多年来久经沙场的双手上布满了刀痕,他缓缓攥紧双拳,看着厅外飞过的那些白鸽,雪白的翅膀拼命的扇动,像是要逃离这片苍穹。
看着那些振翅飞翔的白鸽,永安侯嘴角的笑意愈加的深了。
可悲的鸟儿……才欲学会飞翔便要被硬生生的折断双翅,可悲啊可悲……
“这次既然被我抓住了把柄,便休想再从我眼底下逃脱!”永安侯冷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