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ACT.2 ...

  •   “第一个问题,”法官康奈利•福吉说,“阿不思•邓布利多死亡那晚,你在哪里。”

      里德尔府这位周身浸透了冷静之泉的管家抬起脸,清晰地回答:“我在他身旁。”

      朱米诺骨牌被碰倒了第一块,往后各色骨牌依次倒下。两年前震惊了整个艺术界和上流社会的谋杀案又被翻了出来,尸块上苍蝇横飞,闪光灯一下又一下打断法官、律师与被告的话,将其截为一段段嗡鸣的胶片。

      “我没能拉住他。”被告嗓音压抑。

      “你的犯罪动机,我认为非常明显,鉴于斯基特女士的独家报道……”法官看向正拿着笔记本迅速记录的女记者,而被告第一次微微皱眉。

      “无耻的诽谤。”这话引起了喧哗。

      嘈杂中自称是巴蒂•克劳奇的古板律师看向被告,带有某种目的性,他们眼神相遇时,律师漆黑的双眼里有与形象极不协调的狡狯神色掠过:“可以从头说起吗?从你们的相遇开始,证明那是‘无耻的诽谤’。”

      法官允许了这个提议,全场观众都对轶闻的始末兴致勃勃,角落里甚至有窃笑,被告深吸了一口气,被众人围观的羞耻他似乎驾轻就熟,并无异样。

      “我是个婴儿的时候,父母的葬礼上他把我交给了我的姨妈姨父,这应该是最早的相遇,我的姨妈和姨父不是非常正常,虽然在他们眼里不正常的是别人。”他开始进入良好的叙述状态,可立刻,陪审团就有人出声询问:“那么你最早的憎恨是因为他把你丢给了那种人家?”恶意又故意隐藏的笑声响了几下。

      “我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波特并不受干扰,仍维持着无动于衷的眼神,“我在他们的马戏团里打杂。那个挂着‘世界奇妙大观’条幅的帐篷就是德思礼家的育儿房。每到一个地方,清晨我们搭帐篷,摆好瓶瓶罐罐,安排畸形的演员站好位置,然后德思礼先生开始收门票,直到太阳落山,另一种演出开始……”

      “情|色剧演出。”他思考该如何命名的时候里德尔流利地接下了这个词,“尺度把握得当,在艺术中打着情|色的擦边球,苏格兰场永远没法理直气壮地禁止这类演出。上流社会称此为艺术,底层观众靠它学习欣赏□□之美。马戏团里那些畸形的演员恐怕可以满足最猎奇的观众的眼光,生意一定不错?”

      他们的目光再次进行了短暂交流,波特对里德尔厌恶地眯了眯眼:“我至今想不明白畸形的究竟是演员还是观众,对演员来说,每晚的演出是狂欢,是另一种生活,和被异样目光看了一整天之后的报复,要知道,晚上观众的神情比怪物更丑陋。”

      “你演了那出至今还在英格兰被痴迷者口口相传的《伊库斯》,因此熟悉他们的眼神。”律师并不是在发问,而是叙述着,语气刻板,却满怀假惺惺的怜悯之意。

      波特那双月白石镶翡翠一样的眼球立刻冷硬得吓人,就像第一次里德尔提起《伊库斯》时他的神色。

      无需审问,无论过了多久里德尔都能从脑中调出档案,追查那支“世界奇妙大观”帐篷里的每寸细节。蓝白交织的肮脏帐篷顶,亚麻色帆布,穿暗红掐金丝褶领衬衣自称“展示珠宝的珠宝商”的肥胖男人站在入口卖票,马脸女人抱着胳膊站在出口紧盯每个人的口袋。

      帐篷里有几张长凳,宽凳子放大玻璃罐装的人鱼、连体儿、病变内脏、巨蟒、长毛的大巴掌,窄凳子有的放稀奇昆虫鸟类的标本,有的是畸形演员的座位。就是在这里,里德尔看到了名叫费伦泽的英俊马人,被唤作莱姆斯的忧郁狼人,据说他既是怪物马戏团版《伊库斯》的导演也是剧中心理医生的饰演者,可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演欲,还有巨人海格,侏儒拉环。与这些相比,国王般坐在单人沙发里吃着熏咸肉的一个肥胖男孩和另一个忙来忙去的瘦弱男孩就太没特色了。

      但就是那个看起来没特色的男孩,夜晚摘下眼镜后便成了在地狱底层狂欢的半神半魔的生灵,他被马戏团团长他的姨父要求竭尽逼真地演出与马人缠绵,赤|裸着年少未发育完全却在美学领域中已达到某种永恒巅峰的躯体跨在费伦泽的马背上。

      里德尔仅看过一次,是旅行途中的偶遇,他从不放过怪异的东西,而那个夜晚距巴黎郊外最肮脏的马场不远,还能听见真正的马匹嘶鸣的帐篷里,他见到了最扭曲的一群人,不止躯体上的扭曲,还有心理上的,完全是里德尔的盛宴。凌晨回到旅舍他的血液还在恶毒沸腾着,他想将那个马戏团据为己有,拥有全部天生的和人造的怪物,拥有那个在灵魂和□□间挣扎扭曲的夜间的半神半魔。有了这些东西,一定能画出满意的作品来。他激动到无法入睡。

      次日清晨他着魔般地冲向昨晚的帐篷,只逮到满地碎门票,两根手指大小的粉红纸票上拙劣地印刷着“欢迎光临世界奇妙大观”以及一张嘲笑的小丑脸。

      往事不堪回首,里德尔重又摆好律师脸谱,干巴巴地问:“演《伊库斯》时你多大了?”

      “十五岁。”被告也干巴巴地回答。

      “我为不健全的法律悲哀。”里德尔优美而戏剧化地叹息。

      “我认为你开始偏题了,克劳奇先生,”福吉把审问的主导权夺了回来,看向波特,“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被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从马戏团带走的?”

      “十五岁夏天,马戏团在戈德里克山谷停留一周,他每天都来。”被告并不像在回忆,而更像在毫无感情地念旁白,“他认识德思礼们,我不知道他邀请他们去他家里做客时他们商量过什么,佩妮姨妈回来后对姨父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第二天晚上他打断演出让我跟他离开。”

      “然后据我们所知,暑假过后,霍格沃兹艺术学院里就多了一个人,那位大师的助手和私人模特。”福吉低头翻了翻卷宗,“你被允许旁听所有教授的课程,但实际上你没有入学资格,有些学生认为你利用了邓布利多。你是有目的性的吗?从戈德里克山谷开始你是不是就已经带有这样的目性,用了某些办法,”在这里他轻咳了一下,“让他对你这么执着,把你从那种怪物马戏团里拯救出来?”

      波特仰起脸来,眼中幽绿火焰翻腾,“除了尊敬和答谢,我没有任何目的。除了最伟大的作品,也没有任何东西是阿不思•邓布利多执着的。”

      仿佛看见了两束鬼火,里德尔一时忘了这还是在白天,整个法庭都沉进潮湿夜色里,只要攥紧手指就能拧出墨水来。

      他曾见过这样实体化的,审判式的严厉怒火——伊库斯,当“艾伦”全身肌肉紧绷,俯在马背上斥责那些给马匹戴上镣铐、用带刺靴子驱赶它们的人类时,少年眉下灼烧的幽绿鬼火完全证实了想要和他在马厩偷情的女孩为何会赞叹“你有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那是珠宝商收集的众多珠宝里的异端之最,不可侵犯的神性与蚀骨魔魅并存的翡翠,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不惦记它截然相反又融洽的双重特质,不可能不为之既产生灵魂触动又被其刺激到□□知觉的,里德尔没能得到的珠宝。

      “我理解你的敬意和对所有诋毁邓布利多的人的愤怒,”里德尔在忽然被肃穆笼罩的法庭里轻轻地说,声音低柔而不可抵抗,“但你必须明白一点。”

      他转脸迎上波特的双眼,清晰地,残忍地开口:“有些东西,并不是可以拉低品格的秤砣,只不过是让人类成为人类的脚铐而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ACT.2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