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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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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才能这个词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能力这种东西又是怎么判定的呢?
在普通人看来,PAWN大约是一群天生的怪物,以杀戮破坏为乐,撕开平凡无奇的外表,就会显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血肉模糊。但是作为怪物中的一员,十文字却觉得自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讨厌受伤,不喜欢暴力,一点也不期待什么轰华绚烂死亡方式的,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切~正常人类才不会在杀了三个人类之后连手都不抖一下啊~”
“闭嘴!跟你比起来,老子已经正常爆了好吗?”
而且“手都不抖一下”的是谁啊?TMD的没看到老子的手都抖成筛糠了好吗?!
靠着路灯柱喘着气,十文字抬手一抹脸上的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在眼前的短发少女。一面竖起全身警戒,一面感叹十几年的平和生涯果然让他脑内的某根神经益发粗壮了,都被人逼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有吐槽的闲心。
不,也许并不是平和生涯的问题。
名为十文字源的术士,一直都是这样的家伙,从十三年前,不,从出生起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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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这个词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能力这种东西又是怎么判定的呢?
在普通人看来PAWN都是动辙撕裂肢体崩塌建筑的怪物,然而怪物之间却也有自己的评判标准。如若按照这个标准去衡量的话,十文字源毫无疑问是弱者。
名为十文字源的术士的能力非常平庸,更缺乏弥补这平庸能力的杀戮与战斗的才能。
这是显而易见,一目了然,非常简单就可以判断出来的事实。
“所以这样的你居然能够连赢两场,小葵真的很惊讶呢。”
“啊。别说你了,就连我自己都很惊讶啊。”
天色已经全黑,面前是棒球公园,身后是河川的堤岸。不远处是跨过河流的钢铁桥梁,而更远处则是繁华区的霓虹映照出的珊瑚色天幕。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十文字靠着路灯柱,身上沾满了自己的和他人的鲜血,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自称小葵的短发少女。
东京8月的天气滞涩闷热得惊人。昼间被阳光烤得滚烫的混凝土路面此刻还散发着残留的暑气。一丝风都没有,呼吸时甚至会有鼻端空气都凝固了的错觉。
十文字讨厌夏天。但是此刻,他身处闷热夏夜的室外,却觉得浑身发冷。
就好像十三年不见的死神再次披挂起漆黑的斗篷,自他的影子里慢悠悠的飘了出来一样。
“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有了昨日和羽山的交谈,十文字对自己的暴露一点儿也不奇怪。甚至,因为春日姐和小凪的关系,对于“什么东西”的本体,他知道的还要比羽山多一点。
他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
今天天真寺和西园寺都没有来公司——这很正常,这行本就不要求员工朝九晚午每日报到。倒是他排了三个CASE,一直干到晚上9点。离开公司时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却在走出公司大门时遇上了前来“宣战”的pair,和,眼前的少女。
“……两对pair,车轮战,围追堵截,丝毫不把法案放在眼里的追击……我说,你们没觉得这么对前辈实在太过分了吗?”
“没有觉得哟~事实上正因为是前辈,小葵才做了这样的安排嘛。”短发少女很灿烂的笑了起来,动作夸张的举起了手开始扳指头,“而且前辈很厉害哟~木更津诗花,本初拓也,山城暮,就连森中白岭哥哥都被前辈打得站不起来了呢~真是出乎小葵的意料诶~小葵本来以为山城的‘焰火仪式’绝对可以干掉前辈的呢,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前辈杀掉了诶~连自豪的焰火都来不及放一个。”
“……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放焰火的人才是脑子有病吧?”
“诶~~前辈真是得理不饶人呢~不过,”短发少女——蓝原葵——歪了歪头,笑容再次扬高了几分,“嗯~刚才的场合的确很不适合山城发挥啦。所以小葵才允许前辈逃到了这里啊。”
“‘允许’?呵,真是讨厌的说法。”
“讨厌也没办法啊。因为前辈,”蓝原嘴角一歪,露出了洁白的,在夜色和路灯下甚至显得有些森然的牙齿,“如果小葵出手的话,你早就死的连渣渣都不剩了哟。”
“……那还真谢谢你啊。”
“不用谢~”蓝原动作夸张的俏皮一鞠躬。眼中满是讽刺到极致的笑意。然而即便被贬低到这个地步,十文字也并没有发怒或反驳。
因为没有任何意义。眼前少女诡异迅速的行动完全显露出了她作为技师的能耐。以伤换伤赢了两场的十文字一点儿也不觉得对上这样一个体力充沛且极具攻击性的技师自己会有胜算。
同样,对上别人也不会有。
——但是如果人生处处随心,事事顺利,它也就不会被叫做人生了。
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十文字扯了扯嘴角,“……我想你站在这里不是只为了和我瞎扯吧?既然不是你和我对局,那么是谁呢?藏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家伙吗?”
“诶~铃奈可不是鬼鬼祟祟的家伙哟。她是小葵的朋友哦!”蓝原眨了眨眼睛,一手掩口露出了夸张的惊讶,“不过前辈好厉害呀~明明没有基因共鸣了还是能感觉到那里有人吗?哎呀~要不前辈我们打个商量吧。”她顿了顿,放下了手,嘴角骤然一咧,“告诉我还有谁得到了春日井小姐的礼物的话,我可以做主给前辈一个痛快哟。”
“……你对于基因共鸣到底存在着怎么样错误的理解啊?我可既没有聋也没有瞎啊。”拎着突击步枪那么显眼的凶器站在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发现的吧?!真是,作为技师居然使用枪械武器,简直邪道啊。
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提议”,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连好友的pair一起骂进去了的男人微微一眯眼睛,突然很无所谓的笑了起来,“而且,有你这种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呢。”
“哇哦~前辈是觉得现在你还可以战胜铃奈吗?太嚣张了吧?小葵可以已经完全摸清楚你的手段了哦!”
“但是你没有告诉那个什么铃奈吧?”十文字的笑容正如蓝原所言的嚣张了起来。
而这句话让蓝原的表情一下子黑了下去,“……你居然知道啊。”少女其实并不像她所表现的那样余裕。事实上,两对pair都没有完全对于十文字的截杀已经非常出乎蓝原的意料了。
还以为“外面”除了远井真夏或者西园寺知里那样的强者之外的都是不堪一击的弱鸡,没想到还真的不是。早上才被那个曾经的笨蛋有栖川的变化打击了一次的少女顿时阴沉了表情。
早知就不答应亚乃什么“别太刻意”,早早把这个讨厌的男人的弱点告诉大家好了——少女这么想着,丝毫没有自己现在的做法同样非常刻意,而且还刻意到一个程度了的觉悟。
那种阴沉对于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的十文字来说真是太好懂了。
看来赌对了,到底是个小女孩。他内心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表面丝毫不显。反而更是洒脱的一勾嘴角,“按照你的性格,这简直太好猜了。”
“……就算猜对了,前辈还是会死掉的哟。而且前辈,”蓝原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是在拖延时间吗?看来你一点儿没有把小葵的提议放在心上呢。漫长的死亡可是很凄惨的哟。”
“那是因为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啊。”十文字嘴角一弯,“对于我这样的家伙来说,多活一秒都是好事啊。”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蓝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那么,谈判破裂。前辈你就等着被撕碎吧!”
短发少女眼中血光一闪,转身朝后大喊。
“铃奈!干掉这家伙!”
“不要——命令我啊!”
伴随阴鸷的女声,刺眼的金属光泽在路灯的光芒下划开凌厉的弧线,两百米不到的距离在技师面前不过一跃。十文字只觉得眼前一花。单手平握突击步枪的少女就站立在了他对面。她双腿分立双膝微屈,另一手垂在身侧,姿势看上去非常古怪且不平衡。没有看瞄准镜的双眼中是和她的声音一样阴鸷的漆黑。
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群青色水手服,背后背着一个不大的双肩包,下巴很尖脸色苍白,化妆师的本能让十文字一眼就扫完了她的五官,得出了“相当好看就是有些病态”这个结论。而直到此刻,她因为跳跃而扬起的长发也不过刚刚落下而已。
“……蓝原葵,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她的声音不仅阴鸷还略带沙哑,这么说着的时候视线也笔直盯在十文字身上,丝毫没看身侧不远处的少女。
那是犹如猎人看着猎物——不,那根本就是屠夫看着尸体的眼神。
然而蓝原却像是对此非常满意一样夸张灿烂的笑了起来。“放心吧,铃奈。”她说着,一边向后一步一步退去,“只要杀掉这位前辈,我就给你你母亲需要的特殊血型眼球。只要杀掉他。伯母就能重见光明了哟。”
“你最好遵守约定。”少女握枪的手微微一紧。
所以说,谁会相信你们是朋友啊!
十文字的嘴角不快的一抽。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了。
蓝原葵的身影已经隐入了黑暗之中,路灯照明的河堤一侧的道路上,十文字源与名为铃奈的少女相对站着。十文字身后是河堤,而水手服少女身后是空旷的棒球公园。
撇去一切其他因素,这还真是很适合PAWN战斗的地点。
单人的技师,对战单人的术士。
【对局可以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以任何方式进行】——对PAWN来说,这既是规则也是真理更是命运。
所以,就这样死去的话,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真是巧,昨天他就是在这里旁观了西园寺的对局,然后杀掉了那个叫做藤原美沙绘的少女。
虽然不想死,但是人生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也算是另类的“杀人者人恒杀之”?——如此一想,也就没什么好抱怨了的。
“你叫铃奈?”
“是。”
“我叫十文字源。”
“哦。”
“我们开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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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日本651231 十文字源。”
“东日本379916 东乡铃奈。”
“宣告,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