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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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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藤见隼到底有多强?”
“强到对PAWN也可以做到屠杀的程度。”
“屠杀?”
“啊……微型战争,人间地狱,大屠杀。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完成以上任何行为……只是多数时候,他不会这样做而已。”
“……开玩笑的吧?我们居然要去对付那样的人吗?”
“所以,澄纪,情况不对的话。就逃走吧。”
“啊?”
“我有不可以在那个男人面前退却的理由。但是你不一样。”
这是几个小时前,砂山澄纪收到消息,与自己的pair汇合时的对话。不过17岁的少女对于“屠杀”“战争”或者“地狱”这样的词汇毫无概念,并且因为PAWN的身份与自矜的能力,对于血肉尸骸也绝不陌生。所以,少女打心底里对pair凝重的建议不以为然。
无论怎么想都没有逃走的理由。再怎么样,叫做藤见隼的男人也不过就是一介技师而已。
这是对局。既然是我方执白,就算对方再强大,就算结局是死亡,也理所应当的没有退却的理由。
胜或者败,生或者死。PAWN的命运就是这样。我们因自身的意志与愿望而站立在棋盘之上,如果因为对方强大就抱头逃窜的话,那么最初又为什么要站上来呢?
“……就算来宫先生这么说,”所以少女如此回答,“我也不会走的。”
然而……
“战绩更新确认。东日本T76123 佐月清也 VS 东日本875444 藤见隼,失败,死亡,由于死亡,此标号与所有档案记录清空。”
“东日本298016 明石有香 VS 东日本875444 藤见隼,失败,死亡,由于死亡,此标号与所有档案记录清空。”
暴雨之中,尸骸之上,当银蓝色的让人不舒服的光线伴随男女莫辩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响起时,能力是控制水流的,可说是占尽天时的少女发出了惊恐的不可置信的尖叫。
“东日本875444 藤见隼 VS 东日本T76123 佐月清也东日本298016 明石有香,胜利,至2055年8月19日20:40:56,胜4287次,负1次,平0次。排名:未开启。”
“这不可能!!!!!!!!!!!!!”
那是尖利到足以刺破夜空的声音,砂山澄纪全身血流都几乎僵硬了,她瞪着体育场内那个男人的视线全是恐惧。
“4287场胜利——除去12岁之前和13年空白,每两天必须获胜三到四次!没有人可以做到这种事情的!!!”
“哦呀~”一手转着笔,刚刚直起腰的男人抬起了头,“你数学不错嘛~叫什么名字?”
“藤见——”来宫开口,伸手将浑身颤抖脸色发青的少女拉到了自己身后,“别恐吓我的pair啊。”
“喂喂~”藤见隼一下子笑了起来,他用另一手抄了一下湿透的前发,环顾四周,很是无奈的一耸肩膀,“你这家伙——这种场合到底是谁在恐吓谁啊?”
“而且啊~不知道名字的小姑娘~会被4287这种数字吓到的你,果然还是孩子啊~”将目光移回来宫和希身上,藤见的嘴角弯得更大了一点,“呐~来宫,你还记得13年前,那场\'涌潮’里总共死掉了多少PAWN吗?”
“整个日本列岛地区吗?——粗略估计,两百万吧。”
“你数学也不错嘛~”藤见眉梢一扬,转眼看向了已经被令人震惊的数字骇得脸色惨白的少女,“小姑娘,听到了吗?两百万,光东京一地就有近三十万。三十万人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死得一干二净。国家财阀的收尸队24小时不间断的工作,就为了搬运被随处丢弃的尸体,断肢,内脏和其他东西。住宅区和商业中心划为禁入区,从新宿到霞之关全面严禁PAWN进入。越过禁戒线一步就是死刑。19点过后全市戒严就为了防止普通人误入PAWN的战场受伤。台风来临前的暴雨都冲不干净渗入地面的血污,哪怕坐在19层公寓的客厅里都要紧闭门窗拉上窗帘。因为你无法知道自家楼顶是否就是某几个PAWN选定的战场,你不能保证会不会一回头就看到鲜血和断肢飞溅入窗口,把你的客厅弄得一团糟。”
“……”砂山澄纪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才是战争,那才是屠杀,那才是真正的,专署于PAWN的地狱。而我,和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家伙,就是从这样的战争里,这样的屠杀中,这样的地狱里活下来的男人。”
“……”
“4287……相比两百万或者三十万而言,这样的数字,也只有吓唬吓唬你们这样的小孩子的意义。”
“……”
“所以啊~”藤见手中的笔再次旋转了一圈,忽然一歪嘴角,“你现在逃跑的话,还来得及哦。”
“因为我们的战斗,我们这种怪物的战斗。”
“根本就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可以参与的——游戏啊!”
【东日本875444 藤见隼宣告。】
【再次宣告。】
【开局!】
男人唇角的弧度瞬间狰狞,他整个人向左一侧毫无征兆的消失在原地。而同时,来宫和希仅剩的左眼瞳孔爆缩。
“澄纪,跑!”
男人爆喝出声,一手直接拽着pair的手臂将她向后甩去,另一手反握袖剑,骤然发力向前跃去。伴随金属与金属敲击的爆鸣。来宫与藤见的身影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了一起。反冲的巨大力量让身高超过180公分的来宫和希整个人侧飞了出去。男人在空中身形急转,影子如同电视屏幕上的雪花点一般一个闪烁,再出现时就已经站在了草皮的一端。但是根本不容他有丝毫喘息之机,来宫和希向左一转刀刃一横,藤见手中的笔尖已经再次撞在了他的刀上。
那是唯有天马行动的架空作品中才会出现的战斗场面。执袖剑的来宫和希和仅以一支金属钢笔为武器的藤见隼。快到根本无法想像的速度,强到根本无法想像的力量。
喧嚣得,如同昨日重现一般不吉利的雨以淹没一切的磅礴气势倾泻而下,然而,在两个身影所组成的战场上。就连这样的雨声都只能避退,变成了宛如重金属摇滚乐的鼓点伴奏似的,只为渲染尖锐金属鸣响的背景音。
没错,战场。
之前的不过是猫逗老鼠的游戏,而此刻,这对局才可被称为战场。
然而那个男人,却把这样的战场,也称为——游戏。
切开雨幕的刀光携带强烈的气旋飞快刺来,被血污沾染又重被雨水洗净的笔尖反射着锐色。藤见迅速追袭,根本不给来宫任何先攻的机会。他的目光锁定他的落点,手腕一转一条尖锐的白线直挑男人的胸口。来宫举剑相迎,藤见却只是手腕一挺一挥就挑开来宫的袖剑,顺手在他手腕上留下纵长的裂口。
血珠飞起,来宫和希的表情丝毫未变,他身子陡转,只一瞬就自藤见眼前消失。同时,骤亮的刀光直劈藤见的背后。
藤见的嘴角狰狞一歪,垂在身侧的左手朝后一抓一拧,半个身子顿时顺势左转,右手笔直朝前捅去。
早已在无数次撞击中扭曲变形的笔尖凭借使用者的力量硬生生穿透了织物与皮肤,破开肋骨,朝着柔软的内脏的挺进。
“唔!”
来宫一声闷哼,左手强行拽住还差一步就会插进左肺的钢笔。右手的刀刃迅速上挑,直削藤见的咽喉。
以进为退吗?
手指都已经触及温热血肉的男人轻啧了一声,右手一松腰一弯,下一刻就已经完全退出了来宫的攻击范围。再次站立在被雨水和鲜血湿透的草皮上,他微微一扬眉,看着抿唇从自己的肋骨间拔出钢笔丢在地上的来宫和希,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支笔。
这次是金属笔杆的自动铅笔。
非常不合时宜的,来宫和希嘴角弯了一下,“……你到底随身带着多少笔啊?”
藤见于是也笑了,“足够杀了你的数量。”
“……还真是,该说你准备充分吗?”来宫和希一甩手中刀刃,眯了眯眼睛。
“过奖。”藤见回以微笑。膝盖一曲陡然冲刺。
然后,就又是再一次进攻。
身影与身影,金属与金属,爆鸣与爆鸣。
根本无法计算在一分钟,一秒钟内交互了几次的攻防。
雨幕被击碎,草皮被掀飞,根本无法看清,完全不能揣测,视线丝毫跟不上交缠的影子。地面,天空,跳跃,奔袭。
砂山澄纪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少女靠在看台深处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她没有按照来宫所说的逃跑,因为她现在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力气。砂山澄纪双腿发软,全身痉挛一样的颤抖。双目死死盯着体育场内,只觉得心脏跳得如同擂鼓。
哪怕可以如指挥臂掌一般操纵水流,哪怕可以像听懂语言一样分辩水滴,少女都根本,根本不可能清楚观测到这两个人的战斗。
因为这种程度的战斗,已经完全超过了少女术士可以判断的范围。
她直到此刻才明白父亲大人话中的真意。
“小孩子只要像小孩子一样就可以了,不要去和大人比。”
因为,根本不可能比得上的。
在这样的大人面前,他们这些孩子——不,他们根本就是软弱无力,一根手指就能碾碎的婴儿而已。
然而,哪怕是这样的婴儿。哪怕仅是这样的婴儿。
少女神经质的颤个不停的手指攀上了墙壁,掌心的伤口在混凝土上留下了带着水迹的血痕。她满眼惊恐,嘴唇青白,毫无血色的,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哪怕仅是这样的婴儿。
“……我也……不会走的……”
因为这超过少女可以观测判断程度战斗之中,唯有一点是非常明确,非常清晰,非常显而易见的。
赢不了。
是的,只有这点,是连少女都能明白,都能知道,都能预测的事情。
只有来宫和希一个人的话,完全赢不了。
只有自己的pair一个人的话,绝对赢不了。
“所以……”
“不可以逃走……”
如果在仅靠pair一个人赢不了的对局里逃走的话……
“pair这个词,还有什么意义啊……”
那个男人,将这样的战场都称为游戏。但是——
“我好歹也是……自愿站在这里的啊……”
混身湿透的少女用根本没人能听到的音量蠕动着嘴唇,摇摇晃晃的,用仿佛随时都会跌倒的,恐惧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姿势,向前迈出了一步。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