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镜歌》潮百里

3、第三章 刀剑相向

　　苏镜忍不住在心底呐喊，方才沈辞的那招凌厉干脆，剑法炉火纯青，苏镜连此时出来透气都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她走到后院，隔去了比武的喧嚣声，后院显得格外寂静，树上的鸟鸣声都听得分明。苏镜往后院迈了两步。

　　就在这时，她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她还来不及反应，一只手就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口鼻，苏镜本能出力，却发现在对方的内力之下她的功力几乎被退了回来。江湖经验告诉她，她遇上的，是高手。

　　苏镜不禁冒了冷汗。那人一把把她拉向一旁杂草丛生的隐蔽角落，另一只手出力一推，苏镜被逼着蹲下身子。她还来不及去思索此人会如何处置她时，就听得一个利落的女声传来：“放心，我不会伤到你，我只有一事相告。出手截你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处处处隔墙有耳。”

　　苏镜没料到这人竟是女子，惊恐中方才她的话也只听了小半，她只得木讷点头。

　　那人随即在苏镜的耳边低语了两句话：“席中有人将要暗算沈辞。你且多加留意。”

　　话音刚落，苏镜口鼻上的力就被撤去。她立刻起身向后看去，只见得疯长的杂草和树梢上的鸟儿，那人的踪迹全无。
　　好轻功！

　　她惊魂未定地回到座上，场上的呼喊声她置若罔闻，耳旁只有那两句话萦绕。

　　苏镜迅速向四周看去，座中人多且杂，要在如此人海中揪出一个在心底暗藏杀机的人不是她苏镜能做得到的。

　　按说，她不该相信这些话，江湖有规矩，比武须得正大光明，最令人不齿的莫过于使阴招。哪怕是报私仇，也没有理由选择今日这个将会落人话柄的日子，更何况，苏镜看向沈辞，他正饶有兴致地看向比武场，有谁可以，敢，暗算沈辞。

　　但那人的话不像是玩笑。

　　几个回合过后，苏镜越发坐立不安起来，无形的恐惧把她逼得如坐针毡。就在她下定决心要破了规矩冲向沈辞之时，几根极其细小的银针从她眼前闪过，径直指向正在比武的沈辞。这等小暗算对于沈辞来说不算什么，但在四周如此嘈杂，他的注意力集中于手中剑的当下来看，实在有些不妙。

　　银针前进的速度飞快，苏镜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只得向沈辞大喊：“沈辞小心身后银针！”

　　不愧是沈辞，苏镜话音还未落，他就察觉出了身后的劲风突起。他立刻调转身子，银针已直挺挺地刺到了沈辞眼前半米处，只见他不动声色，略微偏头，一手迅速出力调转剑头，一道微弱的火花闪过，银针被挑落在地。

　　苏镜松了一口气。

　　比武戛然而止，场面却骚动起来，人人都看得出来，那几根银针被上了剧毒。这时，一个黑衣男子趁乱从人群中站出来，直冲着沈辞而去，聚云庄见有人敢在自己地盘上撒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上前阻拦那人，出乎意料的是，黑衣男子轻而易举地就被拿下。

　　沈辞一看，此人他并不认得。不过他也并不吃惊，行走江湖树敌无数，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黑衣男子被强行带走的时候朝着沈辞怒喊：“沈辞你不过是个为了天下第一认贼作父的小人而已，谈何英雄，你这个清水派的杀人机器，你和清水帮主一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聚云庄主皱眉挥手，向手下人低语：“带走他。”手下人受令，上前去交代了几句，黑衣男子立
　　刻就被带离了庭院。

　　沈辞没有动身，眉心却微微皱起，认贼作父？他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苏镜的脸色登时煞白一片。

　　英雄榜上的名讳上上下下频繁变动，惟独沈辞的名笺自从挂起就再未被移走，这场比武完全成了沈辞一人的擂台赛。更可怕的是，每一个轮回，沈辞几乎都是招招致命，三招决胜。

　　最后一个轮回结束，他的木笺孤零零地挂在英雄榜上。
　　他赢了。

　　当晚在聚云庄主的盛情难却下，沈辞和苏镜被安顿在了庄中。

　　苏镜敲了沈辞的房门无果后，她轻轻地推开了门，沈辞正负手立于窗边，红色烛光下他的背影却有些落寞。苏镜轻轻合上了门，走上去。

　　沈辞的双眼直视前方，苏镜看了看，那只有黑夜和猩红的灯笼。

　　半晌，苏镜的声音响起：“你在意天下第一吗？”

　　沈辞这才注意到苏镜，他收回目光，微微低下头，正好对上苏镜期盼的眼神，他们的距离只有一指。

　　“我不在意。可是师父在意。我自小没有爹娘，师父不仅收留了我还苦心教我习武，他对我恩重如山，我沈辞哪怕用一条命也无以为报。”

　　“苏镜，我欠师父的。”

　　与沈辞的对视让苏镜有些慌神，她连忙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她问：“今天，你相信那人的话吗？”

　　沈辞没有正面回答：“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苏镜把今日陌生女子的举动告诉了沈辞。

　　两人都不再说话。沈辞目视前方的双眸难以捉摸，苏镜只得陪站在一边，看着天际那一轮月色。夜就在此刻，凉了起来。

　　良久，沈辞突然低下了头。
　　轻声呢喃：“倾歌……”

　　苏镜猛然看向沈辞。

　　翌日。聚云庄内早早地就人声鼎沸。最后一场巅峰对决，十年前清水月派的纠葛重演，江湖第一
　　帮的竞争，沈辞与倾歌的比武，堪称江湖一大盛事。

　　而眼下，沈辞正在院落一角，心事重重。
　　不远处攒动的人群不停地传来聒噪声，沈辞立于一树海棠之下，他在等，却害怕结果。

　　倾歌，你真的要与我刀剑相向么。

　　沈辞抱着青剑在庭院等候，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端坐于椅沿，身上换上了一袭白衣，唯一不变的还是他冰冷的眼神。

　　就在院中一炷香即将烧尽之时，一阵轻风吹过，白色身影从天而降。倾歌准时落在庭院中央，她的四周围了一圈的江湖中人，阵阵惊呼传来。沈辞正坐在人群之外，他们双双看向了彼此。倾歌还是一样，飘然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衫，剑不离手，目不斜视。
　　沈辞不禁苦笑，想不到再见面，会是这种场景。

　　苏镜一眼就认出了倾歌，只是这时，再无人理会她毛骨悚然的震惊。

　　所有人关注的重点都在这两人上。沈辞起身，跟前立刻被让出了一条路，他慢步迎上去，两列散开人群的目光紧紧随着他移动。倾歌看着他走近，微微一笑，轻道：“沈辞，好久不见。”

　　沈辞没有笑。决定生死的比武在此时已然开始，温柔乡，迷惑计，月派十年前就是这么赢了清水，他只是冷眼看着倾歌。

　　他绝不可能重蹈师父十年前的覆辙。
　　聚云庄主亲自出来主持了场面：“各位！比武即刻开始，江湖十年来最精彩绝伦的比斗将在这两位江湖新秀中展开。依照惯例，生死状托于酒之上。”说到这，就有人递上了两碗酒，庄主接过，向沈辞和倾歌递了过去。

　　沈辞率先接过酒，他看着倾歌的眼睛，道：“天下第一，我非拿不可。”他在表决心，也是在警告自己。

　　倾歌也接过了酒，她拂袖缓缓饮入清酒，沈辞看着她仰头之后，把酒碗倒转，没有一滴酒滴落，她随之道：“那么这将是场生死战了，月派传统，不到死绝不认输。”

　　而比武规矩恰恰就是，若一方不认输，比武将一直进行到有一方伤亡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