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切片》约耳

52、第五十二章

　　白栋上楼去找姜一帆，那病房竟是空的。
　　9号楼的病房都会在夜间上锁，也有查寝，每天值班护士在上班前再逐一开锁，但一般这时候时间尚早，大多数服用了安眠药的病人也还睡着。
　　白栋想起姜一帆的那份日常记录，他早就不是当初那副窝在病房里盼着死亡和清净的消极模样了，甚至在病人中也算得上活跃。于是白栋去了娱乐室和健身室，最后在沙盘室找到了他。
　　姜一帆背对着门，在低头翻阅病人的画册。
　　那册子里是一些病人留下的简笔画，大都是些屋子、树木和人。
　　屋树人测验是一种普及较广也非常易实施的心理及智力的测验办法，
　　简单来讲，屋子表示个体对家庭、环境的认知和态度；树表现个体几乎无意识感受到的自我形象，及内心的平衡状态；而人反映的是自我现实像，所以画人时，会自发动用心理防御机制。
　　“姜一帆。”白栋出声道，姜一帆回过头，露出有些惊喜的表情：“你回来了？我听说你车祸受伤。”他放下那画册，“没事儿吧你？”
　　“早养好了。”白栋走过去，“你起那么早干嘛。”
　　“这地方太无聊了。”姜一帆露出那种久违的开朗笑容，“你知道李老头吧，整天板着脸不说话的那个。”他板脸模仿，“我都跟他下过五回棋了，实在是快闷死了。”
　　白栋笑着伸拳头捶了姜一帆的肩：“你小子，先前拗成那样，现在陈医生怎么说？你应该是可以出院了吧？”
　　姜一帆的神色有点僵，低下头：“还不行，还在吃药。”
　　白栋抿了抿嘴，瞥一眼他背后挂起来的册子：“我想帮你看看你现在的情况，不然你也试试那个？”
　　姜一帆摇头：“我那绘画水准比幼儿园还不如，我妈小时候逼我报兴趣班，就美术班我不去，因为那老师会拿云尺拍我头。”
　　姜一帆也曾是精神科医生，这种常用测验摸索诀窍也容易……白栋想了想，便没有纠缠，而是说出了这趟的目的。
　　“你认得霍川么？”
　　“知道有这么个人，怎么了？”
　　“你知道他的多少情况？”
　　姜一帆抬眼看看他，把双手插进裤袋里，耸耸肩：“大部分时间都被关着的狂躁症病人，嗯，我跟这楼里的大部分病人都算熟了，倒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面。”
　　“我想请你帮忙，参与他的治疗。”
　　姜一帆的手抽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子，特别惊讶：“我？”
　　“霍川脑波异常，包括电击在内的外界干预都不会影响到他的脑波，你脑外科拿手，要真的碰上需要开颅的状况，也好有个循序渐进的了解过程，毕竟霍川是非常重要的病人。”
　　“脑外科……”姜一帆看着白栋，愣了愣后抬手挠挠后脑勺，“我在学校的时候外科方面的成绩虽然也不错，但算不上拿手吧。”
　　“没有啊，你交换过来之前，不是在荷兰就亲自参与过重大手术吗，我记得我还看过你刚刚交换过来时的专访呢。你就别跟我谦虚了，虽说你也是9号楼的病人，但你情况好转，而且这时候也确实需要你的专业知识和经验，我跟楼长提了，他也同意的。”
　　姜一帆吧放在后脑勺上的手放下来，看了白栋一阵，才笑起来：“好吧，也许我还能重新当医生也说不定呢。”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回去吃药。”沙盘室门口突然传来护士不耐烦的声音，“总是不见人影，你怎么那么难管啊。”
　　“啊。”姜一帆笑着认错，准备跟护士走，到门口时转身看向白栋：“那我……”
　　“我先去看看霍川，之后再叫你。”
　　姜一帆笑着点点头，还抬手跟他挥了挥。

　　白栋先去找了杨毅，便是之前与他同一办公室的年轻医生。杨毅现在又被分了跟别人一间，白栋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别人桌边闲聊，本来说笑着，看到白栋立时脸就拉了。
　　“我来……”
　　他话还没说完，杨毅就摆摆手，把一只牛皮纸袋交到他手上：“楼长说第一疗程方案在催眠室，你领了钥匙自己进去看，今天先按着那个来，要改动什么地方等他回来再说。我已经安排好护工了，你自己去207叫他们帮你转移霍川，喏。”他用垂眼示意那牛皮纸袋，“这个是加密档案，包括特殊药单，拿去领药，反正是加密的，也不给我碰，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以前跟杨毅一个办公室，不说交情多好，但多少相处得还不错，现在这样……白栋也懒得管了：“麻烦你了。”随即接过纸袋就走。
　　之后是去跟王影拿催眠室的钥匙。
　　9号楼有四间催眠室，其中一间是楼长专用的，设施和藏书量都要好些，想来霍川也是一直在那里接受治疗。
　　白栋找到王影，还没等他开口，王影就反手关上了护士长办公室的门，伸手推了他一下，示意往前走：“我给你开门去，另外商量一下，今天要不要做点什么，正好任冬明不在。”
　　白栋被她推着走了两步，摸不着头脑，但想起昨天陆乌说自己跟王影开过会，就没吭声。
　　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有精神有问题。
　　跟着王影到了催眠室，王影看杨毅没来，就把本该是杨毅的工作担了，给他介绍催眠室各设施的用途。
　　这是一间有全方位监控的房间，虽然催眠很讲究安全舒适的环境，一般不会放置检测仪器，但王影说，那张看起来十分舒服的皮质躺椅，其实就是一台监测仪器。
　　“毕竟咱们这儿也不是心理诊所，偏重的还是有详细数据的研究。”她说着，拍了拍躺椅的枕部和两侧的扶手处，“枕部有CT仪器，在你觉得患者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可以遥控打开。”
　　“CT仪？”白栋十分惊讶，又看了看那虽然有些庞大笨重，但跟普通躺椅没什么区别的椅子，“这张椅子怎么可能藏得了一部CT仪？”
　　王影看他一眼，然后掰开躺椅对面的沙发椅扶手，从暗藏的收纳箱里拿出了一小支遥控器，亲自演示给他看。
　　躺椅枕部下方悄无声息地探出弧形装置，然后向上延伸，直到合拢成一个圆。
　　这比市面上任何一台CT仪都要轻便小巧，原来科技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在这荒山野岭的9号楼，却只是用来隐藏在一张躺椅底下。
　　“还有扶手。”王影说，“扶手底下有脉搏检测，CT扫描结果和脉搏检测记录，都可以在催眠结束后在电脑上提取。”王影抬抬下巴，指了指旁边办公桌上的一台电脑。
　　“其他的，录音笔在这里，投影催眠装置是这个，音响里也存了几百种催眠音频，你有空都翻翻看，任冬明是比较喜欢老式唱片，不过估计他就是拿来当帮助睡眠的音乐给患者听。”
　　白栋脸上的神奇已经是应接不暇，王影顿了顿，嘴角一掀，抱起手来说：“吃惊了，你以后还会有更吃惊的。这种配置在咱们这儿，算不上最稀奇。”
　　白栋抬起头，总觉得王影那翘着的嘴角，好像还有其他意图。
　　“差不多了，我就友情介绍道这里吧，趁你现在还没开始，我们来讨论下一步，昨天你忙着走，还没把姜一帆的事情商量起来。”
　　白栋“嗯”了一声，装作思考，低头也抱起胳膊来。
　　王影有些烦恼地开口：“虽说现在也算是知道了姜一帆的意图，但他具体想做些什么，也只有等他有动作了，我跟任冬明提过姜一帆有问题，但没有多说，他那么看重霍川，却也任由姜一帆插手，大概……才是证明他多少信了我的话，想试试这人吧。”
　　白栋不敢随便接话，只是认真看着王影：“嗯，还是要等姜一帆自己先沉不住气。”
　　王影撇撇嘴：“停了药也不见他病情反复，说明这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妄想症，至于‘感染’，估计也是陈医生太想做点儿成绩了。不过要说他没病，也不尽然，否则谁会做到这个地步。”
　　白栋一直没听到点子上，只听王影绕着姜一帆说，他是没想到，自己早先已经怀疑姜一帆，难道王影跟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当初他把弥香弄成那个样子，他早就是个疯子了。”
　　白栋一怔，迅速去看王影，那女人也看着他，歪了歪头，神情虽然毫无波澜，却还是能从眼底看出一点儿戏谑来。
　　王影前头不在要点上地说了一大通，其实都是在试探他，看出他接不了话，确认了他的茫然，才在最后把话挑明。
　　白栋不动声色地转开眼光。
　　“我信你，这地方，让我吃惊的事情恐怕还会更多。”

　　废柴撸主木有存稿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