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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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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如此笃定,仅凭这张被薄膜夹着的纸片……”叶非扬了扬取证袋,适时的收住了话,他想听听贺东城对本案的看法,毕竟自己与死者认识,经历了那样的事,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带出各人的感情色彩。
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看,叶非早已认定死者并非自杀。虽说从尸检的过程中并未发现异常,没有任何的机理损伤,这代表死者并非强行受制,从而溺水身亡。然而苏锦鹏的情况又极为特殊,不但自己熟识,况且在昨晚相处了那么一段时间,就算奸计未能得逞,也不可能突然自杀。
“这只是其一,与苏锦鹏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性格阳光开朗,从直觉上我不认为他会有这样心理阴暗的一面。”贺东城给出了一个很客观的回答。
叶非“哼”了一声说“那只是你毫无根据的直觉。”
“难道苏锦鹏还有另一面不曾?”贺东城不知道叶非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他知道肯定与昨晚的事情有关。按正常程序叶非作为与死者最后接触过的人,理应受到排查。可私心里贺东城又怕触及到叶非的伤口,甚至连他自己也害怕知道事实的真相。
“你敢保证自己就没有鲜为人知的一面吗?”叶非冷冷的看了贺东城一眼,把袋子递给了李清道“去看看能否摘取到可疑的指纹。”
贺东城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微红,神情竟极为困窘。而恰好此时叶转过身往办公室走去。
叶非进屋后帮自己倒了一杯水,头也没回的问“那个网吧老板有什么异常吗?”他知道贺东城一定会跟在后面。
“暂时还没有。经过调查,那个自称为‘免罪者’的网吧老板社交圈子极小,除了必要的应酬,他几乎都不会离开网吧,最近两个月也没什么特别的异常之处。”
贺东城借着说话的功夫,目光快速的从叶非的脸上扫过。他记得学过心理学的人好像也懂得催眠。随后又否定了自己,他深知就算怀疑谁也不应该怀疑叶非。可是,昨天晚上他与苏锦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真像自己想的那般不堪吗?
叶非一屁股坐进了宽大的真皮座椅,眼睛直视着笔尖久久不语。罪犯心理学是一门学科而不是科学,是通过层层推论,从而得出罪犯的“侧写”,这张“侧写”虽然不能决定全部,却也将对案件造成无法估略的影响。所以他必须如同抽丝剥茧般仔细思考,哪怕一点疏漏都将是对亡灵的亵渎。
回忆着与苏锦鹏接触的每个画面,叶非却是从没见到出现在他脸上的任何负面神情。那他为什么忽然要认罪自杀。如今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在叶非中午回来那次,便已被苏锦鹏催眠,如果他真是这方面的高手,自己根本不可能凭意识醒来,而那天叶非心里波动很大,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换个角度来讲,会不会自己之前就被某人做了暗示,在经由苏锦鹏的嘴引发出来。这种情况会不会可以理解为罪犯为寻求某种刺激,从而讽刺并观察着自己。唯一不在他计划之内的,就是苏锦鹏昨晚的所为。假设罪犯知道了苏锦鹏的所作所为,同样也知道了在场的贺东城,为防被顺藤摸瓜,所以先下手为强催眠了苏锦鹏,并伪造出自杀的现场。
这种将要水落石出的感觉令叶非极其的亢奋,他猛地站起身说“罪犯一定是苏锦鹏的熟人,把重点对方放在他身边人的身上。这个人和苏锦鹏的接触并不一定很频繁,却对苏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
叶非将自己先前所想的快速的说了一遍,贺东城一声不吭的全部听完,思索了片刻,拿起电话对专案组下达了正式的搜查命令。
“范围可以再缩小一点吗?”
叶非想了一会说“这似乎不太可能,毕竟我们对苏锦鹏的了解太少。”
此时的叶非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模式,他那段自信而又精彩的推论令贺东城颇为信服,这也正是叶非的吸引人之处。只有在这时候他那苍白而清秀的脸上才会飞出若隐若现的红润,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叶非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有血有肉,会开心会愤怒的普通人。
“难道是他?”叶非两步就从桌子后面绕了过来,激动的抓住了贺东城的手腕说“特别一个脖子上挂着十字连坠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办公室内的气氛压抑而凝重,烟灰缸内已经堆积了十几只烟蒂,贺东城看似悠闲的抽着香烟,可那紧锁不已的眉头早已经暴露了他焦虑的心情。
叶非的紧张则更甚于贺东城。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斗,罪犯很可能会第一时间逃匿,同时也有可能抱有侥幸心理再次出手夺人性命。
就在叶非被这种氛围压抑的快要窒息的时候,贺东城的手机突然响了。
“贺队,发现目标。据询问对方自称是苏锦鹏朋友,脖子上的连坠也与叶医生的描述极为相似。”
贺东城的电话开了免提,叶非自然也听的极为清楚。
没待贺东城开口,叶非已经焦急喊道“马上传讯他。”
关了手机,贺东城愁眉微展,伸手一拉叶非道“走,去监控室等着。”
叶非好像料到了他会忽然拉扯自己一般,扭身躲了过去。不悦的说“我自己会走。”
贺东城摸了摸鼻子,笑道“真是的,又在闹什么别扭!”
只过了十几分钟,叶非就在审讯室看到了昨晚的那个身影。仔细看,男人的相貌俊秀,并带有一股浓浓的书卷之气,配上那副修长而略显清瘦的身躯,无形中带给人一种顾影自怜的伤感。
很快例行的询问正式开始。
通过对话他们知道男人叫周清平,一个很朴实也很不起眼的名字。与苏锦鹏是中学时期的同学,两人相交正应了那句老话,君子之交淡如水。对于审讯人员的各种问题,他都尽可能去回答,并不时带出一些各人的见解。周清平似乎很会察言观色,总是会恰到好处的绕过最主要的问题,由于他表现的谦卑有度,一些没必要的废话似乎也没有惹出审讯员的不快。
可惜他估计了自己的对手,那个戴着眼镜正通过显示屏紧盯着他的叶非。
忽然,叶非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贺东城拿过对讲机,发现后背竟然有些发僵,看了眼腕表才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真是只狐狸。”叶非揉了揉眼睛,复又将眼镜戴好。
贺东城点头,他也看出了许多不尽不实之处。整体而言就是周清平顾左右而言他,不但必过了重点,更连带影响了审讯人员的问话方向。
“你有没有觉得他的声音和表情都很奇怪。”叶非指着定格的画面问。
“是有那种感觉,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贺东城再次点头。
叶非淡淡的说“他要能把理念用对地方,没准这世界上又多出了一名伟大的心理学家。”
贺东城心头一惊,忙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和你学的都是同样的专业吗?”
“算是业余中的专业吧。”叶非顿了顿,又对贺东城说“一会换我过去,我倒想看看这家伙究竟筑起了多高的心理防线。”
贺东城抬起头,正对上了两条闪烁着兴奋光华的视线。
半小时后,叶非脱下白大褂走入了刑讯室。
“你好,我叫叶非。”此时的叶非一改往日的咄咄逼人之态,脸上挂出了几分浅浅的笑容。
周清平看一会说“你是……那个医生。”
叶非嘴角一弯,赞叹道“好眼力。”接着问“对于苏锦鹏的死你怎么看?”
周清平眼脸下垂,悲哀的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出那种事。”
叶非的问话随意散漫毫无重点,这可急坏了看着监控的贺东城,特别是他脸上至始至终挂着的笑容,更让贺东城觉得异常的刺眼。
“周清平,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父母都不在了吧。”
周清平愣了愣,眉宇间闪出了一丝阴郁,低声说“在我很小时候就去世了。”
“你想你的母亲吗?”
周清平忽然抬起头警惕的说“叶医生,这和本案无关吧,配合你们并代表就要说出个人的隐私。”
叶非并没恼怒,反而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悠闲的,一下下的打着节奏。
审讯室内一时间静谧无比,狭小的密室内飘荡着的,只有那低缓沉闷的声音。
猛然间叶非厉喝道“周清平,你是什么时候对我下达的暗示,为什么残忍的杀了自己的母亲?”
叶非的嗓音把贺东城吓了一跳,随之精神一振,他的大法医终于开始行动了。
不得不佩服叶非心理战术的成功,这段时间之内,贺东城分明看到了从周清平鼻尖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与叶医生只在昨天见过了一面。暗示什么的,说实话我不理解你的意思。我更不可能杀害自己的母亲。”周清平猝然抬头,又极快了低了下去。
“周清平,难道你就不想对我说一句‘叶医生,你累了吗?’”叶非脸上的笑意更浓,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讽刺意味。
周清平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抬手指着叶非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