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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小太监13 ...


  •   小太监13
      晋江/虚度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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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吓到金水,扶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合上盒盖,奈何他对气味实在过于敏感,浓烈的血腥味萦绕鼻端,熏得他反胃欲呕,猛地扑向床边,木盒不慎脱手,金水急忙伸手去接,没接到盒子,却接到了从盒里掉出来的东西。
      待看清手中那个湿软滑腻的东西是什么,金水惊声尖叫,慌乱甩手,将那根紫红色的舌头甩落在地。

      扶桑趴在床边不住干呕。
      幸好他没吃早饭,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为了扶桑着想,金水强忍着害怕和恶心,用两根手指捡起那根血糊淋剌的舌头,扔回盒里,阖上盖子,端起木盒就往外走,在门口险些和闻声而来的银水撞个满怀。

      “才刚是你在叫吗?”银水问,“出什么事了?”
      “你……”金水一开口也想干哕,“你先把窗户打开。”

      两个人错身而过,银水迈步进来,先去开了窗,转而来到床边,皱眉道:“什么味儿啊这是?”

      扶桑已不呕了,此刻他欹在床头,鹌鹑似的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乱蓬蓬的脑袋,脸颊泛红,双眼含泪,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

      “银水,我想漱漱口。”扶桑哑声道。

      银水先去给他倒水,又去床尾拿来痰盂。
      扶桑漱了三遍口,蛄蛹着躺下去,小声道:“我想再睡会儿,你去忙罢。”
      “午饭已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菜,起来吃点再睡罢?”银水攒眉蹙额,“早饭你就没吃,万一饿坏了肚子,我如何向姑姑交代?”
      扶桑闭眼道:“我没胃口。”
      “是不是病了?”银水坐到床边,伸手去摸扶桑的额头,感受片刻,自言自语:“也没发烧呀。”

      扶桑知道自己没发烧,他就是难受,也说不出具体哪里难受,反正就是丝毫提不起劲来,仿佛昨晚有魑魅魍魉潜入他的房间吸走了他的精气。
      他素来体弱,每年冬月前后都逃不过一场大病,现在这种无缘无故的难受,很可能是即将病倒的前兆。
      往年无所谓,病就病了,反正熬一熬就过去了,但今年不行,因为太子随时都有可能需要他,他不能倒下……

      银水正想再劝几句,没成想刚躺下的人蓦地又撑着床坐起来,有气无力道:“我突然又想吃饭了,你去准备罢,我穿好衣服就过去。”
      银水怔了怔,旋即喜上眉梢:“好,那你快些,我去把鱼汤盛出来就能开饭了。”
      扶桑轻轻点头:“嗯。”

      银水前脚刚走,金水后脚就回来了。
      怕银水听见,金水压着嗓子问:“那是人的舌头吧?”
      “应该是吧。”扶桑含混道,“你把它扔了?”
      “这种东西岂是能乱扔的,我将它藏在杂物房里了。”金水定定看着他,“信王殿下这是想恐吓你?你又怎么惹他了?”

      扶桑委屈死了。
      那年夏天,澹台训知把他推进莲花池,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们的“友谊”就此灰飞烟灭。他看清了澹台训知的真面目,从那以后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哪敢惹他。
      只是他没想到的,长大后的澹台训知比小时候更加阴鸷凶残,玉质金相的外表之下,包藏着一副蛇蝎心肠,令他深感畏惧,只要想到这个人就觉得不寒而栗。

      “我没惹他……”扶桑试图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叮嘱道:“这件事先别跟爹娘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金水心想,扶桑有柳长春和袁雪致的庇护,就算是信王也不敢轻易把他怎么样,便答应了,但心里难免有些不安:“信王毕竟是皇子,他的母妃又是后宫里最跋扈的珍贵妃,无论哪个都不是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能应付的。若真有什么你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及时跟柳总管和袁姑姑说,让他们替你出头,知道吗?”
      扶桑乖巧点头:“我知道。”

      “吃饭啦!”银水的喊声适时过来。

      扶桑让金水先去,等她的身影从窗外经过,他掀开一直裹在身上的被子,下床去关好门窗,这才开始更衣。
      他本就虚弱不堪,被澹台训知送来的东西一番惊吓,愈发得力倦神疲。骨头似乎都是软的,他整个人就像一根软塌塌的面条,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即使如此,扶桑还是去到饭厅,硬逼着自己吃饭喝汤,即使味同嚼蜡也没关系。
      只有吃饱了饭,身体才能快些好,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在太子需要他时不被别人取代。

      填饱肚子,扶桑回到西厢房,继续昏睡。

      天越来越冷,白昼越来越短。
      倏忽之间,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半梦半醒间,扶桑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脸。
      他努力睁开眼,看到一张朦胧的脸,他动了动唇,轻不可闻地吐出一个字:“娘……”
      袁雪致“嗳”了一声,柔声道:“娘在呢,扶桑不怕。”

      扶桑不害怕,不委屈,也没哪里觉得疼。
      可眼泪却自作主张地从眼角爬出来,钻进鬓发里。

      袁雪致原本好好的,扶桑那滴泪却似落入了她心里,酸涩的情绪如涟漪般蔓延开来,催得她鼻酸眼涨,眼底泛起泪光。

      袁雪致用指腹抹去扶桑眼角的泪痕,温柔询问:“跟娘说说,哪里难受?”
      扶桑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流泪了,他微弱地摇了摇头,哑声道:“不难受。”

      他说的是实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要恢复健康的意念太强烈了,他明显感到自己不像上午那么衰弱了。

      扶桑试着坐起来,袁雪致连忙扶他。
      母子俩面对面坐着,扶桑强笑道:“你看,我没事。”
      袁雪致伸手帮他将一缕乱发抚平,也露出笑意:“没事便好。”

      扶桑忽而有些赧然,眼帘垂下又抬起,看着袁雪致道:“娘,我可以抱抱你吗?”
      袁雪致没应声,她微笑着展开双臂,扶桑往前挪了挪,像儿时那样依偎进娘亲柔软的怀抱里。

      扶桑闭着眼睛,身心放松,软软糯糯地道:“昨日上午,我随师父去毓华宫给大公主看诊,即将离开时,皇上赶来看望大公主,大公主就像我现在这样,依偎在皇上怀里,寻求安慰。我当时就想,我好像都快忘了被爹娘抱着是什么感觉了。”
      袁雪致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现在想起来了吗?”
      “嗯。”扶桑眉眼轻弯,“很温暖,很安心,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怕。”

      心头的涟漪重重叠叠,袁雪致叹息般道:“扶桑,娘真舍不得让你长大。”
      扶桑懵懂地问:“为什么?”
      袁雪致缓缓道:“因为雏鸟长大了就会离巢,孩子长大了也会离开父母……”
      “我不会的,”扶桑很轻却很笃定地打断她,更用力地抱住她,“我不会离开你和爹的,还有棠时哥哥,我们一家四口永远不分离。”
      只有小孩子才能说出如此美好又天真的话,袁雪致不忍心打碎这份天真,顺着他道:“好,我们永远不分离。”

      他们不再说话,静静享受这久违的温存。
      没过多久,忽然响起敲门声:“姑姑,赵院判来了。”
      袁雪致和扶桑分开,她站起来,迅速整理好仪容,前去开门,怀着歉意道:“赵院判,实在对不住,这么晚还劳烦你跑一趟。”
      赵行检澹然道:“无妨。”
      袁雪致道:“快请进。”

      赵行检走进来,独自一人。
      扶桑坐在床上,形容狼狈,弱声唤道:“师父……”
      他昨天骗了师父,虽然今天谎话成真,但他还是感到羞惭。

      袁雪致自觉退到外面,顺手关上门。
      她站在廊下等待,金水和银水陪侍在侧。

      从扶桑十岁起,为他诊病的太医一直是赵行检。
      以柳长春和袁雪致的体面,请得动太医院左院判没什么稀奇,更何况扶桑还是赵行检的徒弟。
      令金水和银水感到奇怪的是,赵行检每次来为扶桑诊病,绝不允许任何人旁观,就连柳长春和袁雪致也得在外面等着。她俩私下议论过几次,但也没论出个所以然来。

      约莫一刻钟后,赵行检开门出来。
      袁雪致送他出了引香院,两个人站在夜色中喁喁私语,就连近旁树上的鸟儿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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