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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脑子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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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绫能二十四年不出嫁还活得那么滋润,大抵要感谢她老爹时不时的鄙夷让她练就了强大的内心。
阮肃一边鄙视,阮棠绫一边吃,吃相很斯文,一点儿都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糙孩子。
季微明得不到关于阮家的确切身份,却探到了阮家不是他的敌人,光这样便足够,等到吃完午饭,季微明又将阮棠绫拎回了府里。
外人只看见季微明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两人一骑带着阮棠绫,便觉得这阮家女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嫁给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相貌唯独没“品位”的男人。
阮棠绫一走,阮大壮再次出现在伙房的屋顶上:“老大,季微明带着小姐走了。”
“我有眼睛。”阮肃洗着碗淡然回答。
“老大,季微明是来探口风了吗?”阮大壮问道。
阮肃抬头看了一眼阮大壮:“不然呢?来吃面条?”
“老大,你可以不要那么严肃吗?”
“我叫阮肃。”
阮大壮无语凝噎,这个世界,还是屋顶比较适合他。
……
季微明刚下马便收到了来自相府的邀请函,说是从东隅来了个戏班子,请他晚上过去一同观看。
既然是从相府来的,自然而然地是希望他带上秦拂玉。
请帖是大纪丞相王宣的独子王如衍送来的,王如衍和季微明同龄,这京城的贵公子多是酒肉之交,季微明和他自有三份情谊。
他将请帖递给季东,直径拉了阮棠绫进府,刚进去便遇上了出来的秦拂玉。
秦拂玉照旧是那般婷婷袅袅,远看似开在繁花似锦中的一支牡丹,独有她的妖娆,这臣相义女名动京城,无论是才还是貌,鲜少有不拜倒在她裙下的。
阮棠绫也是看醉了,直至秦拂玉走到季微明身边,低声道:“家兄说晚上去虫二楼,我……”
虫二楼是京城出了名的戏楼子,但凡外头有点名气的戏班子,都爱上虫二楼唱上两曲,那是身份的象征,往后跟同门炫耀,也能抬头挺胸道:“我可是去虫二楼演出过的!”
虫二,顾名思义,风月无边,是谓虫二,那可都是名门望族才去得起的地儿。大纪国民风开放,尤其是京城贵族,无论男女一视同仁。
“可以。”季微明点头应允,“晚上我会让季东来接你。”
秦拂玉一愣,季微明竟是准备不和她一起去?心中愤愤然,看着季微明身边一脸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阮棠绫,竟是有点醋意。
她不是不知道季微明和阮棠绫之间微妙的关系,但那又如何,早三天进门,无论身份贵贱,在西怀郡王世子府上,她就是比阮棠绫矮了三分。
随即抬头微笑,凤眸微扬流光溢彩,轻声回答:“好。”
季微明便不在说什么,拉着阮棠绫去了乔木轩。
待到他二人一离开,秦拂玉身后的丫鬟低声喊道:“小姐。”
“他们刚才去了鹿鸣巷的阮家?”声音顿时沉了下来,和刚才的明媚温婉截然不同。
“是。”
“去跟义父禀报一声,让他们留意阮家的状况。”肃然之中带着点森冷,自小便在杀手群中长大,秦拂玉妖艳皮囊下是一颗沉冷黑暗的心,杀一个人,远比靠近一个人这任务来得简单许多。
身边丫鬟低声回答:“我这就去!”
……
“季微明,我可不去虫二楼,你别拖着我去!”阮棠绫一早便知道季微明一定会带着她,她并不乐意去那些地方,在一众生人面前表演她的荒诞离奇。
她要是去了,那些个贵公子就不是去看戏,而是去看她演戏了。
季微明霎时停下脚步,阮棠绫不妨前方骤停,一头撞了上去……
“你不去?”季微明沉下声问道,“王如衍来请帖,不仅是为了让秦拂玉去,也是想让你一起去。”
阮棠绫的身份说怪也怪,说不怪也不怪。一介平民,季微明成亲那天大抵就有一只手数不过来的人好奇她是谁,可既然连季微明也查不到,何况别人?
“拿我和秦拂玉放在一起,那就是面粉和玉雕,高低贵贱一眼明了,你不嫌丢人,我嫌!”阮棠绫虽受命保护季微明,可也知去虫二楼不会有危险。
“西怀郡王世子妃的身份若还嫌丢人,你是觉得,什么身份才是高贵大气上档次的?”季微明笑问,“或者,你原来的身份?”
阮棠绫心中大惊面上平静,季微明越是想知道她是谁,她就越不能让他发现,
“你真的不担心……”不担心万一阮棠绫的身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猜忌?
阮棠绫一直在装迷糊,就像季微明一直在装庸俗,只是演技不到位,除了十六年在鹿鸣巷活得像个小市民,那点原本带有的张扬随意在不经意间还会出现。
那些个王公贵族看人向来眼光独到,微小的细节中可寻找一个人的出身和教养,阮肃隐居十多年,却从未打算让女儿成为一个粗鄙的人,她可以大大咧咧,却无法愚钝智障。
如果保护成了障碍,阮肃还要阮棠绫在季微明身边干什么?
这些个簪缨士族个个都是精明人,别说阮棠绫了,单是季微明,孤身在这里存活了二十多年,光凭演技可不行:“不担心,”季微明笑答,“倘若是别人兴许还要提防着些,既然是王如衍,我自有办法搞定他。”
说得很有自信,阮棠绫这才答应。
卯时不到季微明便带着阮棠绫出发去虫二楼,到达的时候,虫二楼已是人山人山热闹非凡。
一路进去和季微明打招呼的人多之又多,看他身边的阮棠绫皆是用一种好奇之中带着同情的眼神。
在他们眼里,大抵这个出身贫寒的女子能一步登天这之中必有猫腻,而又有谁,能敌过倾城之颜的秦拂玉?
阮棠绫这是第一次来虫二楼,在众人的目光中只能揣着一颗打不死的小强心,悠闲地跟着他进去。心中却是愤愤不平,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此刻在虫二楼的,大多知道东隅来了戏班子,王如衍包了场请季微明,秦拂玉是一定会来的。
秦拂玉没和季微明一起来,这也着实让众人大跌眼镜。
“嘿,你看,那个就是西怀郡王世子妃?”
“长得还不错,不过跟秦姑娘比起来却还差了点。”
“听说今年二十四,都和季微明一个岁数了,这才嫁出去,季微明在想什么?”
“美娇娘不抱,偏生带个白丁,你说这是季微明的眼力不行,还是脑子不行?”
“我看呐,都不行!”
……
窃窃私语,阮棠绫听在耳里,竟突然为季微明感到不平。
季微明却一脸无事人的样子和那群人一个一个招呼,而后走到二楼的海天阁,站在了门口。
“在替我打抱不平?”
阮棠绫顿时回过神来:“不,我只是想知道,咱俩谁的脑子更加不行。”
季微明不甚介意,笑道:“脑子这样不行的你嫁给同样脑子不行的我,难道你不觉得这是缘分?”
“可有些人不会这么想。”阮棠绫懒散地笑了笑,海天阁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国字脸。
季微明顿时收起他和阮棠绫讲话时的正经模样,堆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作揖道:“王兄!”
这便是王如衍了,阮棠绫多看了他几眼,长得普通,若不是一席华贵的锦袍衬得整个人如财神爷一般,走到路上大抵也是个路人。
王如衍原本称呼季微明为明兄,只是义妹嫁给了季微明,称呼也变成了妹夫。
“这是……”王如衍看着阮棠绫的目光并不友善,他把阮棠绫当做秦拂玉的情敌,哪怕秦拂玉本就是季啸培养出来的杀手,养在相府多年,也是兄妹之情的。
季微明立刻拉了一把阮棠绫,笑道:“内子。”
阮棠绫按耐住心中的躁动也跟着堆起微笑,一言不发。
“小玉呢?”王如衍往外张望,意外得没有看见秦拂玉的身影。
“我让季东带她过来了,一会儿就到。”季微明回答得满不在乎,王如衍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不悦,季微明却自觉地走了进去,将他的不悦抛在了脑后。
“季微明!”王如衍愤愤地喊了一声,季微明已经坐了下来,插着双手一脸微笑地看着王如衍。
“王兄有何指教?”
“你!”王如衍话在心底口难开,想说季微明竟然如此不屑秦拂玉,可看着他身边的阮棠绫,又觉得不太好,“枉我把你当做兄弟!”
季微明微微叹了一口气,突然沉下眉色一脸无奈:“王兄,我心里苦啊!”
阮棠绫撇开眼,大抵也便知道了为什么季微明说对付王如衍不用介怀。
看王如衍因为没有看到秦拂玉便一副要友尽的样子,便能猜出两三分心思。秦拂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养在相府,外人觊觎,更何况近水楼台的王如衍?到底不是王宣亲生的,若说他对秦拂玉没有意思,阮棠绫是怎么都不会信。
只可惜那是季啸托在王家的宝,王如衍看得见摸不着,如今秦拂玉嫁给季微明,相思之愁难解,唯有请季微明带着秦拂玉过来一解。
若不是顾着季微明三分薄面,阮棠绫大抵是要问他,你这么觊觎秦拂玉,皇帝他老人家知道吗?
季微明含情脉脉地看着阮棠绫,一手揽过她的腰,声情并茂:“我和棠棠自小情投意合……”阮棠绫浑身打了个寒颤,谁特么和你情投意合了?
季微明继续说道:“王兄你可知,为了娶棠棠,我费劲了多少心力,才从……街上把她绑来,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可是……王兄你是过来人,你懂的!”
王如衍他懂个屁!
可偏偏他还真懂了!
想想自己也是和秦拂玉亲梅竹马,爱在心头口难开,一朝圣旨将秦拂玉嫁了出去,他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同时天涯伤心人,王如衍顿时心软了。
“哎,”王如衍叹了口气拿起身边的酒杯一饮而尽,满眼尽是惆怅,“可是小玉她,也是身不由已啊!”
阮棠绫突然觉得,季微明当初看穿她是装的,并非她演的不好,而是他身边的人普遍脑子不好,以至于她演得不够卖力,季微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王如衍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秦拂玉嫁给季微明是身不由己?虽说西怀郡王世子也是皇室,可和京官比起来相去甚远,若论其他,无论是长相气质内涵还是演技,王如衍从哪里找到的自信觉得秦拂玉是不愿意的?
季微明偷偷握了握阮棠绫的手示意她忍住,阮棠绫看着王如衍那副失落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心疼,她至今和秦拂玉没有过节,光从面上看,她觉得王如衍配不上秦拂玉之一二。
两人兀自伤怀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落地轻重正好,阮棠绫一下子便听出来是给练家子。
必是秦拂玉无疑!
门一打开,果然是秦拂玉来了。
王如衍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赶忙给她拉了条椅子,秦拂玉二话没说,静静地坐在了季微明的身旁。
阮棠绫看着王如衍一点一点暗下去的眼神,竟是有些惋惜。
情根深种呢,跟话本子似的。
季微明和秦拂玉点了点头,秦拂玉便朝着他扬起唇角,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实乃京中闺秀之典范,难以让人察觉其中的杀手身份。
人齐了,王如衍便拍手让戏班子上台唱戏。
“东隅来的桃花班,听闻唱戏一绝。”王如衍霎时忘记了季微明娶了秦拂玉那茬,依旧是一副哥俩好的场面,唯独不和谐的是,季微明左右红袖满怀,王如衍孤身形影寂寥。
“绝在哪?”季微明眯了眯眼,想着既然阮肃也喜欢唱个曲儿,若是真不错,改明儿就让这桃花班给阮肃去打个闲。
“你听着就知道了。”王如衍卖了关子,阮棠绫朝着上方一看,顿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