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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五十二、一生恨事 ...
在靖远候府后园内,山墙月洞,峰石林立,景色萧疏,满是书卷雅意。庭院中遍植紫、青、黄、白等诸色的兰花,素洁端丽,典雅含蓄,幽香清远,令人见之忘俗。
中间是古朴小巧的亭子,点起了一盅檀香,袅袅而上,缭绕不绝。一个身穿嫩绿纱衫的少女端坐亭中,正在专心致志的抚琴。她低首垂眉,轻抒素腕,衣襟在风中轻轻摆动。清丽灵动的面孔,衬着晶莹胜雪的肌肤,更显得眉目如画,出尘绝俗。
琴声清越悠扬,柔和宛转,仿佛来自天籁,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空灵而寥落。
灿烂如花的青春年华,就这样如一江春水般在指尖缓缓流逝。这个如明珠玉露般的候门千金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悲伤,明眸中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忧愁寂寥之意。琴声也渐渐变得苍凉凄楚起来,绕梁回旋,绵绵不绝。
她自幼身体极弱,就像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兰花,虽然娇美,却是终日不见阳光,在病痛与药物的煎熬下,悄然绽放,孤芳自赏。
十六年了,时光飞逝,逝者如斯,垂髫女童不知什么时候长成了娉婷少女。花谢花开,春去春回,可她如花似锦的人生呢?少女心中泛起淡淡的哀伤。自己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莫非,真的过不了明年的春天吗?
一阵带着花香的轻风拂过,几片兰花瓣悠悠飘落在地。
只见一个道袍女子从空中飞过来,风姿飘逸,清雅如仙。
映着东方的第一道晨光,清心扬起头,雪白粉嫩的面颊上泛起的淡淡的红晕,明澈的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是娘!”清心立刻起身,嘴角微笑,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娘终于回来了!”欢天喜地向父亲的书房奔去。
书房依然宁静如常,有一股混合花草清气、墨卷淡香的柔和气息。窗户是敞开的,微风过处,便有一两片雪白的花瓣飘进来,落入漆黑的砚池。
见到缓步走来的韩湘凝,正在凝神批阅文书的樊拓惊得手一颤,一枝笔掉在桌上。
那素衣束发的道袍女子是如此美丽而宁静,清淡得宛如秋夜的月光,细碎的脚步有如微风拂过,就好像踏在他的心上。雪肤依旧,花貌如昨,正是许久未见的妻子。宁谧的晨光映着她的脸,焕发出一种分外柔和的光彩。是真是幻?这样的情景是如此的不真实,仿佛是个恍惚的轻梦。
樊拓很快就拾起笔,继续书写,淡无表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在窗边偷看的清心大为诧异,脑中一阵迷惘,心道:“爹是不是晕了头,以为是做梦啊?怎么若无其事,一句话都不说?”她看了母亲一眼,不禁吓了一跳。只见母亲此时的目光比剑刃还更锋利,令人感到透不过气来!
夫妻二人默然相对,爱与恨在心中交织。
过了好半晌,韩湘凝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已极的神情,冷冷的问话打破了沉默:“我父王是你杀死的吗?”这句话惊得清心面无血色,如此尖锐的矛盾,令她无比惊骇。
“算是吧。”樊拓的回答语气极淡,神情泰然自若。
“究竟是,还是不是?”韩湘凝神色极为郑重,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声音竟轻轻地颤抖起来。
“他当时已经病入膏肓了,一见到我,就吓死了。”樊拓的声音平淡柔和,虽然述说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却是无喜无悲。
韩湘凝眼神黯然,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沉吟片刻,叹道:“他害死你的亲人,也算是遭到报应,这样的下场已经是很好了。”
“原来你都知道了。是他告诉你的?”樊拓永远是那么淡漠、冰冷,说话时更带着令人无法忍受的沉闷,落寞的眼中忽然闪过怅惘神色。
“为什么娶我?”韩湘凝轻声地、呢喃地问道。
“是王爷的命令。”樊拓的回答简单明了,不假思索。
这几句话短促而平淡,清心却听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韩湘凝眼波流转,正好撞见樊拓凝视的眼睛,两人脸上微微一震,百感交杂。
“你如果要放妻书的话,我可以给你。”樊拓轻描淡写般说道。
唐朝妇女地位极高,夫妻之间提倡“好合好散”。放妻书与后世的休书不同,一般大意是:夫妻结合是前世之缘,如果我们结合在一起是错误,不如痛快地分手来得超脱。
韩湘凝轻哼一声,眼波闪烁起来。
樊拓从抽屉中取出用红线绾在一起的一绺青丝。当时婚仪中有“结发”的风俗,新婚男女各剪下一绺青丝,绾在一起作为信物。他轻轻解开红线,细碎的发丝随着窗户中吹来的清风飞散开来,丝丝缕缕,飘飘扬扬,拂过她冰冷的脸孔。
韩湘凝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拔出剑,指向她的丈夫,一字一字道:“你想故意激怒我吗?好,我就随了你的心愿!我要杀了你!”
清心大惊失色。正当她想冲进去制止的时候,一个美妇先一步奔进书房,嘶声叫道:“夫人,您不要杀他!”
樊拓全身一震,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冷笑,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昭王啊昭王,我现在这样的情形就和当年你的遭遇一模一样,你满意了吗?”
那美妇正是庚娘。她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猛烈摇头,对韩湘凝哀求道:“夫人,你不能怪侯爷!当年王爷用你的性命来威胁侯爷,侯爷不得已才答应娶你的。我当年就是侯府上的丫鬟,这些我是无意中看到听到的。”她的眼里忽然浮出了晶亮的光,惨淡地笑着,“我愿意侍奉侯爷,正是因为侯爷为了夫人能舍弃一切!可十几年来,我与他朝夕相处,他的心中还是只有您!我几乎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十多年来,我……我一直好生嫉妒夫人……因为侯爷他、他不曾片刻……”
“住口!”樊拓冲口打断庚娘的话:“她要杀我便让她杀!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韩湘凝一怔,开始失态地大叫:“你为什么一直瞒住我?让我如此痛苦?你是不是想让我恨你?”
樊拓沉默不语,眼中闪过落寞悲伤之色。
“那我告诉你,你办到了。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韩湘凝眼光猛然一亮,挺剑向他直刺而去。
三句“我恨你”像利刃一般刺穿了清心的心。
风声破啸,一弯青白色的耀眼剑芒有如霹雳,朝着樊拓急刺。
“啊!”清心没想到母亲会忽然发难,已来不及救援。
樊拓一动不动,脸上反而泛起一丝古怪异常的微笑,仿佛她能杀了自己,那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这时,一个躯体挡在韩湘凝的剑前,已被刺穿了胸膛。鲜血汩汩流出,将二人的衣衫染得红了半边,像千朵红梅在冰雪中悠然绽放。
“庚娘,你这是何苦?”樊拓叹了口气,搂住庚娘的身子。他心里清楚,妻子只是想逼他出手,看在孩子的份上,尚不至于真的杀了他,何况他早就想死在妻子的剑下。
“我知道。”庚娘妙目盈盈凝视着他,喘息着说道:“侯爷宁愿被夫人杀死,也不愿忍受这世间的寂寞凄凉……我也有一个愿望……”她望着自己的丈夫,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神清明,双颊竟飞起两朵异样的红晕,纤指轻抚过那张孤绝俊逸的脸。
“我想死在侯爷的怀里……”
樊拓没有说话,将那个已经感觉不到多少份量的柔软身子揉进了怀中。
庚娘脸含微笑,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舒了口气,再也不说什么。
韩湘凝樱唇翕张,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怔怔地凝视着他们,看着那个苍白的笑容如同花般绽放和枯萎,眼眶突然红了,转身默默地走出书房。
夕阳斜照,深深庭院如笼轻纱淡烟,朦胧之中,那孤寂的身影在缤纷的花雨中越来越模糊飘渺。
“娘!别走!”清心大声呼叫,发足就要追上去,体内真气岔乱,胸口一痛,登时支撑不住,不得不停住脚步。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娘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她心痛如绞,捂住胸口,面色苍白,香汗淋漓。忽然间有人扶住她,抵住她的背心,输入真气。她感觉到是兄长无拘来的,低声道:“哥哥,你也瞧见了?”
无拘轻叹道:“我瞧见了,你别做声,身体要紧。”
知礼站在无拘的身后,转头向庭院深处望去,眼神似悲似愁。她虽一直想请教韩湘凝如何净化冰玉的事,但见此情形,无论如何也不能去追。
书房中的樊拓抱着那具渐渐僵硬的身体,一向如冰封雪塑的目光中,陡然涌出了一线痛苦之色,失落、迷惘、茫然、沉郁……在脸上交织。沉默了很久,他轻轻叹息道:“既然恨我,为什么不补上一剑?”
兄妹俩一齐走进书房,只见父亲紧紧地抱着庚娘的尸体,石像般呆坐在地上,不禁黯然失神。
无拘低唤道:“爹,庚姨已经死了,就把她的后事办了吧。”
清心柳眉轻蹙,欲语还休。
樊拓依旧纹丝不动。
“爹!”无拘连叫几声。樊拓终于如梦初醒,就像被针刺了一下,浑身一颤,木然地放开了庚娘,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无拘追着问道:“爹,你要去哪里?”
樊拓一语不发地向前走,对儿女毫不理会。
无拘和清心紧张地跟在他身后,看他走进了后园,坐在了小亭中。
望着父亲落寞而孤单的身影,无拘道:“爹,时至今日,你还不能告诉我们究竟你和娘之间的纠葛吗?”
樊拓叹了一口气,道:“这故事太长,只怕我说不完了。”眼望着花丛,几朵素淡的兰花,点缀在绿叶中间。
清心柔声道:“爹,你慢慢说吧。”
樊拓发出低微带着震抖的声音,对清心道:“清儿,你坐到我身边来!”
清心突然觉得在父亲那张素来冷漠无情的脸上,透出了慈爱的光辉,不由得眼圈一红,静静地坐在父亲身边。
樊拓缓缓道:“我这一生中,只有你们两个孩子是我能疼爱的亲人,可我对你们都不好。我的父母、姐姐们死得早,他们用生命来疼爱我保护我,我却无法报答。我和你们的母亲虽是夫妻,本该是至亲至爱的人,却形同陌路。我心中爱着每一个亲人,可以为你们百死而无悔。我可以舍掉一切,却舍不了你们。可我完全不懂得该如何疼爱你们。”
清心凝望着父亲,娇靥上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道:“爹,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对我和哥哥很好,比天底下任何一个父亲都要好。”她停了停,就如发誓一般,坚定而轻柔地说道:“女儿也可以为爹百死而无悔!”
无拘心头大震,怔怔地注视着他们。
樊拓凄然道:“你母亲走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这十几年来我知道她的心里多么难受,其实我的心也何尝不难受。我本来也不想活了,但有一些话,应当对你们说。我所犯的错,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清心抬起头,道:“爹,你说吧。但是千万不要说什么不想活了的话,女儿舍不得你呀。”她心中惊疑不定起来,父亲向来罕言寡语,以致兄长有时开玩笑般数父亲一天和他说了几个字,今天竟说出这么长一番话,实在是太过异乎寻常。
樊拓道:“你们的母亲真名叫蒙宁雅,韩湘凝是她为姐姐复仇时所用的化名。她是当今南诏国君的二妹,和她的姐姐一样,是当年无数南诏贵族少年心中的梦。而我,原本是南诏大将军樊平之子。”
樊氏兄妹听了,不禁大惊。原来,他们竟然是完完全全的南诏血统!
说到这里,樊拓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表情,停了停又道:“二十三年前,我和你们一样,还是一个情窦初开、意气风发的少年,和其他南诏贵族少年一样,爱慕着那个纯洁美丽的公主。那时候,我天天想,夜夜想,就像着了魔一般,神魂颠倒,心里只想着她的声音笑貌。”
“你们想不到吧?”他忽然笑了起来,看着听得入神的儿女,问道:“你们想象不出我那时候如痴如呆的样子吧?”
“那一日,在皇家狩猎场上……”他忽然抬头望天,眼神迷离,“我永远忘不了她那天的模样,一身紫衣,骑在白色骏马背上,拉着银弓,笑容纯稚可爱。
“她和长公主一起射箭嬉闹,不知说了什么,长公主笑着提起马鞭,冷不防抽在她骑的马的臀部上。马受惊狂奔,她惊叫了一声,身子猛然往前冲,缰绳都来不及拉紧。我和几个贵族少年看得大惊失色,急起直追。马发疯般地狂奔,一直奔到狩猎场边的山坡上。我看着她匍匐在马背上,剧烈地摇晃颠簸,看得心惊胆战。就在此时,她的衣衫忽然被一枝横着的树枝勾住。只听她尖声大叫,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从山坡上重重摔落下去。我当时想也没想,纵身一跃,就扑到了她的身上。就这样,我抱着她,两个人同时滚落山坡,滚到草地上。我们都受了伤,她的腿摔伤了,已经昏迷过去,我掏出手巾给她包扎伤口,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全家已经成了钦犯——是那手巾惹的祸,上面绣有外祖母的名字‘云城’。我本以为那是一块绣着情诗的普通手巾,还想着送给她。就因为我的一时疏忽,犯下了无可弥补的过错。我全家上下,因为隐瞒实情,收留迎娶了被黜皇室的遗孤,再加上其它几桩莫须有的罪状,被判流放。这时我娘早已去世,在流放的路途中,三个姐姐被那些看守的禽兽们玷污,含恨自尽。爹被活活气死。我也倍受折磨……”
说着,樊拓狂笑起来,笑声说不尽地凄凉,听得兄妹二人不寒而栗。
“夜里,我趁着他们熟睡,杀了那些禽兽,然后逃跑。可我不能原谅国君的所作所为,他才是罪魁祸首!我爹为他效忠了一辈子,却得到这样的下场!如果不是他有意害我爹,凭区区一块手巾就能判重刑?一想到那血海深仇,我的心就锥心刺骨地痛起来。我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我要报仇!我便拼着上刀山、下油锅,就算化作厉鬼,也要杀了那奸贼,让他国破家亡,为爹和姐姐们报仇雪恨!”这几句话语气激愤,显得心中怨毒奇深。
“爹!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清心再也忍受不住,清泪夺眶而出,哽咽着扑入父亲的怀中,哭得像一枝带雨的梨花。
无拘一脸的惘然和忧伤,呆呆站着。
樊拓听若罔闻,继续述说:“我原是个骄纵高傲的贵族子弟,顷刻之间一无所有,流浪了一段时间,尝尽世态炎凉,才知道世间有如此多的丑恶。后来,我路过蜀山。师父玄明道人见我资质甚佳,又可怜我的身世,收我做徒弟,带我到蜀山,入了仙剑派门下。”
无拘忽然问道:“爹,你帮着狐妖盗走冰玉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为了报仇?”
樊拓道:“不错。其实,我只想得到冰玉的保管权,因为南诏皇室灵力高强,我没有十分的把握去赢。却没想到因此被狐妖抓住把柄,受制于她们。可恨……当时那两个狐妖当着众师门的面……谎称与我有奸情。她们言语放荡下流,所有人都信以为真,破口指责辱骂我。我百口莫辩,气急之下头脑发晕,竟护着她们逃下山去。事后我一直后悔,恨不得杀了那两个狐妖,可惜她们太过狡猾,总是得以逃脱。”
无拘不禁想起雪狐女几番戏弄自己的事来,叹道:“这都怨她们太□□无耻了。”
“毕竟是我有错在先,与狐谋皮,才遭此报应,怨不得旁人。”樊拓脸上甚是平静,看不出情绪的波动,接着道:“仇恨早已深深地植入我的心里,渗入我的骨髓。叛出师门之后,我仍是一心想着报仇,便投靠了昭王。他掌管西南兵马大权,只有得到他的宠信,才能有机会报仇。”
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那日,在王爷的寿筵上,舞女们跳起来自南诏的《柘枝舞》。那个领舞的舞女面蒙轻纱,身段婀娜,看得所有人如痴如醉。只有我瞧出她神色里有些古怪,直到宴会结束,还悄悄在暗处观看。王爷把那舞女单独留下,望着她,脸露笑容,正想揭开她的面纱,那女子忽然一跃而起,拔出一根玉簪向他的咽喉一刺。我当时一心想立功,也不多想,飞身破窗而入,凌空扑下,抓看那女子拿玉簪的手臂,一剑向她胸前刺去。”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忽然手腕发抖,感到莫名的熟稔和恐惧,迷迷糊糊之中手腕微侧,长剑略偏。等我回过神来,白霜剑已从那女子右胸透入。这时,覆盖在她脸上的面纱脱落开来,而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熟悉无比的容颜!是她!怎么会是她!她已经无数次在我梦中出现。在梦里,她总是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手执银色的弓箭,是那样的娇俏可爱。可她现在倒在我的剑下,奄奄一息。我宁可自己死去,也不想伤害的人,偏偏倒在我的剑下!
“刹那间,我只觉心中有一道堤防陡然崩溃,排山倒海的悔恨和痛楚汹涌而来,将我淹没,令我喘息艰难。这是我第一次为不是自己的亲人的人而心痛,可她偏偏是仇人的女儿!我拔出长剑,只见她的右胸鲜血有如泉涌。她容颜惨淡,口中溢血,已是奄奄一息。我不由自主跪了下来,将她抱起,搂在怀中,左掌抵住她背心,急运真气,源源输入她体内。鲜血不断地流出,将我的衣衫染得红了半边。我不顾一切地挽救她的性命,哪怕耗尽我的真气。这一剑幸好稍偏,没刺中心脏,但已重伤右边肺叶。
“王爷看出了她在我心目中的重要。问了她的来历之后,他对我提出了一个令我莫名惊诧的要求——‘让她做你的妻子吧。我将用血咒抹去她的记忆。’我从不奢望能得到她,更不能忘记我和她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障碍。可王爷脸上带着令人窒息的冷淡和落寞,说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如果你不肯娶她,我只能把她当作刺客正法。她是你的仇人的女儿,要她死还是要她活,一切取决于你。’我只好答应了。无论如何,我不想看到她死去。王爷将她以舞姬的身份赏赐给我为妻。就这样,仿佛被下了魔咒一样,今生今世,最不该做我妻子的人,偏偏是我的妻子。哈哈哈!”
无拘忍不住皱眉插话道:“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清心道:“我能猜到,是因为冰玉的事,王爷埋怨爹,认为兰吾公主的死与爹有关,所以用这个方法来惩罚爹。”与知义相处日久,兄妹俩已经知晓冰玉的来历了。
无拘摇摇头道:“王爷简直是无中生有,莫名其妙。他自己做错了事,却迁怒于人。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爹和娘!”
樊拓平静地说道:“他埋怨我是有道理的。当时我把冰玉的事情告诉他,还怂恿他用卑鄙手段去抢夺。我恨死那些狐狸,恨不得将她们碎尸万段。她们被骗得越惨,我越开心。”说着,他大笑起来,“一招错步,满盘皆输。我们这几个无耻的东西互相憎恨,互相报复,无休无止。我正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也因此害了你们母亲。她虽然失去记忆,我完全可以把一切都告诉她,让她离开我。可我却强行把她留在身边,这跟禽兽有什么区别呢?”
“爹!”无拘和清心都失声叫了起来。
“但他欺骗大公主兰吾却不是我出的主意。本来冰玉的结界我也可以解开,可是他不信任我,不肯把冰玉交给我。”樊拓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就这么娶了仇人的女儿。若非我如此顺从,又怎能得以连连提拔?那时,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但想杀了仇人,还想灭了南诏。国君昏庸残暴,官场腐败黑暗,我真想推翻这个暗无天日的国家。当时我已经没有了民族的观念,以为只有那样做,才能救民众于水火。而后来,我才发现大唐其实也是一样的!全天下,都是一样的!
“最后,我终于等到了机会,带领军队对抗南诏。这个报仇的机会,我已经等了很久。我无时无刻不期待着他死去,虽得知他已经病入膏肓,可我仍然不想让他得善终,夜里,我偷偷潜入宫中,他一见了我,脸上又是惶急又是恐惧,睁大了双目,再也合不拢来。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呼吸之声也不再听到,我一探鼻息,他已然气绝。看到有人赶到,我从窗户跃出。他的手下纷纷拥到他身旁,而后哭声大震。”
无拘听得惊心动魄,目瞪口呆。清心眉头紧蹙,道:“爹,那可不能说是你害死……外公的啊。”
樊拓道:“我一心想找他报仇,结果他也因我而死,是否我亲自下手,也没多大分别。我因为立下大功,被封为靖远侯。自从以后,虽然有了你们两个孩子,可我们这对夫妻比陌生人还要冷漠拘谨,真正的‘相敬如宾’。是的,她虽然失去记忆,并不知道当我回来站在她面前,就意味着她的父亲已经死了,但她有很强的灵力,一定能感觉到某种不祥。我心中有愧,对她越发冷淡疏远。为了排遣心中的忧愁,我埋头政务,把自己沉溺在无休止的书卷文案之中,只觉得这样才能稍微挽回我的罪恶,才能摆脱心中那个纠缠不清的念想。她察觉到了什么,对我也是不理不睬,还让我把庚娘纳为妾,从此搬到桂霭园独居,后来甚至到道观居住。我们就这么过了平淡乏味的十多年,直到她的未婚夫来找她,她终于彻底离开了我。不,她从来就不属于我。来到我身边时的她已只是一个躯壳。我只要能看到她,看到她的眉眼,她的青丝,甚至她的影子,只要看到她还活着就好。”
无拘问道:“她的未婚夫就是那个叫迦蓝的?”
樊拓道:“不错,他原名段宗延,是亲诏大将军之子,也是你娘的表兄。我也是后来才打听到,在我被迫离开南诏不久,他就和二公主定了亲。自你娘失踪以后,一直没有娶妻,而是加入拜月教,还当上了大祭司,四处寻找她。”
停了停,他又道:“这些年来,我开始反悔以前所做的事,可是既然已经做了,反悔又有何用?”接着他仰天狂笑,道:“就是这样,我叛国、叛师、惑妖、夺妻、好色、奸佞、无耻,是个天地都背弃的罪人!哈哈哈!”
无拘和清心见他如此疯狂,都是脸色骤变,瞠目结舌。
笑声止住,樊拓的眼神变得黯淡,泪珠不知何时开始一滴一滴从颊边滚落,满脸泪水纵横,就这般伫立风中。白衣飘舞,长发飞扬,形影孤单而寥落。
无拘大惊,手足无措,道:“爹,别这样!爹!”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如此失态,抱住父亲,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清心徐徐起身,坐在瑶琴前,道:“爹,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说着,不等父亲回答,素手一抚,琴声便“铮”然扬起。
琴声清越悠扬,空灵疏雅,带着一丝淡淡的寂寞和惆怅,始终未停地响过了整个上午。
烟很乖的出来更新了
这一章有些郁闷啊
不过……(双手握拳两眼冒光)下一章有H啊有H
谁跟谁?
故作神秘地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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