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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脱胎换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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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之中,龙知礼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极幼小的婴儿,一位白衣如雪的女子爱怜地把她抱在怀里,口中低声哼着歌儿温柔的轻拍着她。那女子的五官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但显然年纪很轻,可一头长发却已苍白如雪。白雪梅瓣带着沁凉与幽香轻轻落到她的脸上、手上、身上,全身白色衣衫衬着雪白的肌肤,整个人就像用冰雪雕琢成的一般。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开来,四下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知礼从梦中醒来,翻了个身,感觉舒服至极,身子如在云端一般,骨头仿佛都要融化了。
炫目的朝阳从窗格透入,折射出绚丽如幻的光泽。微风轻拂,帘幔翻飞,缕缕清香,沁人心脾。
“好香啊!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气味!”她大口大口吸气,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红色缎被上绣着一只金色的凤凰,心中奇怪之极:“咦,我在哪儿?白衣师父呢?这是什么地方?”从能记事起,她睡的净是残屋破庙,有时还露宿街头,何曾见过这样的软被温床。
她睁眼向鲛绡的帐子外看去,见是处身于一间极大的房中,定神瞧时,不由得惊呆了。
这是到了仙境吗?
房中到处陈设得华贵精雅,榻上椅上都铺着锦缎软垫,猩红色的地毡上织着大朵白色牡丹,壁上挂着一幅仕女图,图中绘着一个美女在庭院中散步扑蝶。床前桌上放着女子用的梳妆物品,还有一面磨得亮晶晶的铜镜。窗边桌上放着砚台摆设。西首一张几上供着一盆含苞滴露的水仙,架子上停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
知礼从小漂泊流浪,几时见过这等富丽舒适的所在?那些奢侈的摆设瞧着没一件东西是识得的,只觉得眼花缭乱、光彩夺目。
再看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穿着浅红色绣花丝绸睡袍。
“原来昨天并不是梦!我真的变成富家小姐了!”她不禁欢喜无限,恨不得大叫大嚷,抒发心中的快乐。
忽听得房角落里有人说道:“小姐醒了……”一个丫鬟起身托着一只瓷盘走到床边。这丫鬟身穿海棠红短袄襦裙,头上梳着双鬟,颇为和蔼可亲。她微笑着服侍知礼洗漱之后,捧来另一只托盘,盘中放着一只青花瓷碗,热气腾腾地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知礼一闻到那香气,不由得馋涎欲滴,食指大动,“啊”的叫出声,忽然想起白衣女子的话:“在看到我之前千万不可以说话。”便不再做声,往碗里看去,见是一碗粥不像粥、雪白透亮的东西,上面飘着些深红色的干花瓣。
那丫鬟微微一笑,道:“小姐,你病了几日,身子尚未复原,先吃些燕窝吧。”也不等她答话,拿起匙羹,在碗中舀了一匙燕窝,往她嘴中喂去。知礼张口将这匙燕窝吃了,只觉甜甜滑滑,香香腻腻,吃在嘴里说不出的受用。
待到知礼把燕窝吃完,丫鬟叫道:“王婆婆,来给小姐更衣梳洗。”说罢轻轻扶知礼起床。
不久便有一个婆婆和一个穿蓝衫的丫鬟走进来。蓝衫丫鬟捧过一件专供梳头的丝缎长背心给知礼披上。王婆婆取出犀角梳,给知礼梳理一头乌亮的秀发,那长发垂至腰间,像是柔和光润的绸缎。
知礼坐在梳妆台前的软椅上,眼光盯向镜中的人影,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那镜子中的少女真可谓是明艳绝伦,光彩照人。
知礼心中惊叫道:“这便是我么?我竟变得这般美丽!真的比昨日所见那个小姐美得多!”
王婆婆和两个丫鬟对她呆滞的模样丝毫不在意,只顾忙忙碌碌。先洗面化妆,再梳发挽髻。画黛眉,敷粉脂,描面靥,贴花钿,更衬得她容色绝丽,难描难画,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王婆婆给她梳的是双鬟梳顶髻,直忙了大半个时辰。
两个丫鬟帮她换上一袭鹅黄的软缎和一件灰绿色的绣边儿襦裙,外罩一件月青缎子嵌银线的撒花短袄。又取来一条轻薄如蝉翼的碧纱披帛,披在身后。再取来一双葱绿浅底、缀一对淡蓝流苏的绣花鞋,给她穿上。
知礼心中一阵波澜起伏,想想过去的年头里,哪天不是拾人破衣勉强穿之?如今有这样华丽的衣裳,精致的程度令人咋舌,穿在身上美轮美奂,着实令她受宠若惊。
打开沉香木的首饰盒,知礼眼前顿时一亮,倒吸了一口气。只见里面摆着珠钗、玉镯、宝石耳环和各色的珠花饰物,镶嵌精雅,式样华美,珠光宝气,耀眼生辉,显然价值不菲。她过去只是在到寺庙里上香的富家妇人头上远远瞧见过,从来不敢奢望自己有一天能戴上这些玩艺儿。
王婆婆先挑出一副垂珠耳环给知礼戴上,又在发间插一朵浅红的绢花,最后取过一副金步摇给她簪上。那是制作工细的一只展翅高飞的彩凤,衔着长长的珠络。
知礼几曾过过这样奢华的千金小姐的生活?她轻轻摸着柔软剔透的碧纱披帛,又触了触耳边光润凉滑的珍珠,仿佛置身于梦境中。是梦非梦?若真是南柯一梦,她倒也心甘情愿,就盼这美梦一直做下去,再也不回去过那种三餐不继、颠沛流离的生活。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只听院子里有人走动,蓝衫丫鬟到门口看了看,与前来的小厮低声说了几句话,回头说:“龙少爷已经到了。请小姐移步到花园水阁。”
王婆婆答应道:“去告诉龙少爷,请他稍等片刻,就快好了。”取出一块晶莹如冰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在知礼胸前,这才站直了身子,吩咐道:“行了,开门吧。”
“小姐请!”两个丫鬟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
知礼身子一震,急忙站起。她何时受过这样的礼遇,心里怦怦乱跳,一时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前扑倒地。
“小姐!”丫鬟连忙过来扶她。她窘得满面通红,只盼自己别再出丑,当下走得更慢,心里忐忑不安,看见谁都觉得比自己走得好看,比自己贵气,怕被人取笑,又怕被人瞧出自己不是真正的小姐,紧张直冒冷汗,暗道:“原来当富家小姐也不怎么好受!”好在丫鬟婆婆们神色都是淡淡的,仿佛对她并没留意似的,她才松了口气。
王婆婆引着她穿廊过院,两个丫鬟跟在她身后。一路行来,但见绣阁雕栏,绿窗朱户,曲径通幽,石廊相接。两旁侍立着的丫鬟仆人见她们走来,都规规矩矩地垂手让路。
往里走,来到一座花园里。花园中布置得十分精雅,山石古拙,溪池清澈,甚是别致。一时之间,知礼被那些目不暇接的美景弄花了眼。
再往前走,一条□□蜿蜒曲折,通向中心碧湖。□□连着汉白玉曲桥,直达湖心水阁。那水阁朱漆廊柱,紫檀雕花,四周是一池碧绿的湖水,波光涟涟。湖面莲叶漫漫,芙蓉点点,甚是清雅。
“姐姐快过来!”水阁中坐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大声向她呼唤,语气中极是喜悦。
听到这声音甚为耳熟,知礼顿时浑身一震,定睛看去,那少年正是昨夜所见的黄葛布衫少年!她不禁大吃一惊,心里忐忑不安,暗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叫我姐姐?他……他认出我了?”心里极是局促不安,在丫鬟的催促下,才勉强走到少年面前坐下。
少年身边还坐着一位衣饰华贵的中年妇人,气度雍容,脸色略显憔悴。那妇人对她微微一笑,转头对少年道:“龙少爷,先夫没能依约治好龙小姐,贱妾又没照顾好龙小姐,令她贵体染恙,实为惭愧之极。幸好龙小姐的病已被医好,否则真是对不住龙大侠一家了。”
少年微笑道:“曾伯母何出此言?曾伯伯侠肝义胆,为救家姐竭尽全力。此番身受重伤,全因家姐所累,实令晚辈一家过意不去。晚辈已带来了蜀山派的疗伤良药,相信曾伯伯很快就可痊愈。家姐叨扰已久,还要多谢你们一家的关照。”
妇人笑道:“哪里的话?龙少爷真是宽厚。”
知礼全然听不懂他们的话,只得瞪大了双眼。
少年望向知礼,目光柔和,道:“姐姐,听说你的病好多了,爹和娘都很高兴。他们让我给你带来礼物,你看喜不喜欢?”说着也不等她答话,从怀中掏出个红缎包儿,打了开来,取出一对温润晶莹的翡翠镯子,拉过她的手,将镯子给她带在腕上。
“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只好给你买首饰。”少年眼中黯然失神,隐隐带着一丝忧郁之色,盯着她的脸,长长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几日,我便带你回蜀山。”
知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得怔怔地听着,心里隐隐感觉到什么,又不完全明白,忽然有点紧张,有点高兴,也有点害怕,莫名其妙的感觉此起彼伏。
“听说你病了多日,未曾离床,就让丫鬟陪你在园子里散散心吧。我和曾伯母还有别的话要说。”说着少年对她微微一笑,起身与曾夫人一同离去。
知礼目送他远去,心中疑团重重,猛然脑中如电光石火般地闪过昨夜少年对她说过的话:“我有一个姐姐,自幼就是白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知怎的成了他那个白痴的姐姐。难怪这些人都自顾自的跟她说话,根本没指望她能听懂。心中暗觉好笑:“昨夜我叫他大哥哥,现在他反倒叫我姐姐了。”她昨夜受了少年的恩惠,对少年颇有些喜爱依恋的感觉,见他成了自己的弟弟,不觉激动、爱惜、兴奋、欢喜,诸般激情同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