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七、妖风阵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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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绿蒲涵白芷。溪上人家凡几家，落花半落东流水……”知礼和荆祁在桃树底下一块大石上并肩坐着，吟诵诗句。
云淡风轻，溪水淙淙，偶尔传来几声清脆鸟鸣，更觉幽静。一阵风吹来，把枝头的桃花吹落，落的满地皆是。落在水面的花瓣，飘飘荡荡，随波逐流。
知礼抖落满身的花瓣，笑道：“荆公子，这首诗说的正是你家门前的景色呢！”
荆祁微笑着点点头，一双眼睛只是痴痴瞧着她的芙蓉玉面，全不在意她说的是什么。
知礼放眼望去，只见绿草如茵，野花星布，一带清流，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她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混合花香与草木的清气，举臂轻旋，在缤纷花雨中，黑发飞扬，衣袂飘飘，美得有如下凡的花神。
“荆公子，”知礼眼眸含着喜悦，脸上泛起纯真的笑容，“你常年住在这么美的地方，当真快活似神仙呢。”
荆祁看得痴了，怔怔惊叹出神，一言不发。
“荆公子？”知礼瞧了他一眼，又唤了一声。
“啊！”荆祁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你若喜欢……在这里可以一直住下去……”
听到他的话，知礼俏脸微红，嗔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人，怎么可以一直住下去。”
荆祁也红了脸，道：“龙姑娘，我只是随口说说，请不必当真。”
知礼嫣然一笑，对荆祁道：“荆公子，此处风景清幽欲绝，我来这里好些日子了，还没到附近玩玩呢。你陪我去啊。”
“好。”荆祁当即答应，正起身时，却想起一事，急急忙忙地说道：“龙姑娘，我娘到镇上采购之时，听说树林深处来了许多妖怪，妖法高强，夺畜伤人。咱们还是别走远了。”
知礼听他这么说，便想起雪狐女和乐子来，胸中冒出一股强烈的怒气，反而倨傲固执起来，道：“就算有妖怪，我也有办法对付。还不快走！”说着便向北边一条小路走去。
荆祁虽知她身怀异术，但见她如此大胆，还是颇为惊讶，思虑片刻，脸上闪过慷慨无畏的神情，自言自语道：“我为龙姑娘赴汤蹈火尚在所不辞，何况是这点小事。”忙跟在她身后。
知礼没听清他的话，侧过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荆祁脸上微微一红，道：“没什么。”
二人说着话，并肩而行。一路上草木青翠欲滴，清风拂面而来。
两人走了不少山路，跃过小溪，前方绿树参天，枝繁叶茂，遮挡阳光，林中一片昏暗。再往前走，古木森森，越发阴暗，寂静无比。
一阵阴风不知从哪里冷冷吹出，拂过身上，奇诡异常。
走着走着，荆祁面现恐惧之色，道：“龙姑娘，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往回走吧。”
知礼心中也有些害怕，沉吟不语。
正迟疑间，忽然荆祁脸色大变，指着前方道：“那……那是什么？”
知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登时大吃一惊，只见地下倒着两具女童的尸首，死状可怖，流了一大滩黑血，苍蝇绕着尸首乱飞。阴风惨惨，腐臭扑鼻，看来已死去多日。她一声尖叫，眼前发黑，险些昏厥，倏地感到一阵恶心，腹内翻江倒海，弯腰干呕起来。只瞧了片刻，便觉胸闷烦恶，心惊肉跳，被寒风吹拂，更是遍体侵凉，几欲作呕，急忙闭眼扭过头去。
荆祁也是惊骇悚然，浑身抖颤，道：“一定是妖怪干的！听说妖怪专门掠夺女童，吸取她们的女阴真元！我们快走吧！”
知礼呕了片刻，心中感到莫名的恐惧害怕，不敢再看那女童惨状，心下恻然。她自小流落江湖，颇有侠义之心，想到这些女童被妖怪掳走虐杀，义愤填膺，就想找妖怪拼命，但心中仍有些惧怕，一时犹豫不决。
这时，树林深处断断续续地传来女童的啼哭声，充满了惊惶、恐惧、绝望之情。
知礼心中激起悲愤，道：“荆公子，你先回去，我倒要看看那妖怪是什么模样，有没有三头六臂！”
荆祁大惊，道：“龙姑娘，万万不可啊！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知礼不听，执意向前走。她自从在镜花小筑的地牢里打伤雪狐女，便自信能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并不把普通的妖怪放在眼里。
荆祁虽然害怕到了极点，但要他舍弃知礼独自逃走，却是万万不能。
又走了一会儿，密集枝叶参差环合，越是往前走，越是阴暗无比。一阵阴风从背后刮来，两人寒毛直竖，周身鸡皮疙瘩立时泛起。知礼心中惊怖，颤声大叫道：“何方妖魔，快给我出来！”
阴风中夹着一股腥臭之味。一时黑雾迷空，烟云滚滚，变幻不停，一阵刺耳的狞笑声从身后传来。
知礼大吃一惊！猛地转身望去，不禁尖叫一声，朝后退去，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恐惧无比。只见黑烟飞动中，出现两个凶恶奇丑的妖怪，一个短小精悍，头挽双髻，背挂葫芦，带着诡魅的妖气，另一个又高又瘦，脸色黑黄，手持一柄火焰叉，正在狞笑。
那高个妖怪桀桀怪笑，尖声道：“小姑娘，你来得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你呢。”声音飘渺而阴森，令人毛骨悚然。
知礼不禁大骇，一颗心几欲跳出胸口，回头看时，荆祁已被吓得晕死过去。她勉强平定心神，问道：“那两个女童是不是你们杀的？”那高个妖怪狂笑道：“是又怎么样？”
知礼心中大凛，咬了咬下唇，当下默念法诀，施展法术。空中电光突闪，大蓬银霞电掣般地劈头疾闪而下。两个妖怪被这片疾闪而出的银霞强光罩住，祭起法宝，击破光环，狰狞可怖地向知礼扑去！知礼骇然色变，闪身躲避，忽然又感到一股刺骨的凉意渗入体内。三人你来我往，穿梭旋绕。
知礼倚仗冰玉的力量，本来是比二妖强得多，但她实战经验太浅，又不时感到莫名其妙的寒冷，竟落于下风。那妖怪诡奇的法术，如影随形，如蛆附骨，始终罩住自己几处大穴，竟然无能摆脱。
她直到此时才觉查出斗法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容易，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那夜打伤雪狐女是出于侥幸吗？”
“哧”地一声，红光飞舞，万千道丝索般的电光封卷而来，倏地将知礼紧紧缠住。
知礼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顿时惊慌失措，花容惨变。
两个妖怪狞笑着向她走去，眼中闪着邪恶的亮光。
知礼惊怖交集，尖叫一声，凄声厉喝道：“不要过来！”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滚落，衣襟瞬间湿透。
高个妖怪哈哈一笑，伸出枯枝般的手爪，捏住她的下巴，哈哈狂笑，声音在树林之间轰然回荡。
知礼心中又是羞怒恐惧，又是惶急凄苦，双颊通红，泪水更是止不住地落下。
阴风大作，两个妖怪身形如电闪，鬼魅似地向她扑去。
“难道我当真要死在此处吗？”电光石火间，她的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热血一下涌到了头顶。
正在这时，只听“呛”的一声脆响，一道刀光如闪电劈至，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真气滔滔，光芒耀眼。
只听“哧哧”声响，二妖惨叫着倒地，身体已削成四块，鲜血喷溅。
“呀！”知礼惊呼出声，衣裙溅上了滴滴血迹。她何时见过如此凶残的杀人招式，骇得魂飞魄散，竟忘了自己刚才险些遇害，反而觉得被砍断身体的两个妖怪十分凄惨。只觉狂风劲舞，人影闪烁，一道雄浑至极的真气瞬息间擦身而过。她目眩神迷地抬头望着，屏息凝神，脑中一片空白。
一个魁梧伟岸的身影飘然落地。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衣袂翻飞，长刀呛然入鞘，回身冷冷地扫望着她。
那人脸上戴着铁铸的面具，目光冷峻凌厉，有如万年玄冰。
事出突然，知礼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呆了片刻，才感到一阵惊喜，见那人如此冰冷地望着自己，又觉一股寒意直渗心头。她虽四肢酸软，还是支持着起身行礼：“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她看不到那人长相，却因他逼人的气势而深受震撼，芳心登时剧跳起来，只觉呼吸急促，脸颊火热。
“你不必谢我。”黑衣人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虽然沉稳阴冷，但听起来还是个少年，“如果你想救那些女童的话，就早些离开此处。那些妖怪们都是冲着你来的。虽然有冰玉在身上，一般的妖怪伤不了你。但若是遇到法力高强的妖怪，可就难说了。”冰冷坚硬的铁面具，把他衬得更加威严与不可接近。
“啊！”知礼颇为诧异，“冲着我？为什么是冲着我？”
黑衣少年道：“你戴着的那块冰玉可以提高妖力，妖怪们便是被它的灵气吸引来的。尤其这片树林里阴气重，最适合妖怪修行。他们成群结队，在树林里出没。你只要不进这片树林，就能保证安全。”
知礼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村子里的祸事都是我引起的。看到我真的不能待下去了。好，知义的伤好了我们就走。”纤手不自觉地触摸细腻柔润的冰玉。
她忽觉一阵刺骨的冷意侵体，连忙运功御寒，不料一运内息，更是冷得无法忍受。正自牙关格格作响，忽觉一股热气从掌心透入，原来那黑衣少年已坐在她的旁边，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将真气输入她的体内。
这股真气带来的暖流瞬息间流遍全身，知礼只觉如沐春风，说不出的舒服。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近，不由得羞得满面通红。
阴寒之气随着汗水蒸发出来，知礼胸中的烦闷之感亦尽消失，只是浑身乏力，一时站不起身。她心中突然生出许多疑惑：“这人是谁？他怎么知道冰玉的事？他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在这个妖怪云集的树林里出现？”一连串的疑问像起伏的波涛一样，让她迷乱而困惑。等她想开口询问的时候，那黑衣少年已经走远了。
“他到哪里去了？”知礼心中涌起一种感激、崇敬、惊喜、神往、还混合一些莫名酸涩的复杂情绪，呆了半天，才想起荆祁来，“糟糕，荆公子还没醒呢！”
“荆公子！荆公子！快醒醒！”知礼望着昏迷的荆祁，大声叫唤。
一连叫了几声，荆祁总算睁开眼睛，魂惊未定，颤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妖怪呢？”
知礼道：“是一个蒙面的……大侠救了我们，把妖怪全杀了。”
荆祁睁大眼睛，恐惧地看着妖怪的尸体，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
知礼叮嘱道：“你可不要把树林里的事情告诉我三弟，免得他担心。”
荆祁点头答应：“好，我一定不告诉他。”
女童的哭声仍断断续续传来，甚是凄惨。他们循着哭声，找到妖怪的洞穴。此时洞穴里已经没了妖怪。他们救出了被囚的几个女童，带出了洞窟，送她们回到村子里。村民见到女童们平安归来，少不得悲喜交集，一阵哭抱，对他们感激涕零。
推辞了众人的感谢，两人到溪边清洗了染血的衣衫，匆匆赶回茅屋。知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说他们在溪边玩了一会，溅湿了衣衫。荆祁也对树林中的经历只字不提。知义和荆大娘本不是心细之人，自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从此以后，知礼总想起那个迷一样的蒙面黑衣少年。不知是难忘救命之恩，还是为了什么，那宽阔的背影，那坚毅的眼神，一直撩拨着她的思绪，让她无法遗忘……一想起他，知礼心里头五味杂陈，分不清是酸还是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没过几天，知义身体渐渐恢复，已能起床活动。他取出一支碧玉簪，送给知礼，道：“这是你十六岁时爹和娘给你的礼物。”
知礼见那簪子温润晶莹、雕刻精致，笑道：“真好看！”
知义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簪子，里面封印了一把秋水剑。只需默念法诀，便可以将秋水剑释放出来。”手指在碧玉簪上轻轻一弹，低声念诀道：“秋水为神，剑光如虹，波心冷月，清光流动！”只见碧玉簪忽然有一道绿光冲天而起，化作一柄宝剑。剑一出鞘，光芒四射，清亮胜雪，犹如一泓秋水，端的是断金切玉的利刃。知义把剑送入知礼手中，又将发簪轻轻插在知礼的头发上。知礼望了他一眼，脸上又惊又喜。
知义便开始教知礼练仙剑派的剑法。知礼聪颖灵慧，一点即通，虽然剑法变化繁妙，却学得极快，不到一个月，便已学会一套天璇剑法。
如此又过了十多天，知义的伤已然痊愈。
晴空万里，艳阳明媚。茅屋前姹紫嫣红，清香四溢。几株花树随风轻摆，柔瓣纷飞如雨。
知礼挥起秋水剑，舞得飘逸灵动，轻柔洒脱，带着几分婀娜风姿，仿佛仙子凌波、翩翩妙舞。只见她柳腰一折，挽了一个剑花，轻轻刺出，倏然间但见剑光挥洒，凉气沁人，映着七彩花光，就像碧水清波满载花木倒影荡漾出的圈圈涟漪。
花雨缤纷，剑光缭绕。舞到急处，端的是翩若惊鸿，宛如游龙，剑气纵横，寒风飒飒，花片纷纷坠下，随着剑光飘散，更显得奇丽无比。知义不禁看得痴了，赞道：“长剑如虹，美人如花，纵有神来妙笔也难描绘！”
知礼听得他这样夸赞，脸上微微一红，嫣然一笑，收住了剑，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想了想，问道：“眼看你的伤也快好了，咱们总在这里住着也不好。你说咱们该到哪里去？”
知义思虑片刻，道：“此处离杭州较近，我们先到杭州，再从水路回蜀地吧。”
知礼点头道：“好，就听你的。”
又过两日，姐弟俩收拾行装，与荆氏母子告别。知礼在荆家住了将近一个月，荆大娘把她当成女儿一般怜爱，见她忽然离去，心下颇有些不舍。荆祁早已对知礼情根深重，更是心痛神伤，几欲断肠。荆氏母子一直送到村头，几次经姐弟二人催促，方才挥泪而别。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七、妖风阵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