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踏骠骑》安月夜

16、第十五章

　　陈妍行路的速度很慢，夸张点说就是一步休十步。因而在他们到达陇西时都已是四日之后了。
　　“主子，全安排好了。”
　　陈妍点头，将马匹物什全交由那前来接应的人，“使团的事大哥和阿姐怎么说？”
　　打扮成小厮模样的下属在前方带路，七拐八弯之后将少年引到一座宅子内，“公子说主子不必介意，那少了十五人他就再添三十人，总的不能叫主子为难。”
　　“为难到不至于，我只是没想到那王夫人也会是阿姐的人。”
　　陈妍这次带的人全都是聂壹和陈璃这些年渗入朝廷的心腹，因为使团一事全被她给带了出来，倒使得王家在内朝没了帮衬、行动有些艰难。
　　“我要在这休整一日，你先下去分配。这些人分成三路——我领些人去月氏，剩下的朝大宛和周边小国进发。”少年偏头，望见院中几近凋零的腊梅与几颗含苞待放的骨朵，“大哥现在在哪？”
　　“回主子，公子前几日往乌孙去了。”
　　“我带的东西选几样给大哥送去。”脚步一顿，少年转身提步走到一颗垂垂的梅树前。折下一枝梅枝交予身后，“再传句话，玉佩我已交给公孙夫人了，此事便了了吧。”
　　“诺。”领了命，下属立刻躬身告退。
　　陇西的气候比起长安要更冷些，陈妍立于枯树旁觉着寒，搓搓双臂使得身体回暖。
　　莫白不在，都没人提醒她添衣了。
　　撇着嘴，陈妍赶了几天的路也没有玩乐的心情，她干脆回房闭目睡觉，明天也好尽快动身。

　　临近出发前驿馆的人急急忙忙拦住陈妍，“二小姐，我家主子特意奉上。”锦布外是一圈红梅的图案，堪堪用一根细绳绑着，但绳上却用一端玉佩所系，佩上是小隶所铭的‘篱’。
　　陈妍看完后揉了纸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一口吞进肚里之后便到：“告诉阿姐，妍一切安好，勿念。”
　　说完，少年拉转缰绳领着众人朝关外渐行渐远。
　　清晨的阳光稀疏微亮，马蹄踏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声，所经之处带过一片灰烟乱石。
　　聂家出来人都有个好习惯——话少。不管主子要你做什么都只管照办不问缘由，但只有莫白十分特殊——他话多得就像只啼鸟，一天到晚不停地鸣叫。
　　等陈妍再次看到除他们之外的人群时已是两日之后了，将文书与节仗月氏官员，少年打着哈欠在月氏闲逛。
　　月氏与大汉在许多领域都有所区别。月氏地处西方，常年在气候干燥处生活，故而人们都戴着罗布帽以挡风沙。女子内着一袭丝质的裘衣，再罩上一层轻薄的纱衣，而男子则是一身轻便的褂子。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草原在哪哪就是他们的家！
　　孩子不分男女凑在一起嬉闹着、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即使语言不通，但那清爽明快的调子也能让外族人心情愉悦。
　　“他们唱的是什么？”陈妍指了指笑闹成一团的稚子们，问向跟在身边的青年。此人是聂壹特意派来侯在这的，为的就是解决陈妍语言不通的问题。
　　阿果那哼着调子，一双大而亮的眼眸带了点透色的蓝，就像是万里晴空之下的一朵白云，映着天、衬着海，扩散出了渺渺的荧色，“主子，他们唱的是古老的歌谣。”
　　春风、光辉、似有一双翅翼在眼前遥遥起舞。
　　“长生天赐福于草原苍狼白鹿
　　祁连山留传下一个美丽的传说
　　无须评说那是姓氏还是图腾
　　苍狼白鹿是月氏人心中的神
　　不老的太阳诉说着动人传说
　　月氏人从苍茫的祁连山走来
　　奔腾在蓝天下驰骋在草原上
　　跃马扬鞭牧歌悠悠疆域无边
　　跃马扬鞭牧歌悠悠疆域无边
　　岁月长河流淌多少美妙传说
　　苍狼白鹿是草原永恒的话题
　　蓝色高原古老神奇的月氏人
　　苍狼白鹿永远是心中的诉说
　　长生天赐福于草原苍狼白鹿
　　祁连山留传下一个美丽的传说
　　无须评说那是姓氏还是图腾
　　苍狼白鹿是月氏人心中的神
　　跃马扬鞭牧歌悠悠疆域无边
　　跃马扬鞭牧歌悠悠疆域无边【摘取改编自歌曲《苍狼白鹿》】”
　　人们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茫茫的天地间是一片欢笑声。月氏男儿牵着牛羊放声高歌、顺应万物自由生长。月氏女儿洗衣做饭凑成朵花，几大团花簇在一起吟诵着美丽动人的诗篇。那层层叠叠翩翩飞舞的纱裙仿佛振翅欲飞，将要扑向自己心爱之人的怀中。
　　少年笑着驻足，听着轻快明辨的歌谣。慢慢地、自己也能跟着哼上一两句。
　　“这儿真好。”无垠的天空、清爽的气息、凉风中都带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正提步要走，只见着一队人马由道路两旁集结而来，将陈妍给围住，周围的百姓们时有探望却也并不多停留。为首的官员上前一步弯腰行礼，说了句话。陈妍偏头看向阿果那，听他一字一句的翻译。
　　“女王陛下与神使大人诏见，希望主子能尽快进宫。”
　　少年点头，对方立即明白了意思，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妍也不再多留，跟着那几名官员一道前往宫中。

　　汉朝的宫殿处处青砖瓦房、亭台楼阁琼楼玉宇随之可见，一木桩一横梁之间都显着厚实的贵气与历史感，犹如一条正沉睡着的应龙，双目紧闭却还是让人为其的威慑所惧。而月氏则无处不金碧辉煌、楼宇之间是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壁画。浓稠的墨汁渲染在纸上，映出一场场盛大的酒宴。
　　月氏国中不论男女额前都戴有一枚晶石以体现美丽与纯洁，像陈妍这样的外来人对于月氏来说是少之又少，一身淡紫衣袍的少年在这样一群人中格格不入。不时有侍女躲在回廊后探身打量着外邦少年，笑闹声不断地自四面八方传来。更有大胆的姑娘直接摘了朵花送予陈妍，让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陈大人。”月氏女王早已等在殿门外，见陈妍捧着一手的五颜六色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习惯性地挠头笑了笑，略红着脸的少年将手上的花小心翼翼地交给阿果那。整了整衣衫再踏前一步，“臣乃是我大汉皇帝陛下刘彻所派的使节，今特来拜见月氏国女王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国泰长存。”
　　月氏国皇族自幼便会学习各族的文化与语言，因而他们的谈话并不需要翻译官倒也省了许多的麻烦。此时的女王陛下眉目柔和，一双秋水明眸如星辰大海、乌黑长发被一头素白的花型发冠给固定住，纯色的长裙合着纱衣相得益彰。没有汉家女子的娇羞、女王大大方方地上前扶起陈妍，“使节客气，在我们这不兴这些。”
　　“倒是妍的不是，望女王恕罪。”
　　美人女王饶有兴致地挑眉看向陈妍，执手拉过对方，“这次特意为使节准备了宴会，虽然只有本女王与神使二人，但请使节莫要嫌弃。”
　　“女王言重，如此恩典妍怎会有不敬之意。”
　　不仅仅月氏女王说得一口流利的汉家话，连月氏神使也是毫不逊色。只是这月氏国如今的神使居然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倒真让陈妍始料未及。
　　小姑娘晃着小脑袋不知在念着什么，见陈妍与女王进来后眼睛顿时一亮，蹦跳着来到两人身边颇为好奇地打量着陈妍。
　　“臣陈妍见过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嘻嘻一笑，冲对方摆摆手，脸上的莫名的兴奋，“叫我拉奇儿就行了，是吧是吧贵妮雅？”
　　女王陛下点头，对陈妍又是一阵笑意。
　　少年咳嗽一声，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如芒刺在背。而且这女王陛下的态度、怎么看……怎么诡异……

　　行进宴中，餐桌上只余器具碰撞与咀嚼声。陈妍稍用了点食物便放下木勺，道：“女王陛下，妍便不拐弯抹角了。月氏地处大漠，实为有利，望女王陛下能助我大汉击退匈奴来犯。”
　　贵妮雅几不可闻地扬起唇角，同样放下了木勺，“如今月氏居于这片草原，人民富足、安居乐业，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因为珂古王爷似乎并不希望女王陛下继续任职，不是吗？”从怀中掏出一卷帛纸，陈妍笑得有几分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