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难安》清許

31、第二十八章 坟地再相逢

　　接下来的几天，宁王自然是常常露面，只是换了种方式不用再翻墙而入，堂而皇之地走正门，还有丫鬟引路，真是一朝得势鸡犬升天啊！

　　绛依无疑是忘了，宁王曾经是想娶她的，这倒也让她为难起来。

　　招亲之后的第二天姐姐就回来了，晕倒在了府门口，父亲也没有盘问出什么，见女儿平安无事的归来也只就做罢了，没有再去调查，绛依再次见到姐姐唯一的变化就是笑多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是个冰雪美人。

　　在闺房里闷了几天，绛依有点坐不住了，看着窗外绵绵的细雨，绛依翻了一下日历，这才想起今天是苏婶婶的祭日，叫厨房煮了些小菜，换了件素色衣衫，也没有让丫鬟跟着，独自一人打着纸伞朝墓地而去。

　　雨雾朦胧，秋雨更是冷得刺骨，这无疑添加了几分悲情，苏婶婶故去已经六年了，旭辰哥哥也离开自己六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每年的这天绛依总会带着点期望，在墓旁一待就是一天，希望旭辰哥哥可以出现，却总是失望。

　　今年她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他，绛依是不是也愿意嫁给宁王？毕竟他对自己也是很好的，这样的悸动也曾给过自己。

　　细雨无声，给万物蒙了一层薄雾，踏过石板桥，走过江南小巷，来到一片荒野，雨天的野地自然是泥泞的，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打着纸扇，鹅黄色的绣花鞋上早已染上了泥水，衣衫擦过路边的野草沾染了雨水，也朦胧的眼眸。

　　这个地方处处都充满着他的气息，曾经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痛苦，连呼吸都是酸楚的。

　　沉醉在回忆之中，久久不愿醒来，当她再次抬头看向远方时，却震惊了自己。

　　从来都不会有人的坟头，今年竟然赫然跪着一个白衣男子，这身形，好熟悉。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自己的直觉没有错，是他……眼泪不争气的滚落下来，手中的竹篮打翻在地，绛依丢了伞，一步一艰难地朝着他走去，这条路何时变得如此漫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绛依的身子止不住得颤抖着，瘦弱的身形在雨中让人会怀疑会不会摔倒，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和冰冷的雨水化为一体。

　　宁王，他真的是这个让她找了三年的苏旭辰，真的是……可是他的性情，他的身份，他的女人……为何一切都变了，这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一切的谜团都压在绛依的心里，她迫切的想去问个清楚，可是步子却重如千金，每一步都走得都异常艰难。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再见时的情景，自己会不会欣喜得抱住他，自己会不会哭成个泪人，他会不会长得没有小时候俊了，他会不会已经成亲了，他会不会不认自己了……林林总总，但实在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自己曾经问过他很多遍“是不是苏旭辰？”即使身份，品性都有了很大的差别，但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吧！但他都否认了，那么的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亦没有过问苏旭辰是谁。

　　可是现在的场景推翻了一切，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怎么会给一个普通的妇女烧纸，除非他就是苏旭辰。

　　他是，绛依心里在悲愤的同时，是不是也有欣喜？要说她对宁王没有一丝感情，那是假的。

　　是啊，至始至终能让绛依动情的，也只有他——苏旭辰。

　　这条路无尽延长，雨水和着泪水一起顺着面庞流下，前面的人仿似完全沉浸在了悲伤之中，没有察觉。

　　此刻，绛依的脑海中所有的情景都混在了一起，儿时的欢快游戏，少年时的轻许诺言，再见时的调戏玩闹，荒漠中的患难与共，军营里的义薄云天，一路上的温柔呵护……混乱到了无法思考。

　　随着脚步的挪近，宁王惊愕的抬起头，同样是一双发红的眼眶，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了脸庞上，看来他在这里已经跪了很久了，眼神中遮不住的无奈，似又千言万语要述说给眼前之人。

　　“啪。”绛依没有开口，抬手就是一巴掌，“这一掌是你不告而别。”

　　“啪。”绛依目光悲恸，又是一巴掌，“这一掌是我三年的等待和三年的寻觅。”

　　“啪。”绛依眉头微皱，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流，“这一掌是你骗我。”

　　宁王没有反抗，也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承受着，绛依打完这三个巴掌，双腿一软倒了下来，幸而被宁王接住。

　　绛依抬起双手，扶上他的微红的脸，还是不敢置信，“你叫苏旭辰，是不是？”

　　宁王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今日是母亲的祭日，往年都没有来，是大不孝，今年既然在这，断没有不来的道理，只是没想到绛依也会来。

　　没有言语，两人只是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好像这样就永远不会再分开。

　　绛依在他的怀里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强健有力的心跳，如此的真实，她找到了可是是否可以相守一辈子呢？

　　宁王感受到了如此亲密无间的拥抱，不似荒漠中只是为了取暖的怀抱，他是否可以一辈子护她周全？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化为了一句话，绛依轻念：“为什么？”

　　宁王无法回答，只是收紧了臂膀将她抱得更紧。

　　绛依在他怀中呢喃：“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不对？”

　　宁王还是没有应承，一字千金，只要他说过，就一定会做到，只是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办法给她承诺。

　　宁王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凝视了良久，最后吻上她的唇，如此的缠绵，如这细雨一般，久久不肯放开，直到绛依有些喘不过气来，绛依的两颊微红迅速埋入了宁王怀里。

　　此刻的宁王是欣慰的，她知道了真相但依旧没有离开，她是一个那么要强的女子知道自己这样，荒唐□□，小妾成群，还欺她骗她，仅仅还了他三个巴掌。

　　“当时我离你而去，是迫不得已，父王得知娘亲去世后就派人将我带回宫中，我连跟你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对不起。”宁王开始慢慢解释起了过往，绛依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

　　绛依轻轻摇头。

　　“当时年少，气血方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对于朝廷的作风实在看不过去，我便向父王请命想要镇守边疆，两年的磨练，有了些许战功就招来太子和宁王的仇视，害怕我会危及他们的皇位便开始赶尽杀绝，铁胆将军就是这样被他们害死的，自此之后我只能将计就计回去做了个荒唐王爷。”说起他兄弟的冷血之时宁王没有太多的感情，倒是绛依向他投去安慰的眼神。

　　“不去找你，也是因为当时的我根本无力护你周全，不想让你白白送了性命。”说到这里宁王自嘲般的笑了，却让绛依更加心疼。

　　“不认你，是我害怕再次失去你，现在的我，连自己都无法面对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再离你而去。”绛依连忙道，“只要你还要我。”

　　宁王伸手拭去她脸庞上的泪水，如誓言般肯定道：“我当然要你，你可是我的木依丫头。”

　　说起木依，绛依这才发现自己也早不是那天真无邪的木依丫头了，如今一身风尘，虽然也是为了找他，但终究掩不过这个事实，失落道：“我已不是当年的木依丫头了，你会嫌弃我吗？”

　　宁王又恢复了往日的不正经：“哪的话，我怎么会嫌弃，你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绑回来的如花似玉的小妾哦。”

　　还没等他说完，绛依就开始拧他腰一侧的肉，宁王吃痛得连连告饶。

　　良久，绛依支支吾吾道：“你……你想做皇帝吗？”他的势力绛依是见识过的，如果只是为了自保，完全不需要动用军队。

　　宁王沉默着点头，没有隐瞒：“我想还这乱世百姓一个安定的天下。”

　　“这条路很危险，是不是？所以你不想让我跟在你身边。”绛依的心思何等通透，他没有答应自己不再离开，是不是就是这样打算的？

　　宁王没有回答，沉默着望向远方。

　　绛依带着点小调皮道：“你甩不掉我的，我跟定你了。”

　　宁王好笑地看向绛依，迟疑了一会，伸出了小指。

　　这是绛依小时候一直玩的把戏，还老是被她的旭辰哥哥说幼稚，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也玩了起来，看来小时候的事情他都还记得，绛依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稚嫩的童声似是从远方传来。

　　两人在雨中待了好久，最后再一次祭拜过了苏婶，两个泥人便一起相伴着回了家，绛依没有回木府而是进了苏府，打骂道：“你真是好耐心，连这里都不能让你露出马脚。”

　　“你真是坏极了，要不是你自己沉浸在了过去，我哪瞒得过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宁王捏着绛依的脸，小时候的旭辰哥哥也一直喜欢捏木依肉嘟嘟的小脸，时光好像回溯了过去。

　　绛依望着这充满回忆的院子，一改以往的伤感，此刻心里装着满满的幸福，要是一辈子都可以和他在这个院子里平淡过日，应该也是种幸福，但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苏旭辰了而是宁王，这自然是一种奢侈，绛依也只是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