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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chapter 1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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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军队整齐的脚步声将夏立吵醒了,她掀开帘子一看,不仅出动了一大帮的人,仓库的枪全部被取出,就在军营的大门即将被打开的时候,王团长从办公室内出来,说了几句话后,众士兵皆回到岗亭去,武器也被送回仓库。
短短几分钟,局势发生了扭转。
夏立穿戴好,想要去找宋晞文,门此时被打开,是宋晞文和一名陌生的女子。
“小宋,这是怎么了?”夏立赶紧问,她真的有些害怕,怕自己回不去上海了。
“是真的要和日本人打仗了吗?”
“夏太太,不要害怕,少将在北平接到命令,暂时打不起来的。你们赶紧收拾好行李,这边安排好了护送你们回上海。”面容姣好的女子轻声细语的交代,她从包里拿出一些钱财交到二人的手上。
“宋先生,就麻烦您了,照顾一下弱小,等到了上海,请您一定给我来电报个平安,少将军很关心您的安危。”
说话的正是少将的秘书叶佩蓉,她说话的时候,富有光泽的波浪卷发也会一颤一颤的抖动着,发尾见不到一点分叉,像是被爱情滋润过的女人。
“照顾弱小是应该的。”宋晞文接着试探性的问:“我看日军好像要打进来了,少将军不打算抗日吗?”
叶佩蓉有些尴尬,有些决定哪是她一个秘书能决定的。
“少将军的命令,来自于最高领导,如果您有机会,可以回去问问您姑父。”叶佩蓉将矛头指向了南京,正好也堵住了宋晞文的嘴。
“我和姑父,也只是普通关系罢了,并不常来往,不同的圈子我也不想融进去。”宋晞文知道,大家一定是误会了自己和江科律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在少将军的地界,我们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你们的安全。”叶佩蓉说完,听到门外的王团长喊她,她急匆匆的要走。
“哎——叶秘书,我要到大连去做生意的,你这……”夏立的声音淹没在宋晞文的解释里。
“夏太太,南满铁路被炸毁了,我们去不了大连了,你有再重要的生意,难道比命还重要吗?”
夏立被怼的哑口无言,她是个商人,满心想要赚钱,她儿子还要结婚成家,各种都要打点,提前做准备。
不消一会儿,杨副官来催促:“宋先生,夏太太,收拾好了就赶紧跟我走!”
此时的天微微亮,远处的天空响起了炮弹声,墙根似乎都在颤动。
不敢再耽搁,杨副官在前开路,打开了军营的后门。
“杨副官,其实我觉得,您可以让王团长和少将军再接洽一下,看这局势,恐怕没多久日军就要攻进来了。”
钻过矮小的墙头,炮灰从空中散落下,脏了夏立烫好的精致卷发上。
“王团长一定会的,他那个暴脾气,我想可能没人能拦得住他。”杨副官对王团长甚是了解,被说是少将军,就是老将军在世的时候,也没有人劝得住王团长。
“宋先生,眼下您就别操心我们了,整个东北有四十多万的兵力,飞机和坦克悉数都有,这场战我们不战而胜,势在必得。”看着杨副官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宋晞文不也不好说什么了。
倭国人的狡诈阴险,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国人向来讲究以和为贵,从来不愿意主动挑起事端,当善良的民族遇上卑鄙的民族,就是一场灾难。
杨副官从身上掏出地图,交到宋晞文的面前:“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说着,机舱里走下一位中年人。
“宋先生,你好,赶紧上来吧,我是这架飞机的机长,由我来护送你们回到上海去。”
看着面前躺着的一架司汀逊飞机,宋晞文丝毫没有犹豫的接过地图。
“由宋先生在副驾辅助我,有问题吗?”
“没有。”他虽然不会开飞机,可还是看得懂地图的。
夏立坐在后座,忐忑不安,虽然儿子也是飞行员,可她基本没有坐过飞机,更何况这次是从东北飞到上海去,路途遥远,她知道这架飞机装载的燃油不太多,中途势必要停机。
“夏太太,不要害怕,我想我们很快就要到上海了。”看得出她的坐立不安,宋晞文开口安慰。
机头的螺旋桨开始旋转起来,整个耳朵都被巨大的噪音笼盖住了,淹没了宋晞文开口的安慰。
朝下看,杨副官还在摆手示意再见,下面的人像一只只蚂蚁,再远一点,军营像一块手掌心大小的豆腐。
只是军营门口,有几排弯曲的队伍,约莫大概几百人,伴随着灰色的烟雾,军营的情势让人看不真切。
“难道就这样不抵抗,任由日军攻进来吗?”副驾驶的宋晞文手里紧紧攥着地图,内心里满是悲愤。
机长在主驾驶沉默了一分钟后,不接宋晞文的话茬儿,只是找其他话题聊起了天。
“这可是少将军的私人飞机,等我到了上海,返回时候要去接少将军,你的这番话我才能带到。”
“没有必要。”宋晞文可不想得罪这个东北王。
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别到时候被倒打一耙,说自己和姑父是沆瀣一气,那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机上燃油不够,一会我们要在济南降落。”看着天上的白云飘过,机长很是怡然自得。
这条路线他也走过许多遍,可难保会遇上大雾天气,副驾驶毕竟是个生手,他还是要提高点警惕。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济南的机场,加满了一箱油后他们又出发了。
路过蔚蓝的大海,夏立很是惊喜的扒着窗户看。
“真没想到,从天上能看到那么蔚蓝的大海。”
“我们刚刚出发,下面正是渤海。”机长附和道。
“怪不得我儿子非要做飞行员,原来在天上能看到那么美的风景。不知道他在开飞机的时候,在想什么。” 夏立提起儿子是满满的骄傲。
“你儿子叫什么?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调来东北,少将军向来很惜才。”
“他叫厉凡,厉害的厉。”
“知道了。”
愉快的聊天后,飞机上的夏立已经逐渐产生了困意,她只好靠在窗口边打起了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整个人是被吓醒的。
整个机身在空中三百六十度翻转,她倒着身子在机舱,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叫嚣着哭了出来。
“抓紧了,有敌军,我们要想办法躲开!”
刚说完,机翼遭到了前方的鸟群的撞击,他只得努力控制操控器……
西山的太太是跟随夫姓胡的,育有一个儿子,自丈夫沾染上赌博和抽烟后,便对妻子和孩子拳脚相加,喝的烂醉如泥,这次直接栽倒藕花塘里,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是浮肿的,发着白,面目无法辨认,通过随身携带的饰品和衣物,妻子才认得出是自己那不争气的男人。
钱庄的老板来催账,她哭着给下跪,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会把钱给还上,可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正经工作,还带个孩子,三十个大洋要如何还的上。
她磕着头,咚咚作响,若青于心不忍,便道:“我给你安排一差事,你可愿做?”
“愿意,愿意!”别说差事,她心里也已做好被人塞进烟花柳巷的准备了。
胡太太在得知自己被安排去一所学校去做卫生工作时候,她傻眼了,没想到给自己安排到了学校里面去。
自己可是大字不识一个,现在也担心自己无法胜任搞卫生的工作。
为什么拖拖拉拉的没做完,课堂里没有学生了,这是每天的体育时间,大家都在院子里做些简单的运动。
她小心翼翼的走进教室里,课桌椅一排排的整齐的摆放着,仔细观察还有被学生拿刀片刻出来的字。
桌上的书本被风吹开来几页,她不识字,上面的插画吸引了自己。
“你干什么?”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把胡太太吓了一跳。
她表明自己的身份:“是何老板让我到这里工作的。”
“何老板?”女老师半信半疑,上下打量。
“就是林家商会,钱庄的何老板。”
“好了好了,什么林家何家的,我不知道……”女老师没了兴趣,直接将胡太太驱赶出去。“这儿是学生上课的地方,你要是做卫生麻烦出去。”
胡太太叹了口气,还是走了出去,在门口遇到了蓉姐儿,她此时正带着两个孩子前来。
“老师,真是对不起,两个孩子相互传染发烧了,早上没能赶得来。”说着将果真果敢送到教室门口。
安顿好姐妹俩,蓉姐儿还未走出校门,却在屋檐下遇到了洗拖把的胡太太。
“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胡太太被吓到了,这是有人第一次把她误认为是老师,她局促的拽着衣角:“哪里会是老师,我不过是何老板安排来学校做做卫生的。”
“何老板?”蓉姐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号人物。
“就是林家商会钱庄的老板,林老爷的四太太。”
蓉姐儿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胡太太垂下头来,不说话了,继续摆弄水池里的拖把:“若是下次碰到何老板,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我没什么兴趣。”蓉姐儿觉得十分无趣,也不想认识陌生人,说着就要走。
“你当真不想认识嘛!听校长说,这学校何老板还捐了不少钱呢。”
这彻底勾起了蓉姐儿的兴趣,这学校本身就是穷苦子弟的象牙塔,各种商界政要不可能和这里产生关系。
“你是不是认识宋先生?”蓉姐儿试探。
胡太太摇头,一脸茫然:“不认识。你不会以为何老板是男的吧?是女的哦,我真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女老板——你真想象不到!”
“偷什么懒!”身后传来刚刚女老师的声音,胡太太赶紧闭了嘴,蓉姐儿也赶紧走人,生怕自己再惹上这个暴脾气的老师。
她得赶紧回去,晚一点星洲就要醒了,看不见人在家,小孩子又要哭闹。
脚步匆匆,着急赶去菜市场买几条鱼回来,她穿越过几条街道,均被大量人流给挤到边上前去了。
拐角处有一间最大的裁缝铺,掌柜是从浙江慈溪来的,原叫乔为民,做了上海的上门女婿这才在这儿做开了生意来。
西洋进口来的布料好看又便宜,他的店面一度撑不下去,清廷覆灭,人们从最初的旗装到洋装,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根据国人的身材,量体裁衣,坚持做最适合国人身材的中山装。
有好几次,他路过林曼婷开的那家女装店都忍不住驻足,他未从在国外留学过,理解不了洋人的审美。
他不喜欢,但无可奈何,那橱窗里甚至还光明正大的摆放着日式和服的模特。
手里拿着印制好的单页,怀里还抱着最新一期的报纸,东北部分地区已经被日军占领,整个沈阳沦陷了。
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掳掠,单用几百人就攻破了沈阳的东北军营,不管是战俘还是贫民百姓,一个都没有放过。
惨绝人寰的暴行,占据了报纸的大部分版面。
他一个乔为民的力量太薄弱,人微言轻,可他还是坚持要站在广大群众的立场上去争取利益和民主以及公平。
“同志们!日本人侵占我们的土地,迫害我们的同胞,在这片中华大地上无恶不作。我们所有人都要团结起来抵抗,抵制日货,不要助纣为虐,否则炮弹会变成一颗颗子弹射进亲人的心脏。”乔为民此时穿着自己服装厂生产的中山装,高举旗帜,在自己门店门口发表演说。
台下一众人纷纷摇起小小旗帜表示赞同,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工人阶级,学生,无产阶级纷纷呐喊,人群中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刚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骆先生,那日在码头上遭受到中统特务的迫害,他命大,在仁济医院抢救了回来,才会有今天他站在街头为国人摇旗呐喊的这一天。
“不买不卖,不用,不运,原材料不供给,不起卸日货,不存取日本银行钞票,不为日工作,不刊登日广告,不雇佣,不接待日本人!”从头到尾,骆先生将日本人杜绝在生活的大大小小的所有方面,全方位的封杀日本人。
乔为民听闻更加激动,正想附和,身边不知道是哪里的学生冒了出来,直接朝着身旁的那家西洋女装店的玻璃橱窗就砸了过去,碎片飞了一地,里面的女店员吓的惊声尖叫四处逃窜,那学生见状反而更加激动和兴奋,日式和服被撕得粉碎,又掏出火柴,直接将布料点燃。
整个街道乱了套,乔为民着急将学生先制止了,爱国情怀可以理解,但至少不能殃及自己人。
“乔先生,您先放开我!”
“你先冷静下来,烧了这店能解决根本问题吗?你这样做,警署会抓你走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公然售卖日本的服装,我现在看到有人穿着和服在大街小巷溜达,我就恨不得一枪爆了他们的脑袋!”十七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热血青年,他言之凿凿,几句话说的让乔为民也哑口无言了。
没有一个中国人对倭国人不恨之入骨,好像除了这样做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若青处理完钱庄的事情准备回林家大宅时,路过南京路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所有人就像是疯了一样,跟着前面带头的人,朝着一个方向,口中念着整齐的口号。
窜流不息的人群浩浩荡荡,被隔在马路对面的蓉姐儿此时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脸庞,只是人头攒动,高低起伏,她努力踮起脚尖想要看个真切。
为了确认,蓉姐儿尝试从人流里横穿,可人太多,她的胳膊根本拨不开,在队伍里被撞击的晕头转向,直到身后的人员都朝前将她抛下,路对面早就没了那个影子……
乔为民跟随在骆先生的身边,势必要做最忠诚的守护者,一番言辞动员了大家的热血,骆仲宇最后一句话说完,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突然,一声枪响,台上的人径直朝着骆先生扑了过去,乔为民整个人倒在骆先生的身上,深色的中山装被血液浸染,骆仲宇伸手一摸,脸上是一股温热,铁锈味的,泛着一点甜香气。
人群开始一阵骚乱,大家纷纷散作鸟兽状,抱头鼠窜。
骆仲宇的管家眼疾手快,急忙拽着主人要走,他回头不停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乔为民。
“骆先生,快走罢!警察署的来了,再被中统的特务盯上,就真的没命了!”
接着,第二发,第三发子弹,像是不长眼的苍蝇,随意的击中人们的胸膛。
学生,百姓应声倒地,人们顾不上其他,直接从尸体上踩踏。
若青奔到乔为民的身边,看着男人鼻腔里不停地冒出血来,嘴巴微张,听不清在说说什么。
“先生,您要说什么?”
“抵制……日货……”乔为民到死也未能留一句遗言给妻儿,咽气前还在为中国实业所担忧。
那不是她的亲人,可死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同胞,开枪的还是中国人,这让若青杀红了眼。
警长直接举起枪对准了若青,可她根本就不怕,站起身来将自己脑袋对了上去。
“日本人杀了我中国同胞,你们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人,就你们,也配做警察?”
“你是谁?”这个女人胆子太大了,整个街道到处都是逃跑的人,她居然敢靠近刚刚中枪的人。
“我是谁?”若青冷笑,手上沾满了乔先生的鲜血,展示给面前的人看:“我是你妈!是你的妹妹,是你家里的任何一个人,也可能会是你的女儿,你的妻子。只要你开枪,我就可以是你的任何一个人。”
一个下属从刚刚烧起来的店铺赶来,在经常耳边附和了几句,那把抵在她脑袋上的枪才放了下来。
“原来是林家四太太,早说。”
若青翻了翻白眼,继续道:“你们应该把枪口掉转,对准日本人。你们不该杀乔先生,他是上海有名的裁缝,在上海的工厂养了多少百姓,撑起多少家庭的衣食住行。你们的行为让商会蒙羞!”
警长一副自己并未做错的态度,敷衍了事:“事已至此,厚葬就是,上海最不缺企业家,自然会有别的老板。或者说,林太太,你很快也能成为这大上海的企业家。”
男人话里意有所指,警署的部分人喜欢赌钱,有点值钱的玩意就往林家老爷的当铺去,一来二往也算熟稔了。
这林家四太后来接手了当铺和钱庄,做事的手段雷厉风行,大家都有所耳闻,今日真的瞧见了,却真的佩服。
“不劳您费心!”若青没有好气,但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只是麻烦到时候警长您,可要给我这个‘企业家’一条活路。”
若青吩咐手下人去通知乔为民的家属来处理后事,又对面前的警长道:“被烧的店铺是我林家大小姐曼婷的铺子,既然已经有人为此流了血,我看就没有必要追逃下去了。”
她没能保护好乔先生,已经是满心愧疚,如果能开口央求放弃对那些爱国学生的追查,她心里也会好过一点。
男人低着头,摸了摸鼻子,良久。
“既然四太太发话了,怎么能不给您这个面子呢?”他收了枪,招招手,示意属下撤退。
“哦,对了,四太太,还麻烦您和大小姐多解释一下,不然她闹到警署来,我可就不好处理了。”
“当然。”
目送着一众警员离开,若青看着空旷的街道上,死伤无数,一阵悲凉。
抬起头来,却见蓉姐儿此时正站在街对面的路灯下看着自己,她的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只想仓皇而逃……
胖婶儿和小桃红将今日家宴的菜品纷纷端上后退下,餐厅的人闭口不语。
林老爷和三太太坐的近,林曼婷又挨着三太太坐,只有若青一个人坐在他们三个的对面,长长的一张餐桌,若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老爷。
筷子一摔,林曼婷直接质问若青。
“你什么意思?我的店铺被烧了,你不让人继续追查,还封了警察署那些人的嘴巴。我的损失怎么算?”
若青的筷子没停,夹住一块豆干,在口腔里反复咀嚼。
“老爷,您尝尝,今天胖婶的手艺真好。”
见若青不搭理自己,林曼婷怒火中烧,直接站起身来想要伸手,却被若青握住,然后一个推让,林曼婷只得整个人重新倒在座位上。
“不管什么说,我也是你四娘。”
老爷想开口为女儿反驳,桌下的脚背直接被若青踩了上去。
“老爷,吃饭。”
吃痛的脚背收不回,眉头皱成乱麻,手里的筷子在空中颤颤巍巍的,终于是将一块豆干叨在自己碗里。
“曼婷啊,好好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看着老爷那软柿子的样子,旁边的三娘冷哼一声。
“我看呐,以后恐怕没有我和曼婷的一席之地了。”
若青知道三娘是什么意思,她不紧不慢,开始解释。
“店铺被烧了,我也很心痛,但你并不无辜。”看着林曼婷怒睁的大眼睛,若青放下筷子,语重心长:“你撤走了法国进口的布匹,那些蕾丝裙,婚纱,后面和日商合作,售卖他们的成品制衣,店里那么多的和服和木屐,不砸你的,砸谁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衣服是日本人生产的,我只不过出个地方。烧了我的店,我不管,没有赔偿就应该把人抓住,直接坐牢去。”
“林曼婷,你现在说这话,是要遭天谴的,如果有一天,你被日本人逼到走投无路,你还会这样说吗?”
“我怎么会走投无路呢?是吃不上饭?还是没有一个屋檐遮风挡雨?尽在这里混淆视听,妖言惑众,也就只有父亲才会相信你的鬼话!”
曼婷的话得到了林老爷的斥责:“不得乱说!从五月份开始,日本人虎视眈眈,广州,南京之争,江西势涨,长江水患,国外经济危机,他们定是看准了内忧外患之机,制造冲突,其心可诛啊!”
一番话下来,几人纷纷沉默。
“抵制日货,是为了日后不让我们花出去的每一分钱成为子弹摄入心脏。等到真的大面积的打起仗来,别说吃饭睡觉,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都不知道。”若青的眼光向来看得长远,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怕死。
“别危言耸听,我们商会和日本一直有贸易往来,就冲这一点,跑去日租界也要保我们一命吧!”林曼婷终究还是阅历太少,早把命运拴在了别人的裤腰带上。
“店铺关停一段时间也是好事,曼婷,最近你少出门,外面真的不太平啊!”林老吩咐,他担心以曼婷的性格又要和日本军官勾搭在一起,惹出是非来。
“我早就没和山野来往了,你瞎操什么心啊!”
“是。走掉一个山野,又来了个孙将军,你的那些风流事,我早就听人说了,你就不能消停些吗?”
林曼婷脸色一红,像被人戳中丑事。
“老爷。日本人是没法和孙将军相提并论的,孙将军可是国军中的领导者,又是美国军事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颜值和武力满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其实我还是挺看好曼婷和孙将军的,自古以来英雄配佳人。”和孙将军短暂的接触过,若青似乎也很满意孙将军这个男人。
“不吃了!”不知道若青是说了哪句话伤到了对方,林曼婷将碗一推,一个人上了楼去。
一顿饭就在这么不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吃完饭,三娘拉着老爷想说些体己话,若青是个有眼色的人,她根本不想霸占着老爷,在她心里,那不过就是个和父亲一样年纪大小的老者。
老爷留下她,不过是把她当成赚钱的工具。
一个人走到院子里,九月底的天气,院子里的桂花也开了,香气扑鼻。
她记得和宋晞文住的公寓里,这个时候的桂花也盛开了。
坐在秋千上,她轻轻地荡起,闭上眼,回想着今天在马路上遇到蓉姐儿的事情,等到睁开眼,却见林曼婷想像鬼魅一般站在自己面前,冷着脸。
“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做了什么亏心事,还能被吓到?”
若青不想自讨没趣,站起身要走,却被叫住:“你今天在饭桌上把我和孙将军算作一堆是什么意思?”
若青不耐烦的抱着双臂,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是不是想着,撮合我和孙将军,你好和宋晞文重新在一起?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们永远都只会是一对苦命鸳鸯,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痛苦一辈子!”
若青被戳中了痛处,却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从某一方面说,你足以和他相当,但,你也不配。”若青一针见血:“至于我和宋晞文——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你四娘——”
若青早已将自己的感情抛之脑后,从她决定要成为林家四太太开始,她没有想过能和宋晞文破镜重圆,重修旧好,这也是她做这一切付出的代价。
她走的很干脆,留下林曼婷一个人在原地反复咀嚼这段话。
出生名门的大小姐,配得上驰骋沙场的将军,但她的人格不够矜贵,若青打心底里给她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