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秘史》栾菲

67、认定

　　小半妖是在第七天醒过来的，把他叫醒的，是一阵鱼香味，腹中的饥饿被那烤鱼的味道馋得咕噜咕噜叫的，眼珠子便也跟着转动起来，但也许是昏睡太久了，所以他醒过来时浑身酸痛，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嘴里总觉得有一股很腥涩的味道，让他几欲作呕……
　　“醒了”
　　正在不知所以的睁着眼的时候，一个声音顿时惊醒了他，翻爬了起来，一脸惊诧和迷茫的看向声音的来处，而视线所及，妖怪大人竟然就在自己旁边不远的地方

　　琥玻色的眼睛不冷不热的看着神情惶惶的半妖，过了良久，直到小半妖以为自己都怀疑起是不是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才听到方才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让自己出事”

　　妖怪大人看着他，明明没有散发出以往的冷意，不知为何，压迫感却更加强烈起来

　　“我…………！！”面对着这质问，小半妖一时竟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说明，但很快，迷茫和惶恐从他脸上褪了去
　　“你才没有资格说我呢，”挣扎着站了起来，冲他大声道

　　“你明明就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要带我走，妖怪大人……明明就不是虚伪的人，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教我怎么战斗！我就是讨厌妖怪大人明明厌恶着我，却还要可怜我的举动”

　　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着，无奈嗓音因为几日的虚脱而有气无力，导致气势也弱了下来，但是说完后，心里头那口气确实是消散了些许，这时他才感觉自己腹中饥饿已经到了火烧火燎的地步，这才站起来说了几句，马上感觉一阵天昏地暗的晕眩感

　　大概是因为饿得眼花的缘故，导致他一下子也看不清楚前方，腿一软，居然就这样栽倒在妖怪大人面前，吐着虚弱的气息，想要站起来，但实在是有气无力了

　　面对这情况，也不知怎么了，眼眶竟不知不觉火热了起来，等意识到的时候，泪水竟然已经流了出来，狼狈的埋首在地面上不肯在抬头，只是轻微的啜泣声在即使被那不远处的火光噼啪声掩盖稍许，但依然被听入耳中
　　正在小半妖自暴自弃的时候，就感觉脖子一紧，衣服后领竟被抓了起来，，像个小狗崽一样拎起来离开了地面，小半妖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只下意识抬起头来，然后便看到妖怪大人正皱着眉头盯着他，表情却在没有以往的疏离冷漠感
　　愣了会，连忙用衣袖将脸上的眼泪鼻涕擦掉，没成想那衣袖方才大概是沾到地面的泥土了，这会越擦越黑，没一会，整张脸真变成了花猫一般了，小半妖还一脸不知的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好了，被擦得黑乎乎的脸庞上就剩下两只又圆又亮还闪着水光的眼睛呆呆看着……
　　“我不讨厌你”
　　“埃？……”
　　眼睛不知不觉瞪得更大了，一大一小就这样面对面看着，在没有言语，又过了片刻，妖怪大人眉头不知为何皱的更深了，手一松将他放了下来，然后视线转到别处一脸嫌弃厌恶的道“将那东西吃了”
　　小半妖又眨了眨眼，眼珠子不自觉跟着妖怪大人所看的方向望了过去，却发现那离火光不远处的石块上竟然放着几条黑乎乎硬邦邦摸样的东西……再仔细一看，那形状好像有点像鱼！！？
　　小半妖这才想到刚才唤醒自己的鱼香味，难道就是这个……东西散发出的？不知为何，脑袋变得更加晕眩了，忍不住踉跄了两下，只是这一次，还未触及地面就被妖怪大人先一步捞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半妖依稀竟听到了一阵叹息声，只是那声响转瞬即逝，还来不及分辨就已经了无痕迹
　　被抱着到那火堆边上，妖怪大人的冰冷气息也被那温暖的火光缓解了稍许，竟让他感觉到一丝可靠和温暖，头颅忍不住就蹭了蹭，先前那些委屈和愤怒在那实实在在的怀抱中不知不觉就消融于无形了，小半妖真的太需要一个安全温暖的港湾来维持他继续生存下去的信心了……
　　只是沉浸其中的他很快就被拿到眼前的东西吓到了，眼前那一团黑乎乎散发的散发着诡异味道的东西，真的是可以吃的东西？
　　他到底是有多饿才会被这东西唤醒！！
　　“不想吃”压低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小半妖一听顿时摇头，伸手就要去接过那似乎没有开膛剥肚便直接扔进火堆里烧的鱼，但还没触及那个黑色东西就被抛了出去
　　“啊！”在他的惊呼声下，那烤焦的鱼肉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然后就是妖怪大人平淡的声音
　　“不想吃便算了！” 小半妖忍不住抬头看去，却只能看到一个带着冷硬和疏离感的轮廓侧影，“我不是不想吃” 负罪感开始蔓延在心中，他想到，妖怪大人好像从来不屑人类的食物，更没看到他将食物用人类的方式去烹饪……
　　张着嘴却不知如何解释，直到妖怪大人将他放在离火堆不远的石块上，随后在他惊诧的视线里，从地面拿起一个被树叶包裹着的东西
　　萎靡的坐在那上面，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肚子空得让他很想找点什么东西垫进去，甚至连方才那黑色诡异食物都可以，但妖怪大人却手拿着一条似乎刚死去不久的鱼，身上还亮晶晶的沾着水光，视线忍不住就随着那看着鲜美肥嫩的大鱼而移动

　　眼看着妖怪大人似乎又要将那鱼毫无处理的扔到火堆里，小半妖连忙虚弱的喊了一声，那岌岌可危的鲜美鱼肉这才逃脱了被当火柴糟蹋的命运
　　妖怪大人手在那喊声中顿了下来，他席地而坐的姿势还是那么好看，虽然手上拿着的东西与他气质很不匹配，但在小半妖眼里，却觉得这场景真是在美好不过了
　　“要把鱼肚子里面东西弄掉”笨拙的伸着两只手比划着，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眼里是满满的期待和喜悦
　　妖怪大人视线直直盯着他，火光照耀下，那相同颜色的眼睛都被晕染成瑰丽绚烂的蜜色，相似而亲近的情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
　　“妖怪大人，你到底是我的谁呢？”
　　轻声的质问在心里默默回响着，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他抬头，看着那为了自己的食物亲自动手的妖怪大人，他眉头紧紧皱起的样子，他凌厉的却暗藏笨拙的动作，他那双用来杀敌的双手却用在了那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上，这些，都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这样一个无用又懦弱的半妖……
　　“不管你到底是谁，妖怪大人，如果你一直都是我的妖怪大人，如果你一直肯让我跟随着你，那该多好啊！” 小半妖在心里默默的奢求着，祈愿着

　　那个小小的半妖，在这一刻，只想永远追随在那个银白的背影后面，因为那……便是他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