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煎雪》三月霁

52、Chapter 51

　　第二天苏醉带着柳疏桐去了他的高中同学会。

　　柳疏桐心里奇怪，像苏醉这样向来不愿意主动参与社交活动的，更何况高中这个时间点对他来说好像有点微妙。他怎么会愿意去参加同学会？还要带上柳疏桐？

　　可直到他俩到了苏醉同学会聚会的地点，柳疏桐也没能从苏醉口中问出什么。苏醉的模样很是反常。

　　聚餐地点在一家环境还算不错的家常菜馆，据说是苏醉的高中班长提前订的包房。

　　里面已经坐着七八个苏醉的同学了，围着个大圆桌坐着。苏醉和柳疏桐推门而入时，当他们纷纷抬头看到苏醉，无一例外都愣了愣，似乎谁都没想到苏醉会来。

　　尴尬的气氛凝滞了好一会儿，还是一名坐在中间，戴着眼镜微胖的男子率先反应过来，站起来打圆场：“这不是苏醉吗？之前邀请了你好几次来同学会，你都没吱声，我们又以为你不来了呢。”

　　他推了推眼镜，看到跟在苏醉身后的柳疏桐，笑道：“我们说这次同学会都带上家属，你还真带了……这是你女朋友……？快请进快请进。”

　　苏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清清冷冷地点头示意：“班长，”然后介绍柳疏桐：“这是我女朋友，柳疏桐。”

　　柳疏桐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只好礼节性地笑笑。

　　班长招呼着苏醉和柳疏桐入座，原本他俩来之前，饭桌上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他俩来之后，气氛都冷清了不少。柳疏桐坐在其中感到无比煎熬。

　　柳疏桐比苏醉开朗太多，也愿意社交，可她也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成年后的同学聚会大多带着利益性质，她不习惯，因此几乎不去这种同学会。

　　而苏醉这次的高中同学会，比她想象中还要尴尬。要不是苏醉还坐在这里，她早就因为尴尬症落荒而逃了。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好些苏醉的同学及其家属，看到苏醉的时候都有些莫名的怔忡，这样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许怪异的。

　　好在苏醉这位班长是个人精，有意无意地炒热了气氛，苏醉一如既往地不太说话，但柳疏桐很明显能感觉到好几道投射在他俩身上探寻的目光。

　　苏醉看得出柳疏桐的兴致不高，他在桌子底下拉住柳疏桐的手，捏了捏，垂眸低声道：“对不起，吃完饭我们就走。”

　　但柳疏桐除了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更主要的还是不理解苏醉高中同学对他的奇怪态度。尤其是那张正是流传于他们之中的诊断书，柳疏桐完全能够猜到，当时的苏醉会因为这张诊断书承受在怎样的非议中。

　　“我没关系，但是回去以后你得老实交代究竟怎么回事。”柳疏桐假装威胁道。

　　苏醉微微勾了勾嘴角：“嗯。”

　　尽管柳疏桐依然不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但她能隐隐感觉到今天苏醉的不同，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保护欲。

　　吃饭吃到后头，渐渐的有好些人都喝得醉醺醺。苏醉倒是没喝酒，也没人敢来劝他的酒。

　　只是坐在苏醉对面的哥们可能的确喝得有点神志不清，放下酒瓶，抬起头看向苏醉带着酒气嘟囔道：“想不到我们那时候的高冷学霸都有女朋友了。”

　　苏醉没答话，就坐在他身边的班长却开口乐呵呵地说：“是啊，我们班的女生当时都没人敢找他，都说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气，哈哈哈……”

　　“性冷淡呗，”有个喝高了的男同学毫无遮拦地开玩笑：“我们那时私底下都这么说……都以为他是一辈子不会找什么女朋友了。”

　　一开始挑起这话题的男同学摆摆手，颠三倒四地说道：“不是，不是因为性冷淡，不是因为他有精神病嘛……”

　　这话一出，整个包房都安静了。

　　苏醉还没开口，柳疏桐的眼神立即变了，蹙着眉毫不客气道：“嘴巴放干净点。”

　　不得不说柳疏桐肃着脸竖着眉的样子真是唬人，气势凌厉，在场的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没敢出声，先前口出诳语的男同学也打了个酒嗝，下意识噤了声。

　　依旧还是班长最先反应过来，招呼着大家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企图再次将这事岔开。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大部分人都打着哈哈不想再多说。

　　只有席间一名女同学，披着一头黑发，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不经意间抱怨：“本来就是啊，诊断书都有，那么凶干嘛……”

　　也许她是自以为很小声，却仍然被柳疏桐捕捉到了。

　　“哦？你认真看过他的诊断书？还是你就是他的主治医生？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清楚？”柳疏桐疾言厉色。

　　那人也急了，反驳：“你谁啊凭什么在这儿说话啊？我们当时不都看到了吗，你们说是不是？”

　　在场的大部分人并没有开口附和她的话，只是神情中带着点尴尬之色。

　　苏醉本来还垂着眸没说话，这下却开口了：“她是我带来的家属，怎么发言是她的自由。”

　　“算了算了，”女同学旁边的人劝道：“大家今天都开开心心的，你说这些干嘛。”

　　“怎么不能说了，又没什么说不得，他那时候本来就奇奇怪怪的，也不和人交流，有次和我说话直接吐了！神经病啊！后来直接关在自己家里不来上学了，不是有精神病是什么？”这位女同学仿佛将这件事记得很是清楚，瞪着眼吵闹道。

　　柳疏桐：“……”

　　柳疏桐听到这话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苏醉和人说话结果吐了？她联想起Suki对她说过的往事，心里有了数，但还是被这人的描述逗得不行。

　　“有什么好笑的？！”

　　柳疏桐忍着笑道：“嗯……那你挺倒霉的，反正他在我面前没吐过，”然后扬起嘴角道：“不过也没人会在看到我时吐得出来吧。”

　　对方想反驳，但一时反驳不了。因为柳疏桐外貌条件实在太好了，没人能反驳得了。

　　大概人的相貌真的能给人加分，即使柳疏桐这话说得这么张扬，也很难有人因此对她产生反感。

　　只是柳疏桐可管不了这么多，她悄悄紧拉住苏醉的手，站起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们等会儿还有点事，得提前走了。”

　　虽然苏醉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开口，顺着她的力道也站了起来。

　　柳疏桐没什么事，苏醉也没什么事，她就是受不了苏醉继续受这委屈。看看在场人的神情，刚才说话的那两人绝对不是特例，多的是人抱着和他们一样的想法，只是因为还算有脑子，所以没能说出口。

　　不管苏醉带她来参加这场同学聚会的理由是什么，柳疏桐不想接着忍下去了。

　　其他人兴许早就盼着苏醉这座大冰山赶紧离开，随便敷衍了几句，只有班长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再留下来坐会儿？”不过他很快改了口：“算了，还是我送送你们吧。”

　　柳疏桐点点头，拉着苏醉就走，走到门边时回过头对着挑衅的女同学笑眯眯道：“这位女士，年龄也不小了，还分不清社交恐惧是神经症还是精神病，知道什么叫神经症吗？焦虑症、强迫症都属于神经症，轻型心理障碍而已。有时间就别嚼舌根了，多学点常识，免得闹笑话。”

　　“……什么？”对方颇有些恼羞成怒。

　　苏醉认真地听完柳疏桐这番话，难得笑出了声：“走了。”

　　柳疏桐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的推测果然没错。

　　两人都没管留下来的人，被苏醉班长送到停车场，上车后客气地让班长回去。

　　班长推了推眼镜，尴尬地笑了笑，沉默了下才看着苏醉说道：“苏醉，对不起。”

　　苏醉并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开口：“以后我不会再来，不必再邀请。”

　　“……我知道，”班长顿了顿说道：“一路顺风。”

　　苏醉点头，开车离去。

　　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的班长用衣角擦了擦眼镜，看着苏醉的车离去，叹了口气。

　　——

　　车上柳疏桐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苏醉抢了先。

　　“你知道我有过社交恐惧？”

　　柳疏桐看着前方，摇摇头：“我只知道一点你小时候的事，Suki告诉我的，你不介意吧？”

　　“不。”苏醉答。

　　“我只是忽然想到这件事，再联系下刚才他们说的，合理怀疑而已。”

　　Suki曾经说过，苏醉小时候的心理阴影曾给他带去过不小的后遗症，而她一直认为这种后遗症从未在苏醉身上根治。

　　柳疏桐觉得是她想得太多，因为如今的苏醉再正常不过，只是不太喜欢应付社交，但不至于不能接受。可刚才饭桌上的话让她想到，就算现在的苏醉很正常，那么从前呢？她开始怀疑苏醉高中时期时，因为某种原因加大了这种后遗症，发展为较为严重的社交恐惧。

　　而后来那名女同学所说的“和她说话直接吐了”，更是侧面证明了柳疏桐的猜想。恶心呕吐也是社交恐惧的表现之一，更何况后来苏醉都关在家里不肯出去见人了。

　　苏醉觉得他这个女友脑子转得真是快，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他解释原委，她自己就解析出来了。

　　“诶，你觉不觉得我们刚才特别像是身份调换啊？”柳疏桐兴致勃勃道。

　　苏醉疑问地“嗯”了一声。

　　柳疏桐解释：“我看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女主带着男主一起参加同学会，然后高富帅男主帮女主打脸学生时期的前男友……”

　　“我没有前男友，”苏醉又补充：“也没有前女友。”

　　柳疏桐不在意地挥挥手：“就是一个比方。你看，我们就是我去打脸你的老同学，可以和高富帅男主媲美了吧？我帅吧？”

　　苏醉无可奈何道：“……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