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摄政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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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刚过，灰蒙蒙的天下起一阵晨曦细雨。
风雅慧被一个噩梦惊醒，正浑身大汗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睡梦中，田阗血肉模糊的身子在地上缓缓朝她爬来，爬行间，他的双手在地上抓出一个个血痕，一窝血水的嘴正含糊地喊着“纳命来。”
太可怕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祸害，该不会不会真的被她弄挂了吧？
不会不会，梦境与现实相反。
她猛地摇头断绝胡思乱想，心里竟有些担心锦绣轩里那个千年祸害。
她侧头看了一眼小凳上的机械计时器，早已击鼓报刻的木偶，小手的牌子显示着“辰时”。
风雅慧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连忙梳洗，叠好被子，便从外面拿过新鲜的花朵把屋里旧的换掉。
巳时，银月的客人将应时前来。
她有点好奇，能令他如此珍视，大费周章的女子，到底是何方摸样。
那定然是绝色佳人吧！只有如此，才配得上同样出众的银月。
她最后一遍扫视房间，确认一切准备妥当，才轻轻关上门。随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而来，她连忙躲在院子的假山后面，从石缝处偷偷窥视着。
不消一会，来人架势十分，几个身穿便服的男子首先步入院子，而后规矩分别往两边站，成了恭迎的阵势。男子虽是便服打扮，然而手足之间却显出军人的硬朗。
接着，走出一个身穿白色绸纱的女人，细致的软纱质地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浮凸，她把头顶的黑发挽成凌云髻，插上了一支金步摇，剩下的随意披在肩上。雪白如玉的颈项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却更显脱俗优雅。
这个，应该就是银月要盛情款待的女人吧。
她的心里突地一阵难受。
看阵势，这女人定当来头不小。
而，她的身边正站着一个身材比她纤细一些的小厮，垂着头，两鬓偶尔垂落的发丝令他的样貌有点模糊。
福伯也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恭敬地站在门旁，同样的垂首。
“恭迎摄政王。”
风雅慧一怔，仿佛那句话至远方飘来。
这娇艳的女子，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那个陪伴在帝王身边，辅助政务的重要人物！
那女子脸容娇丽，绝不过三十年华！
如此年轻，便能攀至权臣之位，得需如何的谋略城府？
瞬间，风雅慧直觉自己在她面前，渺小如蚁，手中的拳头不禁捏紧。
与之同时，年轻的摄政王像是有感应般，转头往她的方向扫视一眼，犀利的眼神令风雅慧为之一震。
银月顺着那目光望去，那只不过是长年累月摆在原地的假山，回头问：“敢问摄政王，有何不妥？”
“没事。”她嫣然一笑，随银月步入银月阁，除了那个娇小的小厮跟随在身侧，其他人一律守在门外。
风雅慧暗暗舒了口气。
如今一行人站在那里，十几双眼睛盯着，是不能离开了。
她不动声色地蹲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抬头昂望天空，灰黑的天已停止细雨，乌云却迟迟不肯离开。
她的心如同这片天，变得更加郁闷了。
三人步入房间，眼前的景象均为其一震，那小厮忍不住低呼一声，狂喜而又怕惊动房外的人，快步走进石桌旁，捧起鲜花，脸上是醉人的笑意。
“好美的花儿啊。”
清脆的声音，竟为一女子所有！
她闻着花香，两颗圆溜溜的黑眼睛又不甘只把视线停留，贪婪地扫视着周围新鲜的一切，模样可爱又逗人。
同在一瞬，年轻摄政王眼底掠过一丝赞叹，嘴角有着不易察觉的笑容，却不如少女轻易地露出欣喜的表情。
银月无不遗漏把她的表情看在眼底，心里有些哀伤。
在位的几年光阴，把当年青涩的眼神磨成利剑，记忆浮沉之间，那丽阳湖畔的明艳动人的少女，早已一去不复返。
“月哥哥，这里好美好美，你是如何办到的？”
如小鸟般活跃的少女已奔回银月身边，双臂竟毫不犹豫便围上了他的腰间，动作亲昵而自然。
银月回过神来，微笑揉了揉少女的发顶，眼神尽是宠溺。
“雪儿，月哥哥为你今年生辰而准备的礼物，还喜欢么？”
被称为雪儿的丫头如鸽子般轻快地点着头，笑道：“这是雪儿收到最好的礼物！”
说罢，少女又一个箭步冲到床榻旁，高兴地把玩着一个偌大的玩偶。
“实在是一番颇显心思的布置。”摄政王表示赞同。
“明夕，你也觉得此布置甚得你心？”
只有在独处时刻，银月才会直呼这位摄政王的名字，一如年少时的亲切。
明夕桀然一笑，一改方才的谨慎。
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令她早已习惯以无懈可击的面具示人，只有在面对眼前陪伴多年的男人，她才能找到片刻的歇息。
转身步至屏风前，眼底却露出惊讶，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绣画。
“这刺绣，是出自那人之手么？”
银月点头，眼底有着赞赏之色：“房间里所有的布置，皆是我的贴身丫环把持包办。”
闻言，明夕却沉下脸色，道：“一个普通女子，竟能游说那人，同时还造出如此多从未见过的物件，这断不是个简单之人。”
明夕此刻所说的，银月也并非没考虑过，然而风雅慧确实是个异国者，因此他并不排除这些新鲜物是从她家乡真实拥有的。
“明夕，你多虑了。我的贴身丫环，脑袋里确实有许多奇怪的念头，然却不是个奸诈心机之人。”
明夕摇头，乌黑透亮的双眸直视他：“惜月，多年了，你依然是如此轻易相信一人。”
她的话，仿若一支锐箭，直插他的心脏。
三年前的回忆，如潮涌般袭来，令他为之窒息。
见他一脸伤痛的神情，明夕轻叹一声，在石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却顿时皱了一方柳眉，狐疑地盯着杯子。
茶色不同于往常喝过的，她从不记得，世上竟有一种浸泡后会呈现杏色的茶叶。她再抿了一口，确定里面除了香醇的奶味，还有浓厚的茶香，入口带甜。
“这茶，难道也是那女子所创？”
被她一问，银月才从伤痛中回过神来，凑近，把杯子举起，观察了片刻，点头。
曾有一天，风雅慧私底下把这么一杯奇特的茶放在他的书桌上，令他在专心作画时，不留神把茶喝了一口。
此茶口感香浓，令人一喝上瘾。
从此他便养成习惯，吩咐她每天为自己砌一杯被她称为“奶茶”的茶水，放在桌上。
虽对银月的贴心丫环有着无数的疑虑，但毕竟这次前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明夕不再把话题更多地纠缠在那女子的事情上。
“惜月，那边有消息了么？”
银月摇头，眉端绷紧。
明夕不禁蹙眉，秀丽的脸容蒙上一沉薄冰：“务事处那人是如何办事的！整整一年了，竟然毫无进展。”
“那人在每个城门均安设眼线，一丝风吹草动，我们便能收到通知。只是每个季度入城的异国者人数在迅速激增，为搜查增加了难度。”
“时间延长一分，我们便少一分胜算。不能再等了……”
银月微微一愕：“你的意思是？”
“箭在弦上，此事刻不容缓。如今，边境的各个势力正蠢蠢欲动，舅舅对漫长的搜查仍然一无所获一事颇为不满。而，我们也有自己的时间表，计划必须进行。”
在国泰民安的背后，隐藏着权力的制衡。
近百年来的安稳，几乎让慕陵国的人民忘记了战争的残酷和血腥，也忘了适者生存的境地。如今摇晃的天平即将被打碎，定翻起无数腥风血雨。
仅凭一年前奇异的星象，莫名其妙被谓之复国之星的异国者，便将一个国家的命运交托之，实在过于荒唐！
明夕坚定的眼神不允许一刻的拒绝，银月默然片刻，沉重地点头。
风雅慧在假山后呆了近半个时辰，摄政王终于步出房间，旁边的小厮依然垂首，身后的银月却一脸沉重，不知在屋内发生了何事。
待所有人离开院子，她才扶着假山站起来，交缠了许久的双腿一片酥麻。
她皱着一张脸，拖着步子，一瘸一拐才能走回自己的房间。
身上的衣料被污泥沾得脏兮兮的，湿热的天气更让她被汗水粘得非常不舒服。她索性为自己打了一大桶水，脱下衣服放在床上，赤果着浸入水中。
一腔疲倦被一洗而去，她勺了一瓢水倒在头顶，开始擦起身子来。
过了一会儿，外边响起叩门声，传来一名小厮的声音：
“风雅慧，银月公子唤你过去呢。”
“好，我这就来。”口里说是答应，可她并没有把话听进去。尽管疲倦被洗去，而心中的郁闷却依然缠绕着。
她的心情，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风雅慧决定要放肆一次，不去理会银月的叫唤，享受着浸泡浴带来的舒适。
门被轻轻地打开，她哼着歌在洗澡，水声完全淹没了那细微的声音。澡洗完了，她从木桶里站了起来，披了一件单衣，准备走出外厅拿衣服。
“你——”一把惊讶的男声响了起来，风雅慧顿时花容失色。
头也没有抬起，便已迅速转过身去。
“出去——！！”她闭眼大喊。
天！自己的房间怎么突然有一个男人蹦出来？
一股热气涌上了她的脑袋，抓拢着胸前衣服的手微颤了一下，肩上衣服遛了开去，露出纹上刺青的那一片肌肤。
“风雅慧，你……”
她诧异地转过头去，嘴巴张得大大的：“怎么会是你！”
银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雪白的背脊，仿佛看傻了眼。
那里，怎会有一副凤凰刺青？
风雅慧见来人是银月，对他那呆若木鸡的哭笑不得：“亲爱的公子，难道你要让我光着身子跟你聊天么？”
听她这么一唤，银月才如梦初醒般垂下头，一声不吭地步出房间。直到传来关门声，她的脑袋拉拢下来，幸好自己的房间有一个屏风，不然他这么大咧咧地把门打开，她的身体不就给外面的人看光光了？
她锤了锤脑袋。
下次，得记得洗澡前把门上锁才行！真是太大意了！
整理好衣着，风雅慧才踟躇着走去银月的房间。
刚才被银月看到自己衣服凌乱的样子，现在就要面对他，心里总存有一丝疙瘩。
她站在银月阁前，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推门而进。
银月方在沉思中回神，道：
“你来了。”
只见银月脸上尚有一闪而过的难色，风雅慧甚是不解，歪头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摄政王不满意我的布置么？”
他摇头，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她过去坐好。
风雅慧憋了憋嘴，乖乖坐好后，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银月本想以严肃的态度询问关于刺青一事，而她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却令他不禁失笑。
“你这是什么怪表情？”他用那修长好看的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
“等待判决啊！”她泄了口气，“算了，我能够接受的。有些古人就是不理解创意究竟是何物。”
“古人？”他眯了眯眼。
自知口误，她眼神一飘，连忙转换话题：“真难想象，原来你要迎接的客人就是摄政王啊！那么美的女子，居然有着如此高的地位！”
话语带有点酸溜溜的，一团小火在心里燃起。
人家是摄政王，一句话一抬手便能影响皇上的决定，而自己只是个异国者，算什么呀！
可恶的种族歧视，就连古人对此也根深蒂固。
银月似是顿悟：“当时便是你躲在假山后？”
啊……据点这么容易就暴露了！
她灿笑，挠了挠发根：“嘻嘻，人总归有好奇之心嘛。”
“古语有云，好奇害死猫。”
她打了个颤：“不会那么严重吧？”
“尚好摄政王并没发现！”银月故作严肃状，再次敲了她的后脑勺一记，道，“往后切忌不能如此放肆！红楼阁并非闲杂之地，隔墙有耳的道理你必须时刻谨记，可知道？”
风雅慧不甘心地点头，心痛地揉着自己的脑袋。
她不明白，不就是个牛郎店么……怎还得武装成一副时刻准备着的模样？生怕随地便会被人陷害一番死似的。
银月见她一脸苦状，眼神充满了抱怨和困惑，不禁暗地轻叹。
这缺少防人之心的丫头，假若知道自己便是那个令国君劳师动众所要找寻的复国之星，甚至令自己卷入一场足以震撼百年昌盛的政治阴谋之中，她还会露出这么无害的表情么？
“你得老实回答，你背后的刺青是如何得来的？”
“你果然偷看了！”风雅慧下意识摸了摸后肩，一脸惊呼。
银月用手凑在嘴边咳了咳，不自在道：“实在是无心之失。”
她瞪着一双雪亮的眸子指责着他，抿着唇想了想。总不能告诉他那是自己在参加不良组织活动时留下的恶果吧……那会让古人给雷死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娘曾说过，那是天生的。”
写了那么多小说，她还不知道用那句话来搪塞别人的疑问么？
娘亲说的，要考究自然要去问娘亲！什么？你果真想去问问俺娘？她不在这世上了！并非不孝，她老妈果真身处别的时空哇~
所以取证无门~此乃最佳答案。
果然，银月似乎不大接受解释，不禁蹙起眉宇。眼见好看的眉毛此刻皱得老紧的，她突地有种想伸手帮他抚平的冲动。
不料他思索半响后，一脸正色地道：“无论如何，你皆不能让第三个人得知你背后刺青一事，知道么？”
如玉般润泽的脸郑重而坚决，她虽是不解，也只好连忙点头道是。
然而，就在隔天晚上，正当风雅慧锁好门正要泡澡时，窗户不知何时悄然地开了一丝缝隙，一阵寒风从窗外掠来，吹得她好生抖擞了一番。
冷月下的摄政王府灯火明如昼，后院偌大的池塘映着月的白，皎洁晶莹。楼阁交错，长廊曲折多变，皇室的富丽堂皇和民间雅阁的优雅脱俗融洽得天衣无缝。
年轻美丽的摄政王正坐在窗前的紫檀木前，批阅从各方官员上达的周折，从而挑选精辟重要的，上呈国君。其余的，由她批阅后，下达至不同部门完成任务。
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连受宠的嫔妾也不例外。
然而——
“禀告主子，廖先生求见。”
花梨镂雕木门外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
“进来。”
木门被轻声打开，一个神清骨秀，白衣玉冠的男子走了进来，朝明夕微微行礼，发鬓间发丝垂落，额骨左上角竟没有慕陵国国民专有的枫叶印子！
“主子料事如神，那个风雅风雅慧果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明夕蹙眉：“是暗探之人？”
“非也。此人身份出乎主子与臣所预料，”他眼光一闪，唇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此女子身上，竟有着一张凤凰刺青！”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明夕垂眼沉思，迷蒙的月色从窗外透射在她身上，如花般娇艳的容颜仿佛披上一层薄纱，散发着月一样宁静的美。
五年光景，一晃而过。
一瞬间，廖晓北只觉眼前女子似乎丝毫未变，安静的模样祥和得令人惊叹。但漆黑如夜空的眸子，却记载着少女蜕变的点滴。
“除此之外，还发现其余特征么？”
廖晓北是异国者，却智计无双，精通星象玄学。明帝五十年那一夜，他和观星大臣同样预知了复国之星的到来。只是，观星大臣所言，皇宫里面必定有重大事情发生，而且更是喜事。而廖晓北却认为，复国之星诞生，慕陵国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浮华乱世，更待王者兴。
那个老家伙，只会一味对明帝讹言奉承，却无视星象带来的真正含义。
若不是当年在机缘巧合中，被慧眼识人的明夕看中，招募他为谋士，恐怕他将会在暗日无光的观星阁度过余生，壮志难酬。
“至于胸前绯红之痣……”他的脸忽地沉了下去，面如死寂，“微臣派去的两位一等高手，在窥视途中受到不明身份之人偷袭，一人当场暴毙。另一人身受重伤回来禀告微臣后，亦已气绝身亡。”
“怎会如此？！”明夕脸容肃杀，指骨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难道有另一方人识破了我们的计划？”
“此事臣定当竭力追查！”他深深鞠躬，额上有丝丝微汗。事出突然，并不在他预知范围内，况且他观星一久，却依然道不出复国星一旁的玄武显现是何许含义。
“不过经臣暗中查探，证实风雅慧确实为异国者，方到红楼阁不久便被银月公子挑选为近身。”
“你认为，是惜月刻意隐瞒？”她的眼神忽地暗了一下。
“臣不敢。”廖晓北不易察觉地倒吸一口冷气，顿时沉默。自从成为摄政王的心腹，他便渐渐知晓摄政王与莫惜月当年的过往。而在六年间，这个年轻的摄政王，从不贪恋男色，尽管内院妻妾已有五名，倒未曾真正倾心。而对于莫惜月，两人之间总笼罩着一种莫名的暧昧，令他始终不敢开口询问两人的关系。
“尚未调查明确，容不得内部分歧。”
“是……”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摄政美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