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来生》夏越澈

2、Chapter 2

　　十四岁的时候，我上了高中，然后再一次看见好像人间蒸发了三年多的白兰。
　　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亲吻一个女生。
　　在学校北面人工湖旁的大树下面，女生被压在树干上，她没有白兰高，所以仰着脸。
　　白兰真的长成一个美少年了，也没有梳那个油光可鉴的大背头，白毛乱七八糟地翘着。
　　我默默地走开，在他看到我之前。
　　然而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对面的座位上奇迹般地出现了白兰。
　　他跟我打招呼，就像十年前初见时一样。
　　还是笑得双眼如同新月，口吻里却带着轻挑，声音也成了少年的那种低而微沉的音质。
　　我想了想问他：“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啦，”他的眉眼弯弯，“我们还要一起逃出西西里岛呢！”
　　其实一年前我出去旅游的时候都已经去过西班牙了，逃出西西里岛并不算什么，我也不相信白兰这几年还一直待在这里。
　　可是我配合地点头，说好。
　　我跟白兰还是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一整天我都很高兴，放学的时候回家的步伐都轻快些，在小巷子里遇见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一个女生在被流氓欺负，我也很愉快地卷起袖子，打跑了那两个流氓。
　　但是被救下来的女孩子笑容很勉强，我好不容易发出声音问她要不要去医院或者警察局，她却怒气冲冲地对我吼，说要你多管闲事！
　　然后白兰就出现了，用他变得好听但是轻浮的声音说：“看来是我来晚咯？”
　　女生跑到他身边，捏着衣角问他可不可以送她去医院。
　　白兰愉快地微笑着，却用很拐弯抹角的一句刻薄话羞辱了那个女生，她反应过来之后抓住白兰的手臂要他道歉，白兰甩开了她。
　　我还记得他也是一个力气超乎常人的怪物，所以那个女生被甩到了墙壁上，捂着脑袋踉跄了一步，就倒下去了。
　　白兰却跟没事人一样，跳过来抓起我磨破了指关节的手，说没事吧不疼吧，我吹一吹哦……
　　我觉得白兰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从中午他跟我说第一句话开始，我就感觉到他变了。
　　很久以前我们都是好孩子，按着课本和老师的教育，诚实礼貌，关爱他人，保护环境。离家出走过程中看见一个捡垃圾的老奶奶，我们两个会把买棉花糖的钱都给她。
　　现在我仍然按照那些教条约束自己，而白兰……我虽然没有看到他做出违纪乱法的行为，却意识到，他不一样了。
　　我说没事，礼貌地掰开他的手指，走过去抱起那个女生，准备送她去医院。
　　我很不喜欢她，虽然她不是上午在湖边跟白兰接吻的女生，而且好像很不受白兰待见的样子。可是我应该尽快送她去医院，她的后脑勺在流血。
　　白兰后来追了上来，要接过那个女生他来抱，我躲开了，加快步子跑向有出租的大道。而白兰追着我，边走边绕圈，叽叽呱呱地说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话，用棉花糖一样甜蜜又柔软的声音。
　　最后他说你是不是在生气啊，为什么要生气呢~
　　那种尾音上挑的调子听起来真的很令人非常不适，我面无表情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并没有生气。
　　所以我转过头准备跟他说我不生气，开口的一瞬间，嘴里被塞进来一颗棉花糖。
　　“和好吧，现在的我有能力买很多很多的棉花糖哟~”白兰笑眯眯地说，“一颗不够原谅我，就一包，一箱，一卡车~”
　　以为谁还是小孩子，用糖就可以收买吗？
　　我想这样说，却没有说得出来。他突袭塞糖进来的时候，我的舌尖好像有碰到他的手指。
　　不觉得脏，只是脸上莫名其妙热了起来，然后更加觉得白兰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白兰了。
　　“我并没有生气，”我说，“没有生气的理由。”
　　“那么，”白兰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就开始逃离西西里岛的计划吧~”
　　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都是高中生了，白兰还热衷于离家出走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所以我礼貌地婉拒了。
　　白兰的笑容一下子黯淡了，但他还是笑着，说好吧，我知道了。
　　没有了那种跳跃的、仿佛水波荡漾开来的语调。
　　我想说我又找到了我的朋友，我很开心，可是实际上，我感到抑制不住的难过，比当初以为再也见不到白兰时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