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中花》柳幺

18、进园

　　是夜，子时刚过，城中百姓早已进入梦乡。

　　泉水巷中，小院内房门打开，从里走出一个黑衣人，头上绑着黑色的头巾，口鼻也用黑巾罩住，唯留一双眼睛露于外，这一身打扮让她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她没有打开院门，而是直接从院内一跃出去，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花锦使轻功在城中快速闪动，不一会儿，就到了太子别院外。

　　后门那里照旧有许多侍卫，她只好寻了另一条路。从房顶上几个跳跃，到了别院另一边的围墙外。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后一跃而起，正当脚刚落地没多久，围墙外面传来声音。

　　“还有多久交接？老子困得不行了。”

　　“忍忍吧，很快了。”

　　是一对巡逻的士兵。

　　花锦伏在院子墙壁上，听得脚步声渐渐淡去，这才开始打量院内。处处都是黑漆漆的树影，不远处有一个小塘，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塘边依稀能辨认出有个亭子。四周围没有房屋，她想这里大概是院内的花园了。

　　借着月光，花锦寻了一条小道往里走。

　　到了岔路口，不知道刚往哪走，她看到前面有一栋小楼，便飞身至楼前的大树上，借着高处的树枝上一蹬，跃至屋顶。

　　花锦伏在屋顶上俯瞰。

　　这别院实在太大，又分成了许多的小院，这样望去稀稀疏疏都是房屋，其间有树木相互掩映，错落有致。

　　太子是在哪个小院，这样漆黑的夜晚里寻找简直如大海捞针，花锦半点没有头绪。

　　正当她有些发愁的时候，底下走过来两个人，她朝下望去，约莫能看到是两个小丫鬟。

　　“姐姐，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吩咐我们来做事？”

　　另一个丫鬟说道：“是啊！她们仗着自己是大丫鬟，惯会使唤我们。她们自己的事情没有做好，这会子半夜了就吩咐我们来做，哼！”

　　“为什么要我们来拿太子的衣服，难道她们都没有准备太子的衣物吗？”

　　“今天是咱们小院里的姑娘侍寝，听说太子……太荒唐了，二人不知怎么的从内室出来，把酒洒得外室到处都是，连带着太子明日要换的衣衫都给弄脏了。”

　　“这……太子果真如传言中的那样吗？”

　　“瞎说什么呢？太子是咱们可以议论的吗？若是给有心人听见，咱们小命可不保了。”

　　“放心吧，姐姐，这里只有我们呢！”

　　……

　　待二人渐渐走远，花锦从房顶上飞身直下，小心的跟在她们身后。

　　既然二人是去给太子拿衣物，自然是要去太子的主院内，只要找到主院，就不怕找不着机会。

　　那两个丫鬟一路走一路说着，过一会儿，到了一处院子外，二人推门进去，花锦躲在院外的大树边，望着那座小院——原来是叫净园。

　　净苑，她简直要冷笑出声，此苑的主人却是个大大的不净之人。

　　花锦越过净园围墙，在园内行走，里面有个小池，池边值了柳树，另有石头做成的假山堆砌。绕过池子，前方是座二层的小楼，小楼后有个园圃，里面种了一些花草，这小楼再往里走即是后院，它们之间有座游廊相接。后院的房屋屋顶高高的，可以想见屋内应是十分的宽敞，那两个丫鬟朝那边去了，约莫那边就是太子的卧房所在，屋内亮起了灯，外面亦挂满了灯笼。

　　花锦将看到的牢牢记在了脑海里，跃出净苑。

　　虽然太子不在这里，但今日探清了太子平日居住之处，也算有所收获。花锦走了一阵又跃到房顶，找寻净园的方位，再仔细观察了周围，估摸着净园大概位于整个别院的中心地带。

　　花锦没有依照来时路回去，她连着跃过几个房顶，隐隐看到西方有座偏门，待走近了，她一跃至墙上打算从这边回去，但没想这边竟然没有路，整个园子西边都临着河，只那偏门处有几尺地蜿蜒成石梯，梯下靠着水面上有两块极大的青石板，供人洗衣挑水用。

　　花锦只得回到来时经过的东边围墙，避过巡逻的士兵从这里跳了出去。

　　回到泉水巷时已是凌晨时分，草草洗漱一番后睡下。待天明后，又是一副男子装扮与那陈大明去到别院中。

　　将蔬菜都搬运到厨房安置好后，厨房里的几个杂役正闲，拉着陈大明闲聊起来。其中一个人对陈大明说道：“过几日你又有得忙了。”

　　陈大明忙追问，那人道：“过几天太子要宴客，少不得你得多运些新鲜蔬菜来。”

　　“哦。”陈大明陪着笑脸问：“不知道是什么贵客能让太子这般对待啊？”

　　那几个杂役一听都暧昧的笑了，“是咱们泊州二姝，你说是不是要慎重对待？”

　　陈大明一听，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那是那是，太子可真有福气。”

　　花锦面色淡淡，她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泊州二姝是什么人物，如今传闻圣上对他不满，他还这般行事，花锦哼了一声，果真自寻死路！

　　花锦回过神来发现众人都盯着她看，她心里一紧，她今日的装扮没出什么差错吧？

　　其中一个歪嘴杂役道：“你小子哼什么，不服气？”

　　原来刚才沉思间竟哼出声让他们听见了。花锦就计说道：“是不服气，那泊州二姝是什么天仙，真有那么美吗？”说罢作出一副不屑的模样，“我看都是传言，言过其实了。”

　　众人闻言哈哈的笑了一阵，歪嘴的杂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我看你小子肯定连妓院都没去过吧！也是，毛都没长齐呢！”说完又是一阵哈哈笑。

　　“泊水畔的漂亮姑娘可多了，这泊州二姝却是名气最大的。”一人说道，“虽然我没睡过她们，嘿嘿！倒远远的见过一次，依我说那菡娘倒是其次，那依依姑娘可真是顶顶绝色的美人儿啊！就那一个眼风飘过来，我这半边身子都酥了。”

　　“我看你不只有身子酥了吧！那玩意儿……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嘲笑。

　　花锦退在一边，微微垂头，隐住面上不耐神色。

　　这边正在吵闹着，一个小厮从院门后跑了过来，指着他们道：“你们哪个有空跟我去园子里？管事的有吩咐。”

　　那些杂役一时呐呐没有说话，心里默默说道：开玩笑，管事的能有什么吩咐，一准儿又是什么苦差事。

　　花锦眼睛一亮，走了出来，笑道：“小的有空。”

　　杂役们看着花锦，心里笑道，可真是个傻子。

　　小厮自然猜到那些杂役心里想得什么，鄙夷的瞟了一眼众杂役，对着花锦和蔼说道：“好，管事的那边缺人手，你随我去吧！”

　　花锦回头看了一眼陈大明，“大哥，你别等我了先走吧，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劳您跟侍卫大哥解释一下。”

　　进门出门侍卫都得盘查。

　　陈大明点点头，花锦便跟着小厮去了，陈大明看着她的背影唾弃，这小子倒不傻，挺会来事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天生的狗腿子。

　　话说花锦跟着那小厮进了园子，虽说晚上她也来探过，但到底黑漆漆一片，不如白日看得清楚。

　　园内亭台楼阁，高低错落，道路两旁都种有花木，又正值暮春，正是一派万紫千红的景象。

　　花锦跟在小厮后头问道：“不知管事的那边有什么吩咐？”

　　小厮道：“过几日园子里宴客，要在园子东边搭一个台子，正缺人手呢。”

　　“哦，搭戏台子，要请人唱戏吗？”

　　“呵呵，你还不知吧！请了咱泊州名妓，自然是要修好台子给她们表演的。”

　　他这边说着，一会就到了目的地。花锦迅速环视一圈：小水塘，亭子，以及远处的围墙。这里就是昨晚她夜探时进来的东面围墙内，果然是个小花园。

　　小厮将她带到一个中年男子前，弯腰说道：“管家，带来了一个。”

　　那管家打量了一眼花锦，皱眉，“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干什么活。”

　　小厮怕他怪罪，连忙说道：“管家，我去了厨房那边，将您的话说了，只除了他没人肯上前……”

　　“那帮懒汉！是要好好治治了。”管家指着花锦，“行了，你去那边帮着干活去吧！”

　　花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上前去。有七八个人正在专心的搭台子，她给他们打打杂，递递东西。

　　她留意到管事在原地呆了一阵离开了，这才放心的抬头四下张望。不远处有栋楼，她记得从那栋楼再往前走一阵就是太子的净苑了。

　　“嘿！看什么呢？”正修台子的工匠停下来问她。

　　花锦收回视线，对他憨笑：“这园子真漂亮，一时看迷了。”

　　工匠笑着打趣她，“瞧你那傻样，这是太子住的地方自然漂亮了。”

　　“那是那是，不过好像听说这园子原是知府大人的？”花锦同他随意说道。

　　“嗯。”工匠点头，将木板铺在架子上，“那是，全泊州最富贵的人约莫就是咱们知府大人了。”

　　花锦觉得他的话有些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

　　工匠“哈哈”笑了几声，“行了，不跟你闲扯了，干活。”说完便不再理她。

　　花锦自然懂那匠人的话外音，只看看这太子来泊州治贪能查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