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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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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进车子里,回归到一个人的狭小密闭的空间中。车子停在了路边,杨夜昨晚本打算很快就下来,没想到会在钟翛那里……呆到了今天早上,果不其然吃了个罚单。
他展开被细雨淋得带有几分湿意的小小单子,抚平夹在了遮阳板上方。呆愣了一会儿,除了身体的酸痛,大脑仿佛也受创般,疼得锥心。
闭上眼趴在方向盘上,一边休息一边回想昨夜的点滴,总觉着好像忘了点什么。他想到自己没有拿走钟翛送给他的泰迪熊,本来他说送给自己的时候,紧绷的心弦还是有一瞬松动的,而现在想到这只泰迪熊本应送予的人是谁,他就不想要了。
凭什么送到他这里的东西都是二手的?
大脑疼得抽动,却不由自主地闪回孤儿院里不只是多少人用过的被子,缺口的碗,从未完整过的橡皮,缺胳膊少轱辘的玩具。
许多人的味道混在一起,就像狗狗撒尿划地盘一样,杨夜知道这些东西从来——永远——不会属于他。
那么他就不要——不屑要。
而现在,他有了给自己崭新的、最好的东西的能力,上面不会再沾染上其他陌生的味道。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可以为之骄傲的,是他再也不需要他人的赠予、给予、送予,他可以给自己提供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不给,他就不屑要。你给,他也不一定要。
但遇见钟翛之后,他又陷入了深切的迷惘。因为他知道了有些东西,是无法一个人独自完成的。
……那他也不会要二手品。
胡思乱想了一阵,把烦人的某只狼崽子踢出脑海。但他还是觉着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当务之急,是他要先回家换衣服,然后去上班。
一路上倒是通畅平稳。进了家门,普洱踩着猫步喵喵地走过来,围着杨夜的脚踝转圈圈。杨夜抬头看到普洱的用餐区多了两个空的猫罐头,估计是谢见安临走前给小猫开的。罐头被舔的溜干净,一旁的自动喂食器倒是满满一盆,很明显,干猫粮已经入不了普洱的法眼。
杨夜敲了下挑嘴女儿的小脑袋瓜,脱下鞋子,把空罐头丢进垃圾桶。普洱仍在脚边悄无声息地跟着,直到路过卧室的时候一屁股蹲在了卧室门口,冲着杨夜丢空罐头的背影“喵——”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杨夜回身走到普洱面前,把她抱起来,普洱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杨夜把她举到眼前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普洱凑过去露出小舌尖舔了下爸爸的嘴唇,然后扭动挣扎着要下来。等四肢着地后又开始挠卧室的门。
卧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普洱被训练得已经对挠门板这项有损形象的运动没多大兴趣了,尤其在知道挠门板要是被粑粑发现,就不会有猫罐头吃之后,再也没(在杨夜眼皮子底下)挠过门了。
杨夜把举止怪异的小猫拉开放在一边,轻轻开门探头看了一眼。被子平铺在床上,只不过里面还裹着一个长条形状的身影。
轻声走过去看了下,是谢见安。
杨夜一愣,拍拍谢见安的脸想把他叫醒,碰到脸才觉触感温度过热。谢见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见到杨夜,眨巴眨巴眼睛,待完全清醒了,嘴巴一撇,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不瞅哥哥,恹恹道:“你还知道回来?又跟哪个美少年滚床单去了?”
“我也不知道你没走。”杨夜道,“什么时候开始烧的?吃药了没有?”
谢见安抽抽鼻子,眼圈潮湿,看上去更可怜了:“我不知道药放在哪了,好难受……”
杨夜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心疼得够呛。把被子拍松软了些,让谢见安躺得更舒服。掖被角的时候发现谢见安还是□□的状态,只好又给他加了床被子。
谢见安难得乖巧听话得像只收了爪子的小猫。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伸过抓住杨夜的手,气息奄奄道:“叶子,我好冷……”
杨夜回握过去,捏了捏,谢见安手心潮润湿热。他把这只手重新塞回被窝,说道:“我去拿药。”
这不是杨夜第一次照顾生病的谢见安,也算是得心应手。但如有可能,他希望小安一辈子都不会生病。
谢见安体温高,普洱等爸爸出屋,光明正大地跳上床,靠在谢见安怀里取暖,尾巴有一搭没一搭扫过谢大朋友的鼻子,搞得谢见安心烦意乱,推开普洱,愤恨又虚弱道:“走开。”
普洱爬起来,凑近谢见安的脸,谢见安以为又要赏他一爪子,刚要躲开,却见普洱只是舔了下他的鼻子。
谢见安愣了愣,而后沉默地抱住了小猫。
生了病的谢大朋友变成了谢小朋友。服侍他吃下药,杨夜又被拉住了手。
谢见安鼻子一吸一吸,红通通的像顶了个小丑鼻:“你又要去哪儿?”
杨夜坐在床边,耐心道:“给你弄点吃的。”
“我吃不下……”
“喝点粥,不能不吃东西。”
“粥?”谢见安撅嘴,委屈道,“又是外卖?”
杨夜一噎,忽而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买回房子自己住了之后,我就突然不会做饭了。”
谢见安眼睛一暗,蔫蔫不想开口,却还是嘟嘟囔囔:“可我想吃你煮的面了……你好久没有做给我吃了。”
杨夜摸摸他的脸,不说话。
“算了。”谢见安松开手,失望地闭上眼。倒是普洱瞪圆了眼睛看爸爸。
杨夜叹了口气,走出卧室。他没有掩上门,也没有去拿手机,而是去了厨房。
谢见安说的面就是混汤面。那时候穷,一日三餐都可丁可卯计划着来。谢见安却是不缺零用钱,这大概是他那对长期定居非洲普渡世人却不管儿子的爹妈最大的用处。可靠着弟弟接济,杨夜也放不下身段,被数次拒绝的谢见安一怒之下陪着杨夜日夜吃糠咽菜,不出几日瘦了两圈,面泛菜色,又病倒了。说是病,其实就是肚子里没油水,他不像杨夜的肠胃适应了没油水的日子,突然断顿儿肠胃受不了,杨夜又急又气又心疼,偏谢见安倔得很,趁此机会把零用钱全部上交,说是总住在杨夜家的租金和伙食费。
杨夜收了钱,果不其然下一顿伙食有了明显改善。满脸菜色的谢见安见了满桌子荤食眼冒绿光,就像啃了三天馒头的狼看见一群羚羊在嘴边晃悠,甩开膀子大快朵颐,算是吃舒坦了。
然后清寡的肠胃突然迎来从天而降的瓢泼油水,一时承受不住……谢见安悲剧的又生病了。
杨夜认命地给弟弟循序渐进进行食补,第一顿就是混汤面。
新加坡四面环海,渔业发达,海鲜便宜。杨夜熬了鱼汤虾汤做汤底,又放了蚝油,下番茄青菜和鸡蛋,出锅后鲜香扑鼻,谢见安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杨夜由此慨叹谢见安真特么好养活。
至于谢见安每每上交的零用钱,都被杨夜存在了银行卡里,在谢见安上大学的那一年,完完整整地交还给了他。
而自从杨夜把儿时的住处在政府收回的闲置房屋拍卖会上买回来后,他就突然不会做饭了。谢见安念叨过几次,但没过多久便去了美国。杨夜就一直吃外卖到了现在。
回过神来,水已经煮开。临时也没有鱼虾,只放了蚝油做底。把面条下锅,趁着煮面的空档,杨夜翻出了消炎药膏,躲进卧室外的浴室里,在下面某个刺痛的部位胡乱抹了一把,提上裤子洗干净手,又匆匆去关火。
谢见安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却被熟悉的香味勾得鼻子一耸一耸。睁开眼,杨夜端着碗正要叫他。
杨夜道:“面煮软了,你凑合吃。”
谢见安忽然哭了。
“多大了,生个病还哭?”
杨夜嘴上嫌弃,却坐在了床边,扶起了弟弟。他拿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吹了又吹,用嘴唇试过温度,然后送到谢见安嘴边。
谢见安揉了揉眼睛,然后乖乖张开了嘴。
普洱也跟了过来,仰头看着碗,不甘示弱地喵喵叫。
喂了大半碗,谢见安有了点力气,瞥了眼普洱,小气道:“这个是叶子做给我的,才不给你吃。”说完端过碗筷,对杨夜道,“我自己吃就好,你去给普洱弄点吃的吧。我昨天给她开了两个罐头,今天早上忘了,她也饿了。”
杨夜一点头,顺从地松手。谢见安眼尖地发现杨夜掌心多了块烧伤的痕迹,一把拽过来,问道:“你昨天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还伤到了?”
杨夜收回手,笑了笑:“不小心弄的,没事。”
“去涂烫伤膏……没处理就端锅做饭,你不疼吗?”
“忘了,”杨夜站起身道,“吃完了碗放一边,好好睡一觉,起来就不难受了。”
“不要,你陪我睡,”谢见安孩子气发作,“不然我睡不着。”
“那你吃完饭就乖乖闭上眼睛,不然不陪你。”
谢见安点点头。杨夜俯身吻了他的额头,招呼普洱出去做猫饭。
普洱屁颠屁颠跟了过去。等猫饭拌好,吃得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杨夜席地坐在她旁边看她吃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准备向莫臻请假。却看到有四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短信是谢见安发来的,说自己生病了,问杨夜在哪?
退出短信页面,翻了下未接来电,两个是谢见安的,一个是樊淇澳的,还有一段没有储存进通讯录的号码。
……是叶清。
杨夜扶住额头口申口今一声。他想起他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他昨晚跟樊淇澳约在了酒店,他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