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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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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见安和普洱很快睡熟了,不过杨夜就没这么好的待遇。谢大盆友脱掉浴巾,赤身裸体地钻进杨夜怀里,一如儿时,不过毕竟现在他是个成年男人。
两个成年男人,其中一个还是gay,而另外一个连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还是根本不喜欢人类都不清楚,情感上亲如手足,身体则带着脱离兄弟情的窥视,这就像是两只狗互相嗅完彼此屁屁之后躲进一个狗窝却只是为了显摆自己尾巴尖上的白毛一般无厘头。
可杨夜还是搂紧了他。他的弟弟已经长大,杨夜却一直觉得亏欠他。
谢见安小杨夜七岁,因杨爸爸飞机遇难,杨夜被带离新加坡去见叶清——他的另一个父亲。那时谢见安只有三岁,不是亲兄弟,意味着谢见安不能随杨夜一起走。面对分离,三岁的孩子刚刚勉强能够表达清楚内心的渴望,简短的语句被大声的哭号打得断断续续。十岁的杨夜背着小书包,抱着一只小泰迪熊——这是他全部的行李——弯下腰搂住视若珍宝的弟弟,小谢见安在他怀里不停地叫着:“哥哥,哥哥。”
十岁的小杨夜抬头问接他去机场的警察:“你们要对小安做什么?”
一位年长的警察蹲下来,与他平视。小杨夜能够察觉到这位警察对他的遭遇报以同情和怜悯。
这个警察回答道:“我们暂时联络不到他的父母。不过我保证,会把小安安全送到他阿姨家,他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我从不知道他有阿姨。”小杨夜说。
“你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警察说,“他的阿姨此前一直住在加拿大,不过她会及时赶过来照顾小安的,等我们联系到了小安的父母,他就可以和他的父母一起生活了。”
小杨夜安静地接受了这套说辞。他将小安推离自己的怀抱,用袖口给他擦鼻涕,一边说:“你不要哭,我还会回来的。”
小安哭得声音沙哑耳朵聋聩,他小小的心脏里全部是哥哥要离开他的事实,被眼泪泡肿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强忍着一字一喘道:“哥哥,DON’T LEAVE ME……ALONE……”
这成了杨夜永恒的梦靥。
杨夜最厌恨的就是离去,可是他却对小安如法炮制,这让他永远都无法谅解自己。
直到三年后,一位姓乔的叔叔,亦是杨爸爸杨溢的旧识,于中国将他领养,带他回到了新加坡。
回到旧地,虽然杨夜又被送进了孤儿院,但是至少,隔着大铁门再次与杨夜相见的谢见安没有忘记他。六岁的孩子见到三年未见的哥哥准确地叫出了这个深藏心间的称谓。
杨夜难忘当时的场景,有瓢虫悄然爬过铁门旁灌木繁茂的枝叶,叶子顶端发黄。风在笑,割裂铁栏杆的空隙。小小的孩子拼命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他们身体相贴,呼吸交融,仿佛阻隔的铁栏杆不见了似的。
谢见安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他不会乖巧听话,也不会嘴甜讨大人喜欢。他有着强烈的个性,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些所谓的陋习,即便是父母也无法将他改变。
杨夜的出现填补了这一空缺。
谢见安的父母与杨溢是挚友。他们疼爱儿子,也心疼杨夜,但显然他们更爱工作。
于是,当十一岁的谢见安第一次在半夜敲响了杨夜租来的廉价破旧燥热的小房间,哭泣着说想爸爸妈妈时,他们也是这样挤在一起,像两只相依为命的幼兽,大的那只将小的严严实实地捂在自己的肚子底下,不让他再受到任何来自外界的伤害。
他一直这样做,直到现在。就算在谢见安美国留学期间,他也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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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杨夜起得很早。他一动普洱也醒了过来,瞪着一双猫眼注视着粑粑的一举一动。等到杨夜穿戴结束,普洱踩着谢见安的脸下了床,蹲在食盆边轻轻叫了一声。
杨夜见时间还早,看着普洱期待的小眼神,只好给她拌了一份猫饭以解馋。小猫又长大了些许,圆的像个球,有了超重的嫌疑,杨夜打算过段时间带她去体检。
普洱吭哧吭哧吃得尾巴尖幸福地向前勾着,全然不晓得粑粑打量她的小心思。谢见安仍然没醒,杨夜心疼他劳累,下楼买好了早饭,吃过自己的一份,又看了会儿书,等到了要出发上班的时间,才去叫谢见安起床。
谢见安像条巨大的肉虫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一条,脑袋拼命埋进枕头堆里。吃饱喝足的普洱围过来看热闹。她爬到谢见安面前,静止良久,忽而如脱兔向谢大盆友露在外面的耳朵来了一爪子。
谢见安嗷的一声,安了弹簧似的捂着耳朵跳了起来。普洱早就溜没了踪影,杨夜忍着笑拉开弟弟的手看了看,普洱很有分寸,没有流血,一道印子都没留下。再次提醒了自家弟弟上班的时间和记得吃早饭,然后拿上包先行离去。
惦记着晚上与樊淇澳的约会,带着普洱总不太合适。普洱在杨夜脚边转悠了两圈,见粑粑没有带自己走的意思,便歪着小脑袋坐在了原地,然后在杨夜穿上鞋子之后上前去蹭了蹭粑粑的手。
杨夜亲了下她的额头:“乖乖在家呆着,回来奖励你猫罐头吃。”
普洱眨了下眼睛,走到了用餐区,守着食盆趴了下来。
准点到了公司,却发现往日十分辛勤的叶新和钟翛两人居然没有到。杨夜脑子里闪过了个念头,不过他没有多余的好奇,尤其是关于叶家的人,就更没有求知的欲望。
他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发了会儿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过了一阵儿才猛然想起,是少了钟翛每日进贡的各色零食。
他拉开抽屉,里面有几根牛奶味的棒棒糖。他不吃棒棒糖,觉得幼稚。不过嘴巴干涩的感觉更难过,心道反正隔壁的两位都没有来,偷偷吃一根也不会被发现。
牛奶味的棒棒糖到底不是牛奶,味道没有牛奶醇厚,却比牛奶甜腻。替代品与正品的相似度不可能不打折扣一成不变地复制下来。可是为什么不能把两者当成两个不同的种类?“不同”总比“相似”更能令人接受。
杨夜上午吃掉了一根,下午又吃了一根。不过下午的那根没有吃完,因为刚刚塞进嘴里,就看到钟翛一脸疲惫风尘仆仆行色匆匆地冲进了办公室,噼里啪啦撂下一大堆文件后,转过脸隔着透明玻璃看了自己一眼。
杨夜以迷之速度和准头将棒棒糖吐出来撇进了垃圾桶。
口中香甜未散,办公室的门就被钟翛推开。杨夜没有指责他没敲门不礼貌,因为钟翛眼圈挂着的浓重阴影让他说不出口。
“怎么了?”杨夜问。
钟翛拉了把椅子坐在杨夜身边,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闭眼回道:“叶子生病了,后半夜紧急住进了医院。我今天早上才知道。”说着颓唐地趴在了桌子上。
杨夜“哦”了一声。
钟翛抬眼瞥了眼杨夜:“你不问问他的情况?”
“……”杨夜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道,“哦,他现在怎么样?”
“我走的时候刚刚醒,”钟翛把头埋在双臂间,闷声道,“说是半夜出来喝水,下楼梯的时候突然晕倒,滚下了楼梯,还好及时被人发现了。”
“哦。”杨夜说。他想房子还是小一点好,至少不会从楼梯上滚下来。
见杨夜对此不感兴趣,钟翛只好悻悻然地转移了话题,他看了眼四周,问道:“普洱怎么没来?”
“普洱在家,总带她来也不方便。”
“那你下班之后有时间吗?”
“什么事?”杨夜终于正视起了恹恹的钟翛。
“去给你拿送给你的谢礼……”
杨夜扯出个笑脸,抓起一支笔在指间拨弄,说道:“不是说了,只是说笑的。”
“可是我是真的想送给你……”
杨夜打断他的话,指间的笔啪地掉在了桌面上:“下了班你不去看你的叶子了?”
这一次钟翛真正的萎靡不振,缩进椅子里用手捂住了脸,哽咽道:“我……我……”
大叔没兴趣解决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但是一直在耳边不停地重复着“我我”也很烦。很烦的大叔努力压下烦躁,耐着性子问道:“什么?”
“我走之前,叶老先生对我讲话了。”
那还真是令人激动。杨夜讽刺地想。他起身给钟翛冲了一杯冰果汁。
钟翛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接过果汁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感觉从头顶灌到脚里,整个人冻住了似的,口中继续道:“他说,他说什么我忘了,就是说,让我和叶子保持距离,他的意思就是这个……我确定他就是这个意思……”
杨夜静默了片刻,忽然安静地问:“你喜欢的人是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