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迷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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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房屋后面的阴影里，我默默念叨剧情：翎羽山庄受袭，焚野长老一边安排人手拖延妖魔进攻，一边指示把小辈分批送走。当亲眼看着一个缩小版的团子样凌云被人抱上了机关鹰，我立刻踩着飞剑跟了上去，一路穿云破雾到了远处一个接应点，提前撤出来的翎羽弟子赶快把小孩们弄下来，机关鹰一抖翅膀转身扎入了云层。
我看着下面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悲观的神色进出搬运东西，小孩们被随便安排在角落里，有的在哭有的发呆，只有小凌云抱着膝盖缩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神情冷漠地看着大人忙碌。
我观察了一会儿，愈加迷惑：按原剧情，这里凌云应该很激动地向大人抗议为什么不让他坚守家园？等他长大后，得知焚野放弃夺回旧址选择留在天虞岛休养生息的消息后更加愤怒，一气之下跑去投靠了成王，打算凭自己的实力夺下翎羽山庄掌门的位置后光复门派……但这小子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呢？我不会找错人了吧。
但是周围这些小孩里只有他的眼睛是铁灰色的，我想了想，决定冒险下去试探一下。
我对准着一个路过的女弟子飞过一枚麻醉针，趁她神情恍惚的一瞬间冲出去捂着嘴巴拖进阴影处，几分钟后我整理好身上的翎羽门派常服，对躺在地上被我扒得只剩比基尼的倒霉路人双手合十说声“对不起”，然后晃晃悠悠朝那群小鬼走了过去。
凌云第一个注意到有人靠近，立刻抬头紧盯着我，我在他面前蹲下来，把手递给他：“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坐？他们讨厌你？”小凌云扭头看了眼其他人，默默扭回来，点了一下头。
“因为你的眼睛？”他又点了一下头，整个人缩得更小了。
我摸摸他咖啡色的头发，柔声道：“白撼天那个叛徒，他以为出卖了翎羽山庄能给他换来什么好处？就算没被妖魔吃了也只能一辈子看别人脸色活——蠢货，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能指望别人？”
凌云惊讶地抬头看着我，片刻后，他轻声道：“我以为你会说虽然我和白撼天都是有穷氏族，但是不会把我跟他看成一伙呢，之前很多人都这么安慰我。”
我一脸不以为然：“血统跟人品又不挂钩。”
小凌云若有所思，他忽然歪头躲开我“肆虐”的爪子：“你好像不是翎羽山庄的人，皮肤颜色太白，手上也没有拉弓磨出来的茧子，说话口音也不对……”
哎哟呵，小小年纪心眼不小……我索性不伪装了：“好吧，我承认我是冰心堂的人。现在为了安置你们这群小鬼，长老们很头疼，因为带着你们逃亡很拖后腿。现在你可以选择跟着我们早一步往南撤，活下来的几率会大很多，但是以后你大概没机会再见到翎羽山庄的人了，只能作为普通人活下去。对于你的眼睛颜色，冰心堂会用秘术帮你染成华夏族比较普遍的黑色，不用担心歧视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想活下去，就得放弃有穷氏的身份？”“差不多吧，你不愿意？”“……”
小凌云忽然站了起来，他原来小小一团的身躯诡异地拉长，手脚也跟着长长，抬起脸，颊上的婴儿肥消了下去，能看出一点棱角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一下子化成蜃气融入了背景，整个接应点只剩下两个人。
莫名其妙长大的少年版凌云抬起手有些强硬地扳住我的下巴，语气森冷：“放弃有穷氏身份？你在开玩笑么，有穷氏是鹰神和狼神的后裔，弓箭所指和骏马踏过的地方都是我们的猎场！凭什么让我们臣服体质孱弱的华夏族？！他们才不配占有丰沃的土地和成群的奴隶！”
被捏着下巴很难受，我活动一下脑袋，语气淡然：“哦，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把好吃懒做的华夏族都杀光，然后拿这里的土地去放羊？”
少年凌云眯起眼：“……你的想法和族长一脉一样，不过这样太浪费了，既然华夏族可以制造财富，那就把他们像牛羊一样圈养起来不停地生产好了，累死也无所谓，反正他们生孩子的速度也很快。”
“咳咳，这种想法是谁教给你的？你的长辈？”
少年声音低了下去：“……是阿爹，以他为首的年轻人在南撤过程中亲眼看到华夏族是怎么生存的，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不需要抢掠，只要给一块不大的土地就可以生生世世定居在一个地方，没有风沙也没有干旱……年轻人不想回燕丘有穷原，那个贫瘠得除了沙土和寒冷什么都没有的故乡一点都不值得怀念。”
“那么你呢，你想留下来，还是回去？”
“……如果我能选择就好了。”少年凌云扯了扯嘴角，“如果我的身体里没有流着一半华夏族的血就好了，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反抗，就想阿爹不满族长的安排执意留在中原，而不用担心说错一句话就被‘同族’以各种理由打骂。华夏族只会厌恶和排斥我，有穷氏却会杀死我！只因为我看起来不像他们一样热衷征服和杀戮！”
我努力从这些跳跃的对话的中寻找有用的信息：“这么说你现在在中原？和你父亲一辈的年轻派在一起？”
少年凌云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不，我在天虞岛，族人把我留在了那里……”他说到这里忽然卡住了，然后痛苦地蹲下死死揪住了头发，口中乱七八糟地念叨，整个人竟然又开始成长，渐渐变回了我熟悉的那个青年形象。
我捏了捏脖子，蹲下来查看他的状态，发现瞳孔越来越涣散，大叫一声不好赶紧心清神明稳住状态，该死的海妖歌声从远方锲而不舍地钻进耳道，我捂着耳朵站起来锁定四周，一下子就发现有五个红名怪在往这里靠近，手一挥聚起浓烈的毒气铺天盖地砸过去，红名数量骤减，只剩一个等级最高的远远停住了，然后我就听到极其优美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还以为你会帮我呢，好不容易才把他内心的负面情绪放大到临界值了，为什么还要救他呢？你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
我皱眉盯着系统提示的方向：“水玲珑？我故事听得好好的你中途打断，正要找你算账，还不快滚出来！”
一阵轻笑后，浓郁的蜃气被一双覆满青铜色鳞片的手轻柔拨开，探出一张魅惑的瓜子脸：“干嘛这么凶？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种事随便找个逃出沧蓝屿的鲛人打听一下就行了，很不巧我的同行人员之一就是。我就问你一句，那些乱七八糟的魔族是怎么回事？”
水玲珑狡黠一笑：“那我可不知道，鲛人族的歌声只能根据真实的回忆创作梦境，可不会凭空乱造哦，你应该感谢我帮你回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呢～”
随着那句销魂的尾音她再次隐入雾气，我试着搜索，系统反应消失了，只能回头去折腾还瘫在地上这只。想了想，翻包袱找出来一张鬼画符往人脑门上一贴——这是贞子给我邮寄的符，功能是消除记忆，不过我很怀疑以她的道行能消除到什么程度，万一凌云醒过来记得我在梦境里跟他说的话事情就大条了！
等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凌云才清醒过来，看到我全身肌肉先是一紧，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他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做茫然状：“刚才雾气很浓，我花了很大力气从幻觉里闯出来，是绝望海鲛的歌声在干扰我们，她们发现困不住我就跑了，然后我就发现你躺在我面前。”然后拧起眉毛，“你……看到了很不舒服的东西吧，我也是……我看到冰心莲整个被淹了，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你说的没错……”凌云喘着气站起来，我伸手扶着他，悄悄打开大地图瞄了一眼，临渊和丹云的位置在蜃楼顶层，我们还得往上飞。于是我拿出第二张飞行符撕开，然后两人同时踩上了飞剑。感谢全息模式最大自由化，不然我上哪找会飞的双人坐骑？
凌云在前面控制飞剑的方向，我在后面抱着他的腰，系统突然提示脑袋上盘踞着好几条绝望海鲛，我赶快戳了一下他示意先停下来，然后指指上面。凌云很快反应过来，取下随身携带的折叠弩，我用最快的速度在每个弩箭尖端抹上剧毒然后包一层贞子给我的爆裂符——之前跟绝望海鲛打照面的时候就知道她们坚硬的鳞片堪比铠甲，弓弩不一定能穿透，只能先用符咒炸开让剧毒侵染伤口。
凌云接过附魔版弓弩，瞄准那几只绝望海鲛一一发射，上空立刻爆开了大量烟尘，几道身影伴随刺耳的尖叫四散逃开，还有一条带着火光呼啸而下，差点把我们也砸下去。
凌云带着我继续往上飞，我拿几张符在他眼前晃：“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掏出这些东西来？”他瞥我一眼，很轻地笑了笑：“我感觉你做什么都不奇怪，反正很有用就是了。”我只好收起东西左顾右盼。
很快我们就突破了最后一层迷雾，看到了头顶的蓝天，然后视线一转……地上又是一片狼藉！
我记得这里原来的剧情是俩人陷入了玄溟教和荒火教的厮杀，丹云临渊兵戎相向，但是即便陷入幻觉两人潜意识中依旧不愿互相伤害，最后双双跳崖殉情，万幸没死，还在全船小伙伴的围观下拜堂成亲了……天知道有多少单身狗玩家做到这里受到10000点暴击，一边违心地祝福一边恨不得高举FFF火把。
现在这个硝烟滚滚的现场还算在剧情范围内，刚才绝望海鲛被打跑了所以尸体什么的应该消失了，关键在于那俩人跑哪去了？难道打完跳楼了？！卧槽！
我赶快催促凌云去四周找，盘旋了半天终于在稍微下面一点的一个水塘旁边找到狼狈不堪的俩人，临渊看到我们先是一惊，然后亮出了长刀挡在丹云面前做警戒状，估计也是让幻境弄得神经紧张了。
我从凌云身后探出来，双手拢成喇叭喊：“你俩有没有受伤？”临渊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丹云手臂摔伤了，我还好。”我连忙拍拍凌云：“放我下去。”
给丹云做了检查，右手骨折了，临渊用几根树枝给她固定了一下，我拍了几个治疗技能过去，伤势在丹云的龇牙咧嘴中迅速恢复，我安慰她：“没办法，伤筋动骨一半天，快速治疗也会把恢复时的痛楚放大好几倍。”她活动活动筋骨，从临渊手里接过自己的武器：“没事儿，拿不了刀麻烦才大。”
我打开地图看了一下，其他人现在分布在蜃楼的各个角落，飞行符只能维持三十分钟，我包里虽然还有不少，但是我不想浪费。看了一眼蜃楼王的位置，离这里很近，立刻做出了直捣黄龙的决定。
飞剑体型太小最多只能带两个人，四人讨论了一下，两个女孩上飞剑，凌云掏出一个精巧的滑翔翼教临渊怎么操作，然后他放出机关鹰带着自己腾空而起，一行人急速往下。
蜃楼王的所在处其实不看地图也很好猜，云柱的正中间像龙卷风一样是空的，从上面俯瞰里面隐约能看到几只蜃怪悠哉地漂浮着，伞盖一鼓一鼓，云雾就这样从它们体内挤出来充盈整个蜃楼。当我们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那些蜃怪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慢慢聚集过来，围着我们转悠，有一只甚至试图用腕足接触我的脸，被我一巴掌打开，“噗叽”一下喷出一大股烟雾，整个人（东西？）在空中咕噜噜转了几圈还撞到了一个同伴，于是两只像喝醉酒的降落伞一样左右摇摆沉了下去。
临渊看着好玩，伸手抓住一只蜃怪使劲蹂躏，直到它焉得像个破皮球再也吐不出一丝烟，才把它扔到其他蜃怪身上，一时间周围到处是“噗叽噗叽”声和漫天烟雾，我黑线着提醒他们小心这些烟雾又把我们带进幻觉，他才意犹未尽地罢手，但嘴里还嘀咕着：“挺好玩的么，临走了抓一两只带回去吧……”
看看地图，代表蜃楼王的紫色标识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就在脚下，我已经能隐隐看到一个巨大的姜黄色伞盖很有规律地鼓动着，仿佛在深呼吸，准备迎接闯入者们……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迷途（三）
